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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們……”助理支支吾吾，陳卿臉都白了。

“你們怎麽了？”周唯贏說，“不願意跟我聊聊麽？我好像剛剛聽見你們在聊方浣？他怎麽了麽？”

“沒……沒有……”

周唯贏笑道：“沒關系，我的藝人如果哪兒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那是我這個經紀人的問題。”他話說的客氣，可誰敢往他頭上算賬？這不是找死麽？陳卿和助理兩個人的臉色難看至極，周唯贏卻十分輕松地問助理：“你來歡宇多久了？”

助理答：“兩年。”

周唯贏問助理：“那你現在一個月工資掙多少？”

助理低頭說：“八千。”

“哦，八千啊。”周唯贏說，“這點錢還不夠方浣買件兒衣服的。我挺納悶兒的，都說笑貧不笑娼，方浣沒偷沒搶過，靠自己的能力做到現在，你嘲笑他什麽？你是比他上的稅多，還是比他貢獻的GDP大？你有什麽資格嘲笑他？”他雖然是對助理說話，但是眼睛卻看向了陳卿，“你今天覺得網紅很low，明天是不是覺得掃大街也很low？那你說說覺得什麽職業不low？”

助理被說的羞愧難當，哪兒還敢說話？她甚至不敢直視周唯贏的眼睛，陳卿也覺得自己手心在冒冷汗。

“明星也好娛樂圈也好，很高貴麽？”周唯贏說，“不照樣都是烏煙瘴氣的緋聞和手段？”他本來也會覺得博主和明星之間有着天然的隔閡，但是陳卿和助理的談話內容讓他很氣憤。方浣到底做錯了什麽要遭人背後這樣議論？他這人确實張揚外放又小肚雞腸，但是這跟low有什麽關系？方浣無論審美品味還是是非判斷，都甩這群人十幾條街。

難道“網紅”就是原罪麽？

陳卿自知理虧，這次被周唯贏撞上了，逃也逃不過去，只得故技重施，希望用眼淚博取周唯贏的同情。

美女暗自垂淚，誰不我見猶憐？

“別哭了！我最讨厭人哭！”沒想到周唯贏更嚴肅了，大聲說，“你剛剛不是挺能說的麽？現在就只會哭了？陳卿，哭鼻子不會給你加分的，我覺得這事兒特別煩，沒本事的人才只會哭。公司養你是賺錢用的，不是讓你背後說三道四傳八卦，事跡敗露之後就只會哭的，否則你還是收拾包袱滾蛋吧。一個藝人沒有藝德和擔當，這才是真正的low。聽明白了麽？”

最後幾個字，周唯贏說的一字一頓，帶着不可反駁的威脅。陳卿都懵了，完全聽不懂周唯贏在說什麽。周唯贏怎麽這樣？對流眼淚的女人都不心軟麽？

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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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陳卿聽過更多有關于周唯贏的江湖傳說，那麽她一定不會選擇用眼淚去打動周唯贏。周唯贏根本不懂憐香惜玉，在他看來，有事兒就說事兒，沒事兒就閉嘴。哭根本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讓他更想罵人。

其實周唯贏自己也沒意識到一個問題，別人哭他覺得煩想罵人，可方浣一哭，他煩歸煩，但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們回去能好好想想。”周唯贏說，“有閑工夫就去見組拍戲，我不養吃閑飯的廢物。”他又對助理說，“如果你覺得八千塊錢掙的沒什麽意思的話，也可以不用掙。”

“是，周總。”助理低聲回答，陳卿也點了點頭。

周唯贏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的目的完全沒有達到，反而又給自己憋了一肚子氣。他回去會場裏，李光宇正好找他，問他是不是晚上有局，他也要參加。此時此刻，周唯贏很想翻白眼，李光宇要是不去他還有借口推脫，李光宇一去，他還怎麽跑路？

“爺們兒，怎麽了？”李光宇喝了點酒，正是在興頭上，勾着周唯贏的肩膀說，“怎麽一臉不開心啊？節目不好看還是業績不好看？誰惹你了？跟哥們兒說，哥們兒給你削他去。”

他仿佛仍舊是大學時代的那個他，周唯贏有些恍惚，卻說：“沒什麽。”

“那咱們就喝酒。”李光宇舉起了酒杯，見周唯贏的眼神一直在往別處飄，他意會了，讓自己的助理去把方浣請過來。助理過去了，李光宇說：“我知道你不滿意，我給你賠不是，我給方浣陪酒行了吧？”

“你喝多了吧？”周唯贏說，“你覺得方浣稀罕你這兩杯酒？”

果然，助理跑回來對李光宇說：“方老師說不想過來。”

李光宇問：“他就說了這一句話？沒說別的？”

