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對峙

錢府內院唱着大戲,戲臺上花旦吱吱呀呀唱着一生痛苦經歷。赴宴的貴婦人們似有所觸,視線粘在戲臺上恨不能跟着掉幾滴眼淚。

錢老夫人卻心不在焉地留意着空無一人的穿堂,心裏焦灼得很,翠兒怎麽還沒來?

臺上花旦哭訴完,大花臉“砰”地一聲砸下驚堂木。衆人都提起精神目光灼灼地望過去,想着這縣官會如何處理案件。

可錢老夫人卻一臉驚駭,匆匆起身想要離開,連身旁的紅木拐杖都落下了。

“老夫人這是去哪兒?這戲才剛剛上演呢,怎麽能提前退場呢。”

陶妧笑嘻嘻地跑過來攙住錢老夫人的胳膊,親昵地靠過去。

旁邊的錢夫人見此有些疑惑,陶妧什麽時候和自家老夫人這般親近了。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她笑道:“看看阿妧和娘多麽親昵。”

錢老夫人圓盤大臉肉眼可見地僵了僵,半晌扯出一個笑,“阿妧不用扶我,我就是有點乏了,讓丫鬟們扶着就是。”說着伸手想要拂去陶妧的手。

陶妧聽着眉目微挑,笑道:“老夫人,這可不成。我還有事想跟老夫人商議呢。”

這裏的攀扯立馬引來了賓客的齊齊圍觀,戲臺上的大花臉注意到這裏的動靜也跟着安靜下來。

錢夫人太了解她的婆母了,這分明是心虛了,心裏一咯噔,連忙上前笑着執起陶妧的手,“阿妧,歡媛方才還在尋你呢,你快去吧。”

“伯母,這可不成。”陶妧避過她的手,臉上笑意驀地褪了下去,順手将錢老夫人摁到椅子上坐下,“我還有事想跟老夫人請教呢。”

錢老夫人被摁在椅子裏動彈不得,猛地咽了口口水,終于害怕起來。她沒想到翠兒和柴辭笛這般沒有能耐,這點兒事情都辦不好!

餘光瞥到周圍的客人都一臉好奇地看着這裏,她只覺腦袋嗡嗡作響,她不能認,認了怕是得聲名掃地。

她勉強撐起身子,耷拉着雙眼看向陶妧:“這是我們錢府的春宴,阿妧有事就等晚上,老身再單獨請你過府一聚如何?”

這言語間将姿态放得很低,不知道的還以為陶妧仗勢欺負老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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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陶妧可不吃這一套,摩挲了下小巧的下颌,“可阿妧就想現在問呢,最好讓衆位夫人們幫阿妧做個見證,沒得讓別人以為阿妧誣陷錢府。”

這來來去去,錢夫人徹底明了婆母指定做了什麽不占理的事情,惹得阿妧這個混世魔王當面打臉來了。

不過幸好安泰長公主出去了,要不然……

“這是怎麽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徹底打破了錢夫人的僥幸心理。

陶妧聽到這熟悉的嗓音,心裏偷笑,娘這來得真是時候。她轉眼就變了臉色,委屈地跑過去撲進安泰長公主的懷裏,哭道:“娘,我差點被人算計了。”

聽到寶貝女兒這一說,安泰長公主臉上登時染上怒意,直勾勾地瞪向錢夫人,“怎麽欺負阿妧了?”

一句話就斷定了是錢府的不是。

錢夫人嘴裏泛起苦澀,她這還什麽都不知道呢,能說些什麽?可她要是不管,這春宴攪和了不要緊,萬一影響到自家老爺的仕途,那可就糟了。

她勉強笑道:“長公主息怒,這一言半語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們這些瓦礫不要緊,還是阿妧的名聲重要,咱們還是進去說。”

“可別!”安泰長公主長眉微挑,“有什麽事情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別又想一床被子蓋過去!你既然不知道,那薇姿,你來說!”

見安泰長公主這不管不顧的模樣,錢夫人也沒了法子,連忙讓身邊丫鬟去尋少夫人和老爺,怎麽也得将這件事情壓下去。

薇姿聽着就随手将手裏敷着的翠兒掼到地上,規規矩矩行禮,“回長公主的話,事情是這樣的。”

“方才,小姐突然被這個名喚翠兒的丫鬟引到後院去看迎春花,可沒想到那裏安排了一個男子,嘴裏稱是錢老夫人的外孫柴辭笛,竟然妄圖接近小姐。”

“幸好那男子太過愚笨,沒有站穩腳跟竟然摔進花叢中。小姐就慌忙領着奴婢跑了出來。”

三言兩語将事情交代個明明白白。

“胡言亂語!”錢老夫人利聲尖叫道:“你們把辭笛怎麽了?他只是問個路,你們竟然這般殘害于他!”

“老夫人是怎麽知道他問路的?”縮在安泰長公主懷裏的陶妧冒出個頭突然插嘴。

錢老夫人頓時語凝,半晌才嚷道:“不是你方才跟老身說的嗎?你別想岔開話題,你到底怎麽辭笛了?”

這下子,明眼人都看出來錢老夫人有問題。

恰好此時,錢少夫人和錢歡媛接到消息趕了過來。兩人還沒站穩,迎頭就被錢夫人斥道:“纓兒,你是怎麽招待你家妹妹的!”

錢夫人想得好,錢少夫人陶纓和陶妧畢竟是堂姐妹,就是看在陶纓的面子上,安泰長公主也不能太過逼人。

可她卻忘了,這春宴上可還有陶國公世子夫人陶莫氏也就是陶纓的親娘在呢。

陶莫氏本念在親家的份上,正不知道該幫哪一邊,只能作壁上觀。可錢夫人要是想将這件事情甩到陶纓頭上,她可就不答應了。

她緩緩起身,高聲道:“親家,這事兒與纓兒何幹?定是那叫什麽柴辭笛的不檢點,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妄圖接近貴女們。有心算計無心,纓兒怎麽能防得住?”

錢夫人頓時頭大如鬥,只能尴尬地笑道:“親家誤會了,我沒有責怪纓兒的意思,只是着急了些。”

衆人看得津津有味,這種好戲可不是什麽時候都能看得到的。

安泰長公主輕撫着陶妧的脊背,對她們兩人的争吵不感興趣,只是直勾勾地瞪着錢老夫人。

直把錢老夫人瞪得眼神游離,甚至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錢老夫人避着安泰長公主的眼神,哆嗦着端起小幾上的春游圖紅釉茶盞灌了口茶水。

“老夫人!茶水裏泡了橄榄,您……”

“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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