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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你不好嗎?”幽谷昭反問了一句,接着說,“如今你的毒素全清,可以去峒州和家人團聚了。”

過去那些事,他沒有提到三人之間的感情糾葛,他想啼莺或許已經猜到了,不過表面上誰也不想拆穿。即使他覺得左驚鴻再不好,但這人也是啼莺的父親,啼莺應該與家人團聚。

啼莺擡手抹去了剛才流出的眼淚,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師父為了我要在谷內留三年,我不能自己走掉。”他将金鎖收進了衣襟內的暗兜裏,又說,“而且,若這件事被師父知道了,他可能不會為你醫治心脈了。你為什麽不等治療結束之後再跟我說?”

他又一次問到了點子上,幽谷昭不好再找話搪塞,索性沉默以對。

“你是不是……”啼莺說不出最後兩個字。

他看着幽谷昭,覺得他此時的狀态和自己在逸龍山莊最後兩月時十分相似。那時他對這個世界失望之極,只一心等死。而幽谷昭,是不是也放棄了求生,不想繼續接受治療了?可前幾個月明明還好好的,也配合地讓冷予瑾診脈開藥,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你竟然還在擔心我?”幽谷昭不可思議地看着他,說罷又笑了,“你怎麽這麽傻。我可是害你前半生颠沛流離受盡苦楚的罪人,你該恨我,不該擔心我。”

該恨嗎?可幽谷昭說的事情,全發生在他不記事的時候,他并沒有特別實在的感覺。後來發生的那些痛苦的事,應該全數怪罪在幽谷昭身上嗎?如果收養自己的父母沒有染上賭債,如果那家大戶人家沒有破落,如果龍亦昊不曾騙他……這些卻與幽谷昭沒有關系。

他的人生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過去的苦難早就放下了,他很滿意現在的生活。若當初幽谷昭沒有将他從左家帶走,他不知道自己會過上怎樣的人生,但他卻很怕因此與冷予瑾錯過。畢竟左家可是江湖上聞名的大家,是冷予瑾疏遠的那類人。

樂觀一點地想,他前半生的颠沛流離,大概是老天刻意的安排,為了讓一個天神轉世的人來救他,愛他。

啼莺好好想過了,便告訴幽谷昭:“我不要恨你。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想要這麽負擔重的東西來打擾我的生活。”

“你……很好。”幽谷昭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末了小聲嘀咕道,“左驚鴻那家夥怎麽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來。”

啼莺見兩人說話的工夫,火盆裏的火快熄滅了,連忙拿起小棍去撥了撥火灰,然後繼續往裏撕紙錢。幽谷昭也默默拿起剩下的紙錢和香燭往裏放。直到所有的紙錢和香燭都放入火盆裏燒盡了,火也熄滅了,他們才站起身,動了動蹲麻了的腿。

啼莺彎腰将剛才放在一旁的食籃提起來交給幽谷昭,說道:“今天做的是補血的紅棗糕,你拿回去慢慢吃。”

“……我真後悔當初沒有早些去林家找你。”幽谷昭接過食籃,感嘆道,“你要是我徒弟該多好,真是便宜了冷小子。”

啼莺心裏想,他只認冷予瑾這個人,換作別人,他才不會拜師。嘴上還為冷予瑾辯駁道:“師父可是神醫,他肯收我為徒,是我撞大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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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昭看了他一會兒,說了句:“行吧。今日……謝謝你來陪我。”說罷,他一手提着食籃,一手提着銅盆的木提手,朝花園外走去。

啼莺喊住了他:“幽谷門主!”見對方回頭看自己,接着說,“今日的事,我不會跟師父說的,請你安心養病。還有、還有,我覺得黑鴉副門主對你挺好的,過去的事就放下吧。”

幽谷昭對他淡淡笑了笑,又搖了搖頭,卻沒有回話,轉身走了。

啼莺見他走了,從水池裏捧起水洗了一下臉,将臉上的淚痕洗掉。又拍了拍衣服,将上面殘留的煙火氣給拍掉。确認不會有讓冷予瑾起疑的東西之後,啼莺才離開了花園,回到了巽閣。

今日冷予瑾仍是在院子門口等他,見他回來便迎上來,牽着他的手問道:“幽谷昭又留你了?”

“嗯。他好像挺喜歡我的,說想要收我為徒。”啼莺故意使壞地這麽說。

果然,冷予瑾立即就停了腳步,神色嚴肅地問他:“你怎麽回複的?”他很是緊張啼莺這個寶貝徒弟,被這句話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自然就顧不上關注其他可能會讓啼莺謊言暴露的細節了。

“當然是回絕了。我已經有師父了。”啼莺答道,瞧着他們還沒有進院子,附近沒有其他仆人,便湊過去親了親冷予瑾,小聲說,“能與你相遇,拜師,結緣,是我三生有幸。”

他願意拿前半生的苦難來換與冷予瑾的相遇和結緣。

冷予瑾被他親的時候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客為主,攬着啼莺的腰将他拉過來,低頭吻住了他這張說着情話的嘴,勾勾纏纏地親了好一會兒。

“徒兒,你剛才是在挑逗我嗎?”冷予瑾極近地看着啼莺的眼睛。他覺得自己在□□上是有些遲鈍,所以當啼莺表現得親熱一些時,他總要問啼莺類似的話,向他确認是不是到了該上床交流感情的時機。

