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碗面條

接連兩日風狂雨急,像天被捅了個窟窿,沒日沒夜的下,姜瑗皺着眉頭,也不知何時才能啓程。

自那日她糊塗睡去,一早醒來後怕得很。幸而那人早已離去,否則,真不知要如何說得清楚。

為大雨所阻,一行人也動身不得,只能各做各事兒,老老實實莊子裏躲着。

有了第一回,本以為那人夜裏還會過來,沒成想他倒是沉得住氣,再沒有做任何僭越之事。仿佛那晚歇在她屋裏,不過一時興起。

又想起清早醒來時身上搭着的棉被,七姑娘不覺有些羞愧。當時她一睜眼便惶急尋他,另一頭發現自個兒躺在炕上,第一反應便是掀開被子摸索番衣裳。

如今想想,她這會兒才多大,不過十歲的姑娘,身子都沒長成,莫非還能招他眼睛?再說了,他那樣的家世,明年就得束冠,屋裏怕早就放了人,跟前哪裏會缺少侍寝的婢子?

手裏捧着色澤如膏脂似的簪子,越快越喜歡。只是他不過來,她又要如何歸還?老這麽捏手裏頭,萬一一個不當心,缺了個小口子,她也是百死莫辭。

不敢擺外頭叫春英綠芙見着,七姑娘夜裏屏退了人,偷着另縫了個寬松些的荷包。從笸籮裏尋了上好的布頭彩線,繡樣是來不及的,只是針腳做得好,勉強看得過去。如此才妥當收揀了世子的白玉簪,免得跟那晚似的,擱她随身香囊裏,塞得鼓鼓囊囊,連口子都紮不攏的。

聽門口綠芙說話聲傳來,姜瑗趕忙将荷包塞袖兜裏,靠着交椅,裝模作樣打着絡子。

“小姐,大雨沖了山石,如今外頭道路給封了,竈頭上跟着沒了炊米。那做飯的仆婦說,莊子上還剩些苞米面粉,您瞧哪樣更合心意些?”

大周朝米糧很是精貴。尋常百姓,多吃穅糊糊、烙餅、素面條,別說白白的米粒兒見不着,便是糙米,也不是随便能夠買到。官府每到收割時節,便會派士兵收繳米糧,留下的,也都是留給各家各戶糊口的粗食。

這幾日莊子上能有炊米下鍋,還是因着他們這一行人來頭大,外邊兒有的是人趕着逢迎。可再大的臉面擱老天跟前,也得乖乖降服。路都給堵了,便是金疙瘩也別想送得進來。

姜瑗怎會不知如今難處,随意道,“都成。旁人怎麽吃,我這兒自然也就怎麽吃。莫非還能變出個花樣?”

“花樣倒是沒有,管大人的意思,您跟五姑娘先挑了稱心的,旁的幾位爺再填肚子。待得明日,若是天兒晴了,便早些上路。若還這麽不依不饒的下着,便派人過去通了路口。”春英拎着茶壺進來,卻是剛泡好的六安茶,也是管大人早上給送的。

姜瑗想想,覺得不妥。“該去先請教世子是個什麽意思。”尊卑上頭,總不能沒了規矩。被人說姜家的姑娘養得嬌慣,不曉世情。

綠芙笑着扶她起來,擡了杌凳,上面墊了軟枕,這才服侍她坐下。如此既遮掩了面上難看,又隔絕了凳子沾染的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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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大人說的,便是世子的意思。方才奴婢瞧着,管大人召春英姐姐過去說話,世子也是在的。”

原是他的主意。既然那人發了話,她也不扭捏,喚春英吩咐兩句,看她聽得明白了,這才作罷。

上房西窗前,擺了張老舊書案。案上鋪陳開來的物件無一不名貴稀罕。打眼看去瞧不出個名堂,仔細一端詳,這才發現個個都有來頭。

外間雖大雨不歇,可天卻不陰沉,男子沉眸翻看半月前送至的邸抄,腳下袍服裏慢慢拱出個又肥又圓的活物。

卻是屋裏最粘他的阿貍。

“老實些。”顧衍擡腳,墨色皂靴将它撇至一旁,便見那懶貓挪動屁股,委委屈屈盤在地上。

“世子,七姑娘遣人給您送了吃食。”招呼春英進屋,管旭替他收拾好案上文書,騰出個地兒,幫着春英端了青花瓷碗上來,盛到他跟前。

“奴婢見過世子爺。我家姑娘吩咐竈上做了面食,是新想出來的式樣,特意叫奴婢送來請您嘗個鮮。”

聽她這話,顧衍觑一眼跟前素淨的瓷碗。天青色釉彩,淡淡描摹了小篆“福”字兒,大俗大雅,比他見過的燙金瓷碗來得順心。

面上飄着細細的蔥花兒,比尋常更薄更寬的面條卷做一團,浮着兩三粒油珠子,一看便知口味清淡。

見世子擱筆執起竹筷,春英歡喜告退出去,抱着托盤腳步也輕快起來。進屋前得管大人告誡,世子素來不愛用生人送來的吃食。叫她心裏得有個數,若是世子擺手,趕緊的退回去。

如今看來,世子也不像那樣難伺候……

管旭眼看案後那位接連用了兩口,面上雖是淡淡,卻沒撂開的意思。本還擔心今日這般粗糙的食材主子會用不慣,現下看來,倒是七姑娘別出心裁,勉強能讓主子滿意。

“您覺着還好?”管旭小心道,剛才還在犯難,這會兒多少存了希冀。這位爺可是金尊玉貴,從來沒有這樣被屈待過。若是府上夫人知道,還不知要如何怪罪。

顧衍舀了勺湯頭,細細品嘗,不過爾爾。直到用了大半,這才放了筷子,嘴上卻道,“尚可”。

別看只得了世子不上不下一句品評,可樂得管大人清冷天裏搖了扇子。府上哪個不知,這位嘴刁!明着從不在吃食上與下人為難,可真要不受用,也不是肯遷就的,沒人能迫他動第二筷子。

真遇上這樣情形,根本無需世子發話,小廚房裏當班的廚子,最後不是趕出府去就是罰整整半年例錢。

如今能得世子一句“尚可”,管大人心裏誠心感念七姑娘好處,止不住就誇贊兩句。“既是您受用,想來餘下幾位都會覺得好。”

原是各屋都送了去。

便在管大人為七姑娘說好話當口,卻見案後那人擡眸瞥他一眼,也不用人服侍,迳自走到面盆架子前,倒了熱水,将手浸在裏頭,兩面搓揉。

管旭跟上前奉上木架子上搭着的巾帕,遞到他手中,便見世子儀态雍容拍幹了水漬。

望着窗外遮天的雨幕,顧衍凝眉,瞧着腳下跟來的阿貍,男子沉聲道,“時日剛好。公孫那邊,該是成事了。”

寡淡中透出分威儀。與之前舉手投足流露的随意,截然不同。

管旭聞言驟然正了神色,收起折扇,沖他欠身一禮。“世子放心,公孫先生必當不負您所望。此番,燕京也該是時候動一動了。”

晚了點兒,才寫好。最近網文整頓,據說要持續到十一月。沾衣一想,小小郁悶了下,寵文得向含蓄暖文轉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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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