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壽宴

壽宴上熙熙攘攘人聽到唱名聲迎接，見到的就是挺着将軍肚威嚴的皇上，身後跟着安泰長公主、端妃，還有手拉手的陶妧和安寧公主。

跪在最前面的皇後見了眼皮一跳，不着痕跡地低下臉，不想皇上看到她臉上驚詫和憤恨的表情。安泰長公主這個混不吝，竟然跟端妃勾搭上了。

不過幸好端妃沒有兒子，即使肚子這一胎生下來也來不及了。只是到底還得防着端妃看在安泰長公主的面子上站在太子那邊。

“都起來吧。”皇上上前彎腰親手虛扶了皇後一把，“今兒是梓淑的誕辰，今兒朕就全聽你的。”

皇後勾唇微笑，搭着皇上的手緩緩起身，臉上流露出隐隐得意。她瞥了眼站在一起的安泰長公主和端妃，輕聲笑道：“聖上就會哄臣妾，那臣妾要見見瑞王。”

安泰長公主面無表情地順着皇後的眼神望過去，毫無波瀾。

“聖上也知道臣妾畢竟撫養過瑞王幾年。瑞王此次回京，臣妾還沒有見過瑞王呢。”皇後收斂眉目，輕蹙眉尖，眼角的脂粉勾出幾道粉痕：“也不知道瑞王願不願意見臣妾。”

皇上沒有想到皇後竟然會提這個要求，凝視她半晌見她始終是那副哀愁的模樣，才笑道：“戚舒年紀大了，到底不能被咱們捧在手心裏長大了。再說你是他的母後，他怎麽會不來？”說完也不等皇後應聲，徑自轉身坐到上首的龍椅上，朝溫竺一揚手，“開宴。”

宮樂聲起，皇後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潑了皇上的興致，緩緩走到皇上身邊坐下。

陶妧對上面的動靜全然不在意，本來想跟着安泰長公主坐到長公主的位置，卻半路被端妃拉住，讓她跟安寧公主坐到一起。

安寧公主作為六宮唯一的公主，獨享宴席邊兒上的大紅酸枝碟幾，倒是頗為寬敞。

安寧公主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夥伴，正是興奮的時候，拉着陶妧坐下，還興沖沖讓她的宮女桃枝将碟幾拼成好幾種樣式，可憐小宮女桃枝生怕碟幾上的吃食掉下來，挪動得滿頭大汗。

安寧公主也不說話，只是一雙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陶妧，讓陶妧陡然生出一種被小狗狗濕漉漉的眼睛望着的錯覺，被萌得心都要化了。

她見慣了張揚跋扈、勾心鬥角的貴女，從來沒有想到堂堂的安寧公主竟然是這幅性格。她笑着拉過安寧公主，張口就誇贊道：“公主可真棒！我從來不知道碟幾還能拼成牡丹花的樣子，我最喜歡牡丹花了。”

聽到這話安寧長公主抿了抿嘴，眼裏迸出強烈的喜悅，軟軟的身子也跟着緊緊地靠過來。

陶妧不由輕聲笑了起來，引得安寧好奇地看過來。她幫安寧面前的碟子裏夾了一塊兒黃葵伴雪梅，咬開金黃酥脆的面衣，就能嘗到鮮嫩多汁的肉餡。這也是她為數不多喜歡的宮中東西。

Advertisement

安寧乖巧地嘗了一口，還趁着她不注意飛快地給她夾了一塊兒。

恰好此時太子表哥引着幾位皇子進來賀壽，陶妧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太子表哥身後的瑞王戚舒身上。明明是皇後的壽誕，他還是穿着一身玄色錦袍，冷着臉望着前面，一副誰都沒看在眼裏的模樣。

陶妧暗自腹诽，他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尋仇的。也幸好他還有一張周正俊朗的臉龐，倒是将冷漠壓下去了些。

想到這裏，她意識到她身邊還坐着安寧公主，便輕輕拉了一下安寧，低聲提醒道：“公主，您也該過去賀壽了。”

安寧公主看到陶妧碟子裏沒被注意到的吃食抿抿嘴唇，低低應了聲，轉身的時候卻匆匆将陶妧面前的碟子往陶妧那裏推了推。

陶妧微愣，看看碟子裏的黃葵伴雪梅，又看看安寧的背影，不禁又笑了起來。她拿起筷子将黃葵伴雪梅放進嘴裏，外面的酥衣有點軟了，少了一分酥脆，可她只覺恰到好處，好吃的緊。

“兒臣恭賀母後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取自《詩經。小雅。天保》）

六位皇子一位公主的賀詞輕而易舉将整個大殿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皇上率先撫掌大笑：“好好好。”

皇後也含笑道：“快起來吧，都是皇上和本宮的好孩子。”只是還不等皇子們站穩腳跟，她便沖下面招招手，高聲道：“戚舒，快過來給母後看看，這麽多年沒見，到底長成了大人。母後到底錯過了多少事情。”

這話一出，整個大殿的妃嫔們和外命婦們都靜了下來，只有宮樂聲還如常，反倒稱得大殿多了幾分空蕩。

太子也皺起了眉頭，滿眼關切地安撫胞弟。

戚舒擡頭遙遙望着上首熟悉卻跟印象中全然不同的面孔，印象中的皇後滿是冷漠地看着他，眼尾的花黃似乎都沾染着戾氣。此時她卻是眼底滲淚，滿臉慈愛。

他只覺太陽穴仿若是被人用針一下下挑起又放下，挑起又放下，疼得他不禁咬緊了牙根。

“快過來呀。”皇後見他不動，又輕輕喚了一聲，聲音中滿含失落，仿若是膽怯了些。

前面的魯王也回頭催促道：“四弟，母後在喚你呢。難不成……”說着他重重嘆了口氣。話未說完，話尾卻令人無限遐想；這嘆氣聲也似乎在向別人傾訴瑞王的無情無義。

太子見魯王母子這幅做派，簡直要惡心得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想起戚舒幼時的事情，他擡腳就想往前一步替胞弟出頭，可卻被身後的戚舒拉住了手肘。

他回頭就見胞弟戚舒冷着臉越過他走了上去。

上首的皇後見了，立馬露出了欣慰的笑臉，眼眶中盈滿的淚水也順着臉頰緩緩流下，“舒兒。”

戚舒慢慢走向皇後，見皇後張開手臂想要擁抱他，突然停下腳步頓在離皇後兩步之遙的地方。

皇後見了面色微愣，像是想到了什麽，哀聲道：“舒兒，難不成你還在怪母後不成？母後真的不知道那個賤婢竟然敢做出那種事情，母後還想着那個賤婢伺候過先皇後，才将她放在你身邊你的。誰知道，誰知道！都是母後的錯！”

皇後這番哭訴終于将宮樂聲給哭得停了下來，整個大殿悄然無聲。

突然，戚舒冷笑一聲，薄唇輕啓，吐出一句話：“母後？本王的母後早已仙逝，你是本王哪門子的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