“是。”啼莺輕笑着,蹭了蹭冷予瑾。他就是喜歡冷予瑾這樣,又可愛又迷人。

冷予瑾感覺到大腿上蹭上了一個小東西,心下了然,便将啼莺打橫抱起來,運起輕功,速度極快地竄進了寝室之中,順帶用腳踢上了門。院子裏正準備休息的兩個仆人,只看見一陣風從院門處刮過,什麽也沒看清。

這邊兩人又是一夜恩愛。

那邊幽谷昭提着食籃和火盆回了休閣,照例将火盆裏的灰燼埋在了休閣的一顆橘子樹下。

這顆橘子樹是他住進休閣時種的,那時黑鴉從外面買來一批橘子,他嘗了覺得特別甜,便将種子種了,沒想到真成活了。後來他想起鳳岐白從異域來,原來沒吃過這種南方水果,也是最愛吃橘子,就将祭奠後的灰燼埋在這顆橘子樹下,希望他來取香火時能順便帶幾個走。

“鳳大哥,今年橘子也快熟了。”

說罷,他從最矮的樹枝上挑了一個看起來比較成熟的橘子,摘了下來,放在食籃裏一起帶回了自己的房間。院子裏有燈籠照明,房間裏卻很黑,他摸索着走到床邊,點燃了立着的燭臺,一回身就看見黑鴉坐在桌邊,正望着自己。

“你來了。”幽谷昭并不意外看見他,每年今日他總會在這裏等着自己回來,只是今天他連燈也不點,倒是有些奇怪,便問他,“你怎麽不點燈?”

“我也才到。”

黑鴉的回答有些奇怪,幽谷昭心裏一跳。接着他笑了笑,提着食籃走到桌邊放下,将裏面的橘子和糕點拿出來,說道:“林七今天給我做的是紅棗糕,你要不要嘗嘗?”

黑鴉沒有分神去看過桌面,一直盯着他,半晌才開口說話:“你為什麽要現在告訴林七?”

他果然是暗中跟着自己去了花園。心裏的猜想得到了确認,幽谷昭也不想裝了,他臉上的笑容褪去,露出了原本的憔悴與陰郁。他在桌邊坐下,慢慢地剝着手裏的橘子,沉默不語。

“你又犯病了?”見他這樣,黑鴉的眼神也跟着變了。

說罷,黑鴉立刻站了起來,走到幽谷昭身邊,掐住他的脖子強迫他站起來。幽谷昭一下反應不及,手裏的橘子掉到地上。這回黑鴉下手格外重,一瞬間就讓他呼吸困難,很快便因為窒息而渾身血液沸騰又褪至冰冷。就在他快要昏死過去時,黑鴉松了手。

幽谷昭跌落在他懷裏,扣着自己的喉嚨,劇烈地咳嗽。剛剛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黑鴉真的動怒的樣子了,內心的恐懼猛地淹沒了他。真是奇怪,他明明是想要去死的,可剛才卻害怕到一直在掙紮。

“你答應過我什麽?”

幽谷昭聽見黑鴉在他耳邊問話,可是他止不住咳嗽,更別說開口說話了。

黑鴉見他實在無法回答,便将人抱起來放到床上去,順手摸了一下幽谷昭的下面,發現那裏很有精神,才放下了心。既然現在沒法對話了,黑鴉也不再出聲,動手剝光了他的衣服,草草準備了一下,便提槍長驅直入。

幽谷昭的咳嗽聲被撞得支離破碎,到後來嗓子終于緩過勁了,連聲求饒:“啊、慢些!慢、啊!”

黑鴉沒有聽他的話減速,一邊動作一邊又問了他一遍:“你答應過我什麽!”

幽谷昭緊緊抓着黑鴉的雙臂,啞着聲音回答:“活、活着。啊、慢點、痛嗯……”

這時黑鴉才放過了他,減慢了沖撞的速度。漸漸地,疼痛感減弱後,幽谷昭也得了愉悅感,便纏着黑鴉開始主動索求。兩人糾纏了好久,才先後登了頂。

幽谷昭覺得特別疲乏,有一種被火燃盡又浴火重生的感覺。他躺在床上,懶懶地撐起眼皮,看見黑鴉找來了傷藥正往自己脖子上抹,便伸手碰了碰他。

“對不起……”

“嗯。”黑鴉不鹹不淡地應了聲,又說,“冷予瑾說不出一個月就能治好了,你再忍忍。”

“好。”幽谷昭乖乖地應了,然後閉上了眼。他實在太累了。

臨入睡前,幽谷昭想起啼莺與他分別時說的最後一句話。啼莺覺得黑鴉對他挺好,讓他放下過去。做不到啊……他不是啼莺,黑鴉也不是冷予瑾,不一樣的。

他是沒有對鳳岐白下毒,但他總是在想,是不是他害死了鳳岐白。

作者有話要說:

純愛擔當:冷予瑾和啼莺。激愛擔當:黑鴉和幽谷昭。

之前說幽谷昭病病的,是他真有心理問題,間歇性地抑郁症,會心生死意。

他之前一直靠找黑鴉讓自己體驗瀕死的感覺來壓制。

而這一次觸發,和被迫禁欲有一定關系,當然也和第一次施針時過去重現,還有臨近鳳岐白祭日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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