助理面露難色，周唯贏說：“沒事兒，你說吧，方浣說出什麽來我都不奇怪。”有他這句話在，再加上李光宇的默認，助理只好說：“方老師說……說他身份卑微，洗腳婢不配跟各位主子同坐。”

周唯贏跟李光宇都愣了，周唯贏嘴上沒說什麽，但是腦海中瞬間就浮現了方浣本人說這句話時的口氣神态。好半天之後，李光宇笑了兩聲， “這個方浣啊……”

“見識到了吧？”周唯贏說，“脾氣上來管你是天王老子，照掰不誤。”

李光宇點點頭，拍了拍周唯贏的肩膀：“兄弟，辛苦你了。”他倒也不會生方浣的氣，因為他覺得方浣就是那種性格的人，說出這句話來一點都不意外，而且這種耍脾氣的勁兒還有點戳中他詭異的直男**，女孩兒撒嬌都沒方浣嗲。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李光宇幹脆拿着酒杯拽着周唯贏去了方浣那一桌，周唯贏覺得今天自己都快被在場所有人玩死了。

同桌的博主看到這次是大老板來了，更是如臨大敵，方浣卻翹着個二郎腿在那裏喝果汁，正眼都沒瞧一下李光宇。

“方浣。”周唯贏叫了一句，方浣這才舍得回頭，仿佛剛看見李光宇似的，陰陽怪氣地說：“呀！李總來啦？”

李光宇笑道：“Arose好大的面子啊，我助理來叫你你都不去，非得我來是麽？”

“人家哪兒敢啦！”方浣故作扭捏地把自己的腳擡了擡，“腳累了，不好走路。”他的腳又瘦又白，腳踝很細，踝骨同高跟鞋的邊緣形成了一條性感而隐秘的線條，鞋跟的高度使得他腳繃的很直，腳背上隐隐有青色的血管可見。

李光宇低頭看了一眼，竟然有點憐惜的意思，拉了把椅子坐下，說道：“那就好好歇會兒，讓你周哥給你揉揉。”

方浣一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當真擡起腳碰了碰周唯贏的腿，說：“李總都發話了。”他看周唯贏的表情就知道周唯贏要罵人了，調戲夠了之後就站起來，把周唯贏按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雙手搭在周唯贏的肩膀揉了揉上，笑道：“我開玩笑的，我哪兒敢呀？”

關注着李光宇跟周唯贏動向的人就看見二人去了方浣那裏，三個人有說有笑的，雖然聽不見說的什麽話，可是看他們的表情就能猜的七七八八。方浣總是微微揚着下巴，好像那兩位大佬在巴結他一樣，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同桌的博主可是聽他們聊天聽的真切，之前還覺得方浣那麽厲害不照樣不受寵？跟明星根本沒法比。沒想到兩位大老板親自來找他他都不帶理的，這是什麽操作？這是什麽戲路？

這哪裏是不受寵，簡直就是天恩聖寵！

不過方浣現在的表現算不算是持寵而嬌？

李光宇臨走時還親昵的拍了拍方浣的肩膀，周唯贏沒走，留了下來。他好像很疲憊的樣子，方浣問：“你是不是累了？”

“你這麽緊繃地待一天不累麽？”周唯贏說，“我越來越不喜歡這種場合了。”

“我也不喜歡。”方浣說，“那我們回家好不好？”

周唯贏苦笑：“哪兒能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方浣喝了口水，說：“行吧，社畜。”

年會結束時已經很晚了，之前找周唯贏續攤的人都圍了過來，一群人在會場門口亂哄哄的。周唯贏出來就被圍了個正着，方浣在他身邊看着他，周唯贏心裏實在不想去什麽轟趴，但他是不可以任性的。

“周總，我們走吧。”有人說話。

“是呀是呀！”又有人說，“還有誰要一起去？給周總慶祝生日去，走啦走啦！”

周唯贏被簇擁着，連李光宇也不要臉的喊。方浣在人群中說：“我也想去。”可是人太多了，他與周唯贏被人隔開來了，根本沒有人理他，似乎沒人願意帶他。

“我可以去嗎？”方浣又提高音量，照舊沒有人理他。他覺得沒意思了，心中也明白了緣由，便挽着布塔說：“算了，我們走吧，不理他們。”

“嗯，Arose，我陪你。”周圍人多，布塔死死的挽着方浣。可是地面很滑，方浣轉身時被人擠了一下，腳一崴摔在了地上。劉以南吓了一跳，手裏的相機差點都扔了。

人群瞬間就安靜了。

周唯贏穿過人群去扶方浣，皺眉說：“怎麽回事？”

“沒什麽，摔了一跤。”方浣平靜說，“你不用管我，去玩吧，我自己回家了。布塔，以南，你倆扶我一下好麽？”

