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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廟很小,院落裏只一個佛堂和幾間小屋。佛堂裏有一座鍍金的佛像,不大,但面容雕刻得極為細致,慈眉善目似在凝視堂下信徒。有三位僧人在佛堂裏正坐在蒲團之上,輕敲着木魚念經,哪怕有人來了也不為所動。
冷予瑾和啼莺走進佛堂裏,看見佛像面前有一個小案幾,上面擺着貢物和一個香爐,邊上還放着一盒線香。這間小廟沒有什麽功德箱,僧人只管自己清修,來訪的信徒本來人也不多,都是自己去上香上貢。他們兩人走過去,各取了三支線香點燃,口中念着佛祖,将線香插進香爐裏。
冷予瑾其實是不信神佛能庇佑凡間之人的,他只不過是應了與啼莺的承諾,“入廟祈福吉”而已。但啼莺是信的,他插了香,便在案幾前的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閉上眼默默祈禱。冷予瑾便站在他身邊,看着他祈禱。
過了一會兒,啼莺祈禱完畢,放下手,睜開了眼。冷予瑾見狀,彎腰将他扶了起來,問他:“你向佛祖求了什麽?”
啼莺答道:“求佛祖保佑這次受災的百姓能盡快痊愈,平安回歸故鄉。”然後他又問冷予瑾,“師父沒有什麽心願要佛祖保佑的嗎?”
冷予瑾輕搖了一下頭,說:“我想要的,我自己會去實現。”天上若真有神佛,那也該應了無名道人的話,只會阻他入世,又怎麽會保佑他實現心願。如今他想要的,是保啼莺一聲平安順遂,與他白頭到老。他自信有這個能耐,便不需要求佛祖保佑。
啼莺最愛冷予瑾這樣自信強大的樣子,臉上笑意更甚,應道:“師父的确有這個本事。”
兩人說着話,同時往小廟外面走。待他們走出小廟的院門,佛堂裏的一位白眉僧人睜開了眼,他停了敲木魚念經的動作,往他們離去的方向看去。另外兩位小僧聽不到師父念經的聲音了,便也跟着停了下來,疑惑地看過去。
“師父,怎麽了?”其中一位小僧開口問道。
白眉僧人凝神看了一會兒,才說:“是我看錯了。我們繼續。”說罷,他又閉上眼,開始敲木魚念經文。
兩位小僧面面相觑,不過也不敢多說什麽,繼續跟着師父念經修行。小廟裏又只剩下木魚敲擊的清脆和經文吟誦的回響。
出了廟門,冷予瑾就又将啼莺抱在懷裏,用輕功往山下去,這樣比起兩人走山路要快得多。他們回到馬車上時,離之前離去時才過了半個多時辰。三輛馬車又重新出發,朝着幽谷駛去。
一行人回到幽谷中時,已經是八月十日,馬上要到中旬了。
冷予瑾回谷後,就去跟黑鴉說明了這次外出治退瘟疫的情況。在這兩個月中,黑鴉還讓人送了兩次藥材和糧食等物資去據點,冷予瑾見他仁心仍在,這回就算是徹底和解了。啼莺回谷後則是去找了幽谷昭,感謝他兩個月前對自己出谷追人提供的支持。
因為他們才剛剛回谷,黑鴉說他們外出兩月治退瘟疫實在辛苦,執意要他們多休息幾日再去煉閣做事,于是連着三日他們都沒有離開過巽閣。
八月十三日這天,啼莺想起去年此時幽谷昭讓自己陪他去給鳳岐白祭奠,便想着白天做些吃食去休閣送給幽谷昭,看看他現在情緒如何。冷予瑾左右也是閑着,雖然并不希望啼莺對幽谷昭這麽好,但還是幫着打下手做了糕點,甚至陪着他去送。
他們兩人才走到煉閣附近,離休閣還有一段距離,突然聽見休閣的方向傳來一陣騷動,竟是有兵刃相向之聲。冷予瑾心中一凜,立即将啼莺攬過來護在懷裏,再往休閣方向看去,發現附近的門徒都亮出了武器往休閣裏沖,想必是裏頭出了事。
“師父!”啼莺還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一時有些慌,他捉着冷予瑾的袖子,問道,“發生了什麽事?幽谷門主他不會有事吧?”
冷予瑾皺眉想了一瞬。今日這個時候,黑鴉想必還在正殿裏,那麽只有幽谷昭一人待在休閣裏。他現在雖然不禁用武,但他的武學水平實在一般,只有用毒在行,若是有人暗中闖入,突然發難,也不知他身邊的門徒是否來得及護衛,而他本人又能否立即用毒應對。
冷予瑾心裏仍然将黑鴉視為恩人,如今恩人重視之人遭難,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理,于是叮囑啼莺:“你去煉閣裏與那些門徒待在一起,不要亂跑。我去休閣裏看看!”
