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喊破

一群人圍着憋得臉色脹紅的錢老夫人,又是拍背又是拽耳朵,七手八腳忙活一通終于将卡在她喉嚨裏的橄榄拍了出來,都松口氣。

差點春宴要變壽宴了。

錢夫人抿抿嘴唇,不着痕跡地看了安泰長公主一眼,暗道萬幸。要不是突如其來這一出,她可不知道這件事情怎麽收場。

到了這個地步,安泰長公主總不好再揪着這件事情不放。

“娘,您好點了嗎?纓兒,歡媛,你們趕緊扶老夫人回去。”

眼見錢老夫人就要被人扶走了,安泰長公主和陶妧齊齊皺眉,這件事情難道就這麽過去了?可要是再發難,她們豈不是成了理虧的那一方?

陶妧甚至能想到錢老夫人背着衆人,志得意滿笑得滿臉褶子。

“外祖母!外祖母救我!”

正在陶妧苦惱時,蓬頭散發的柴辭笛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嘴裏尖叫着,似乎身後有狼在攆他。

陶妧眼睛驟然亮起,這可不是巧了嗎?

錢老夫人方才還裝着奄奄一息,可聽到這叫聲就一骨碌爬起來甩開陶纓和錢歡媛的手,跑過去抱住柴辭笛心肝兒肉地痛呼起來。

“你們這些毒婦,到底對我的乖外孫做了什麽!毒婦!”

場面一下靜了下來。

錢夫人大驚失色,簡直恨不得沖上去捂住她這個不着調婆母的嘴。明明事情已經解決了,偏偏婆母又冒了出來。

“娘,你……”

“呦!錢老夫人,你說清楚,你罵誰呢!”安泰長公主登時豎起眉頭,她哪裏受過這種委屈,還是被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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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妧倒是沒心思聽她們的争吵,而是呆呆地看着柴辭笛。

高聳的顴骨腫得油光水亮,臉上也被挂了幾道傷痕,三角眼也腫成一條縫。原本裝風流的折扇被撕得只剩扇骨,插在他的後頸,活像一只褪了羽毛的孔雀。

還有原本尚算新衣的玄色錦衣袍子,也成了破破爛爛的乞丐衣。

這哪裏像是栽進了花叢,分明是被人□□過了。

柴辭笛不會是想陷害她吧?也不至于這樣吧……

錢老夫人是如今錢大人的嫡母,只有柴辭笛娘親這麽一個親生女兒,看見柴辭笛這般模樣,哪裏還記得什麽身份尊卑。

她抱緊懷裏的柴辭笛,老淚縱橫,“即使你是長公主,也不能這般欺負人!你看看将我們辭笛打成什麽樣了!今兒你要是不給個說法,老身就去找聖上要個說法!”

安泰長公主冷笑:“不用你去,我讓人擡你去!他自己沒皮沒臉,活該挨揍。”

話雖如此,可這黑鍋,陶妧不背。

她扯扯娘親的袖子,高聲道:“娘,我可沒揍他,誰知道他這般心狠手辣,竟然搞成這樣陷害我。”

“你這小娘皮,我撕了你的嘴!”錢老夫人哪裏受得了陶妧的說法,撂下柴辭笛就想撲過去撕扯陶妧。

誰知,她剛起身就被柴辭笛死死拽住,“外祖母,不是她!是一個男子,說看不過我放浪驚擾女眷,要教教我京城裏的規矩!你不是說別人看到我和陶家姑娘在一起,就能娶陶家姑娘一步登天嗎?為什麽跟你說的不一樣?嗚嗚嗚……”

一番話将錢老夫人賣了個幹幹淨淨。

不少賓客都笑出聲,陶妧也跟着扶額,她竟然以為這貨是想陷害她,真是高估他了。

錢老夫人聽完徹底呆住了,半晌反應過來撲過去撕打柴辭笛,罵道:“閉嘴,蠢貨!”

安泰長公主看着這一鬧劇,也懶得再跟這個心思不幹淨的老婆子掰扯。

她瞥向一旁的錢夫人:“錢夫人,我等着你們錢家給我們長公主府一個交代,要不然我們長公主府親自動手讨個公道。”

錢夫人苦笑:“長公主放心,我們錢家定當好生處理這件事。”

錢老夫人知道大勢已去,想到長公主的厲害,倉皇起身想要拉住長公主求情,可她卻忘了柴辭笛還拉着她,噗通一聲栽到地上,摔了滿臉血。

這次可不同,也沒人來攙扶她,任由她摔在地上哀嚎。

安泰長公主冷哼一聲,拉着陶妧甩袖離去。

錢夫人狠厲地瞪視錢老夫人一眼,連忙快步跟上安泰長公主送她們出府。

陶妧垂眸思忖着柴辭笛口裏的男子是誰。要說是她那兩個堂哥,看着也不像。

陶國公府有三房。大伯父陶國公府世子陶伯器生有兩子一女,大堂哥陶任愛文,三堂哥陶伏好武,剩下的就是大堂姐錢少夫人陶纓。

二伯父一家還在路上,陶妧與二房兩個堂哥也不熟悉。

三房,陶妧的爹,骠騎大将軍陶季晨只有陶妧這麽一個女兒。

大堂哥陶任心軟得連只螞蟻都舍不得踩;三堂哥陶伏魯莽好武,卻不調皮,揍柴辭笛一頓有可能,可要是做出“禿毛孔雀”這一促狹盛景是不可能的。

那到底是誰?

腦海裏映出那個接二連三倒黴的男子,她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怎麽了?”身旁的安泰長公主好奇地看過來。

陶妧連連擺手,卻在跟着娘親上車時看到方才那個男子肅着張臉騎馬而過。

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氣息萦繞在身周,就連俊朗的容顏也跟着染上幾分冷淡。矜貴高冷,完全不像是那個在花園裏的倒黴鬼。

蹙眉上了馬車,她掀開簾子又端詳片刻。

沒成想卻看到,街道邊兒的窗戶被人從裏面打開,一婦人端着盆水兜頭朝男子潑下。

她“唉”了一聲,想要提醒他,卻看到他像是頭頂長眼似的,靈敏地駕馬跳了出去。

他皺眉回頭,丹鳳眼含着戾氣瞪向潑水的婦人,吓得那婦人慌忙閉上窗戶。

劍眉微舒,他仔仔細細打量身上的袍子,見沒有髒污才繼續往前走。

看到這一幕的陶妧咬着嘴唇死死忍住笑意,生怕聲音大了驚到前面那人。

她的異樣惹得安泰長公主湊了過來,順着她的眼神望去,不由出聲道:“咦,那不是舒兒嗎?什麽時候回京的?”

陶妧愣了愣,“娘,你認識他?”

“對。那是瑞王殿下,說來你還得稱他一聲表哥。名為舒。”

戚舒,一個倒黴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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