二人趕緊扶好方浣，方浣輕輕瞥了周唯贏一眼，細聲細語地說：“我走了。”他步子邁得很小，一腳深一腳淺，好像很疼的樣子。但是當着衆多人面前，方浣沒有瞎鬧，而是一聲不吭的走了。周唯贏看着他的背影，後面一群人在叫他，他們一點都不關心方浣怎麽樣，只顧着巴結他。方浣對于這些所謂的“娛樂圈人士”只不過是個工具型網紅，需要方浣時只是看上他的話題，不需要時也根本不在意方浣是好是壞，他們也許會羨慕方浣的熱度，但是打心底裏，他們是看不起方浣的。

無論是拿着月薪八千塊錢的助理，還是粉絲都沒方浣零頭多的藝人。

他忽然感覺很疲憊，對接下來要發生的毫無意義的社交産生了很強的抵觸心理。

周唯贏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對大家說：“今天累了，大家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們自己去玩吧，玩的開心點，賬單算我的。”

“周總……”衆人發出驚異的聲音。

李光宇說：“怎麽了？之前不好好的麽？”

周唯贏用下巴指了一下方浣的方向，什麽多餘的話都沒有對李光宇說。李光宇也看了一眼遠去的方浣，周唯贏說：“我走了。”李光宇會意，轉頭對大家說：“走啦走啦，不耽誤我們玩。”

大家雖然有點遺憾，但很快又變成了歡樂的模樣。李光宇去和跟周唯贏去沒有任何區別，也許他們也是工具人，是下面那些人争奇鬥豔博取的資源。

周唯贏走出去，腳步越來越快，随着與人群距離的拉遠，他心中也升起一些興奮的情緒。好像回到了年少時，因為逃過了一兩節晚自習而洋洋得意。

他解脫了。

終于在門口趕上了方浣，方浣光着腳坐在臺階上，劉以南在叫車，布塔已經走了。劉以南看周唯贏來了，疑惑：“周哥？”

方浣也扭過了頭：“你怎麽在這兒？不是要去轟趴麽？”

“我送你回家。”周唯贏說。

“不用。”方浣說，“以南送我回去，你玩你的去吧。”

周唯贏說：“她送完你自己再回家都幾點了？你就這麽麻煩一個小姑娘？”

“那我怎麽辦？我人微言輕，只敢使喚使喚身邊的人，其餘的，我哪兒配？”方浣說，“再說了，以南可以住在我家裏啊，我家裏那麽大地方……”

這時，劉以南叫的車已經到了，周唯贏說：“以南，你先坐車回家吧，我送方浣回去。”

劉以南不知道如何是好，方浣說：“不行，我就要讓以南送我，你去跟你一個世界的人玩吧。”

周唯贏沒什麽耐心，他以老板的身份強行讓劉以南回家，劉以南從頭到尾都是懵逼的，然後不知道怎麽就坐在了那輛原本給方浣叫的車上。周唯贏打電話讓李光宇的司機開車過來送他和方浣回去，車到了，方浣卻耍性子說腳疼，站不起來。周唯贏就知道方浣得來這麽一出，不過他習慣了，當即把方浣抱上了車，然後把方浣的鞋往車裏一扔。

一路上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到家時又是這麽一出，方浣死活就說自己站不起來，周唯贏連背都沒法兒背他，只得抱着上樓。

可一進家門，方浣就什麽毛病都沒有了，活蹦亂跳的。

周唯贏瘋了：“方浣！你玩我啊！”

“我沒有啊。”方浣理直氣壯地說，“我剛剛就是腳很疼啊，只是現在覺得好了而已。”

周唯贏說：“你少給我裝蒜。”

方浣湊近周唯贏，笑道：“周叔叔，你本來就不想去續攤，我給你找了個理由幫你一把，你幹嘛還罵我？”他嘴上說話誠懇，可是臉上和眼睛中就差把“我就是裝的”幾個字填滿了。方浣繼續說：“你不喜歡去，為什麽要勉強自己？雖然人不可以太任性，可是偶爾也要随性啊，不然總是緊繃着，會受不了的。好啦，叔叔不要生氣哦，反正他們只會當做是我在耍脾氣，而你是個無可奈何的經紀人罷了，黑鍋我幫你背好不好？”

他這樣說，周唯贏實在生不起他的氣了。他确實因為這樣一個插曲而離開了讓他覺得壓抑萬分的熱鬧人群，離開了不得已的社交場合。他嘆道：“以後別這麽做了，你明明是好意，為什麽一定非要讓別人讨厭你？”

“你相信我會做好事麽？”方浣指了指自己的臉，一笑，“我一看就是個碧池，怎麽可能會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