啼莺自知武藝不行,跟過去只能添亂,便立即應了下來,轉身就往煉閣跑去,不讓冷予瑾擔心自己。冷予瑾見他聽話行事,也就放了心,随即運起輕功,飛身躍向休閣。
休閣裏此時已經亂成了一團。每年今日幽谷昭便情緒不佳,大多數仆人和門徒都不敢此時打擾他,所以院內只有兩位護衛和兩位仆人,其他人都在院子外待命。誰知那兩位仆人都是外人喬裝而成,趁兩位護衛有事分神的工夫,突然發難,劫持了幽谷昭。
本來幽谷毒門有着毒煙林和內外院的護衛,內院是個極為安全的地方,誰也沒想到有人能喬裝潛入到門主身邊。如今突然生事,在休閣外待命的門徒聽到裏面異動,皆數亮出武器,闖入院中,卻在看清情況後不敢動手。
那兩位假仆人一人一邊地架住了幽谷昭,同時将一把利刃架在他的脖子上。而幽谷昭也不知是被點了穴還是中了藥,此時雖然雙眼大睜,整個人卻虛脫無力,只能仍由這兩位假仆人捉着。門主的性命都拿捏在敵人手上,其他門徒和守衛怎麽敢輕舉妄動。
院外的仆人在看清院內的情況時,就有人跑去正殿請黑鴉了。但這一來一往肯定耽誤時間,休閣中的人都擔心這兩人再有什麽動作,他們制止不及。如今既不清楚來人是誰,又不清楚他們的目的,便只能這麽相互僵持着。
冷予瑾趕到休閣中時,便插入在兩方對峙的中間。他看着目前的局勢,眉頭微蹙,手上剛想有所動作,突然聽得耳邊破風之聲。他立即往後閃開,便見一只形似耳環的東西帶着強勁的內力從自己眼前飛過,下一刻便插進了不遠處的樹幹之中。
他循着耳環飛來的方向看去,看見一個門徒打扮的人站在後方。這人見自己已經暴露,絲毫不介意旁邊拿着武器的其他真門徒,臉上帶着自信的笑容,慢慢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我倒是不知道,有神醫之稱的冷面閻王也與幽谷毒門同流合污了。”這人臉上笑着,嘴裏說的話卻毫不客氣,“這幽谷昭到底有什麽魅惑人的本事,不僅黑鴉做了入幕之賓,連冷神醫也甘心做個姘頭。”
他的話說得愈發難聽,冷予瑾聽得臉都黑了,手下按着白衣劍,沉聲說:“胡言亂語。”這人武學水平不俗,冷予瑾知道自己粗淺的暗器工夫不能在這人面前讨得好處,不過若是都亮了兵器,那他便可以大展拳腳,讓這人為所說的胡話付出代價。
但是這人腰間雖然挂着劍,卻沒有亮兵器的意思。他慢慢走到挾持幽谷昭的兩位假仆人身邊,笑着問幽谷昭:“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麽?”
幽谷昭聽了他的話,心中跟着一驚。他渾身無力,連擡頭都是勉強,直盯着這人的臉,看了半晌,越看越心驚。
“是不是覺得我的臉十分眼熟?”這人問了話,臉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換上了一副恨到極致的表情,語氣也尖銳起來,“幽谷昭,你害死了白哥,怎麽還有臉活着!”
提到鳳岐白,幽谷昭的心理防線幾乎全面崩潰,他顫聲問:“你究竟是誰?”
這人冷笑了一聲,擡手将頭上的假發拿下,露出了下面一頭火紅色的短發。沅國人都是黑發,只有西方異域之國栖鳳國的王族才會有火紅的發色。
這人用發色亮明了身份,回道:“我是鳳岐焱,今日來為我哥鳳岐白報仇。幽谷昭,你死前可還有話要說?”
幽谷昭在這一瞬間,幾乎要丢了所有活下去的念頭,真要讓鳳岐焱殺了自己為鳳岐白之死贖罪。可是他混沌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黑鴉那張被毀了容的臉,仿佛聽見這人在耳邊說“阿昭,活下去”。
就在幽谷昭失神掙紮的時候,冷予瑾已經出了手。趁着鳳岐焱被仇恨蒙了雙眼的片刻功夫,冷予瑾左手微動扔出兩枚銅錢,打向兩位假仆人持短刃的手,同時右手挑出長劍在手,飛身攻向了鳳岐焱。
鳳岐焱一時不察,錯過了阻止冷予瑾發暗器的機會,現下只能先應付冷予瑾沖向自己的攻勢。他腰間雖然別着劍,但這并不是他慣用的武器,情急之下抽出來擋下冷予瑾的第一擊,便被生生震退三步。
他見着那邊兩位手下已經短刃脫手,旁邊的門徒和守衛立即沖過來意欲奪人,而冷予瑾欺身逼來,使他不得脫身。于是他便幹脆不顧自己的安危,迎着冷予瑾的方向,想要将手中長劍裹着內力刺向幽谷昭。
冷予瑾察覺他的動機時,便收了手裏的劍勢想要去救幽谷昭。只是事發突然,這一瞬間他也沒有把握能完全護下幽谷昭。鳳岐焱的劍離幽谷昭越來越近,而冷予瑾的劍卻還差那麽一分。
就在這關鍵時刻,突然橫出一柄彎刀,阻擋了鳳岐焱的劍。接着便是一連串奇怪的刀勢,逼得鳳岐焱節節後退。待他站穩之後,才看清持刀之人。來人一身黑衣,戴半張面具,一手握着彎刀,另一手已經将幽谷昭攔腰抱住。
來人正是從門徒處得了信便匆忙趕來的黑鴉。可是幽谷昭和鳳岐焱看着他手裏的彎刀,卻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詫又惶恐的表情。
鳳岐焱首先耐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什麽會有白哥的刀?”
刀長二尺九寸,刀刃形如彎月,刀柄上嵌有一顆藍寶石,正是鳳岐白所用的幽月刀。
作者有話要說:
哇,黑鴉最大的秘密要揭開了!
雖然鳳岐焱刺過去時,冷予瑾沒有把握完全護下幽谷昭,但是他有把握事後将人完全治好!(師父還是很棒棒的!
這麽刺激的場景就不要讓啼莺看見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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