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疑窦

戚舒的這句質問明明聲音不大,可卻像是顆驚雷一般陡然炸響在衆人耳邊。誰能想到瑞王戚舒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這般不給皇後臉面!

陶妧也瞪大了眼睛望着上面挺拔修長的背影。眼前這個戚舒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倒黴逗趣的男子嗎?似乎每次與他見面,他總能讓她驚訝。

“放肆!”沉寂半晌之後,魯王率先發難,暴吼道:“四弟!你這是在幹什麽!母後只是念着你幼時的情分,你竟然這般對母後大不敬!”

聽着這話,太子就不樂意了。胞弟還什麽都沒有幹,魯王就忙着給胞弟扣上一頂“大不敬”的帽子。他一改往常的随和,沉聲呵斥道:“二弟!四弟只是對昔日那個賤婢厭惡極了,聽着母後提起那個賤婢,才失言了。哪有大不敬這一說?”

下面太子和魯王吵作一團,上面的皇上看着冷冰冰無動于衷的瑞王不由揉了揉額角,苦惱極了。他哪裏能想到就這般鬧起來了呢?也怪皇後,這大喜的日子提什麽不好,非得提起往日那個以下犯上的賤婢。

戚舒也剛剛回來,他也不忍就這般責怪戚舒。可大庭廣衆之下,這件事情該怎麽掀過去?

陶妧也跟着縮了縮心,起身偷偷将縮在衆位皇子身後瑟瑟發抖的安寧公主拉了出去。

幸虧所有人都關注着上面的動靜,倒是沒人在意她一個小姑娘。

皇後像是被戚舒的話驚呆了,臉頰上還挂着淚,呆呆地望着戚舒半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捂着臉抽噎道:“舒兒!你果然還在怪母後。這次回來母後一定要好好補償于你。”

戚舒繃緊下颌,冷冷地盯着眼前這個表裏不一的蛇蠍女人,恨不能當場将她的面具撕下來。他并不怕父皇因着他的不遜降罪于他,在南邊的這些年他突然明白了父皇的性子,不過是個軟弱、游移不定卻能因着祖先身故高位的男人罷了。

他張嘴就想再刺皇後兩句,就聽一道女聲直愣愣插進來,“戚舒怪你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要不是你的疏忽,戚舒也不會差點夭折,更不會染病!”

皇上聽着這個熟悉的聲音心裏咯噔一下,暗道要遭。

一轉頭,果不其然是下面右首處的安泰長公主舉着手中的酒樽輕蔑地看着皇後。

迎上他的目光,安泰長公主呷了一口酒水,語氣柔和了不少,“不過皇嫂到底處置了那個賤婢,也有心補償戚舒,也算是有些良心了。咱們這些做長輩的,總是為了孩子們好,定然是不能逼迫孩子們的。”

“戚舒願意諒解皇嫂也就罷了,不願諒解也是戚舒的選擇。”

皇後聽着臉上如釋重負,可心裏卻咬碎了一口銀牙,恨死了這個多事又處處與她為敵的安泰長公主。只恨皇上因着昔日的從龍之功,偏寵安泰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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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拽着帕子借着擦淚的空隙整理了一番儀容,朝戚舒露出笑臉,柔聲道:“安泰長公主說得對,昔日到底是母後做錯了,戚舒不必有心理負擔,做你願意做的事情便好。你不原諒母後也成,只是你要記住本宮也是你的母後。”

一番話說得得體又大方,皇後只覺沒有疏漏,還擺出自認最動人的眼神望向皇上。只是還不等皇後将皇上的臉色看個明白,就聽安泰長公主高聲叫道:“皇嫂,你眉尾處的粉黛花了,還是快點補補吧。”

皇後身子一僵,再也忍不住回頭瞪了安泰長公主一眼,大聲道:“多謝安泰的好意了!”

“不謝!”安泰長公主根本不在意皇後的臉色,反而笑着沖皇後揚揚手中的酒樽。

皇後氣得臉都僵了。

陶妧輕輕拍着懷裏瑟瑟發抖的安寧公主,卻不禁兩眼放光地看着娘親的舉動,只覺快意極了。她倒是絲毫不為娘親擔憂,這件事情娘親雖然做的莽撞,其實是一石三鳥。

其一就是踩一踩娘親看不慣的皇後;其二是為了幫襯一番瑞王戚舒,陶妧知道娘親跟先皇後也就是太子表哥和瑞王的母後交好,聽說以前還受過先皇後的照顧,娘親自然偏向太子和瑞王;其三就是為了賣皇上舅舅一個好。

這大喜的日子,下面都是外命婦們和妃嫔們,這件事情傳出去到底不好聽。可皇上插手這件事情,要罰誰?皇上舅舅怕是誰都舍不得。

更何況,皇後和娘親積怨已久。現在皇後言辭鑿鑿要将瑞王訂在“不孝”這個恥辱柱上,相當于砍了太子表哥的一個臂膀,娘親怎麽會任由皇後施為?

不就是昔日的那些舊事嗎?娘親一下子挑破這層面皮,露出皇後當初的不堪,這頂帽子是扣不下來了。

當年的事情雖說掩蓋了一層“不可說”的密障,可在座的哪個不是從後宅中熬成精的,還能真把皇後的那個說法當真了?要是沒有皇後的允許和縱容,區區一個奶娘是吃了豹子膽了,竟敢對皇子下手!

可想而知,今兒一過,怕是滿京城都會傳揚皇後如何虐待皇子的。

偏偏皇後被娘親挑釁得失了分寸,竟然沒有對這件事情有絲毫的辯解。

皇後沒有反應,可下面的魯王卻清醒着呢。魯王陰沉沉地睨了安泰長公主一眼,心裏恨極安泰長公主的多管閑事,也恨極了皇後的蠢笨無能,竟然連這種陷阱都沒有看出來!

他随即朗聲大笑着上前攬住瑞王戚舒的肩膀,大聲道:“四弟!也是母後疏忽了,哪裏能想到先皇後親自為四弟安排的奶娘竟然這般狼心狗肺!因着這件事情,母後一直在後悔,要是當初母後能多留意一些,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父皇當年也查過了,下令将那個狼心狗肺的奶娘杖斃了。”

“先皇後親自安排”的七個字咬得極重,告訴大家,那奶娘根本是先皇後的人,一下子将皇後背上的罪名打破一半。

說着,他嘆口氣,又拍了拍瑞王的肩膀,“四弟因此錯怪母後不要緊,但是一定不要因此敗壞了自己的身子,到底還是四弟的身子重要。”

将“好兄長”的模樣扮演了個徹底。

陶妧感覺懷裏的安寧公主鎮定了下來,給她塞了一塊豌豆黃讓她啃着。她倒是安靜得很,也不多話,只是捧着豌豆黃安靜地啃着。

陶妧只覺心都軟了,怎麽能這麽乖。要是二房的三個姑娘都像是安寧公主這般,她每天帶在身邊都樂意。

不過,陶妧托腮歪頭看了眼嫔妃們那邊坐着的端妃娘娘,有些詫異。

端妃娘娘捂着肚子直勾勾盯着上首的瑞王和魯王,挺直的脊背将身子勾成一把琵琶,顯然是十分關注這件事情。

不過,這件事情跟端妃娘娘有什麽關系?端妃娘娘不是應該時時刻刻注意着安寧公主嗎?可也沒有見端妃娘安撫安寧公主。

想到這裏,陶妧慢慢蹙起了眉頭,似乎端妃娘娘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對安寧公主好。可能是沒有注意到安寧公主的動靜?可這件事情卻像是一根刺一樣紮進了陶妧的心口,讓她耿耿于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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