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石室的通道并不長, 但對于秋明殊來說這一路卻走得異常的漫長,因為整個前行的過程當中, 桓意不時的言語總讓秋明殊忍不住極不自在。
這倒不是因為桓意在表白心思之後對他熱情過頭讓秋明殊感覺無法接受,相反桓意現在表現得非常的自然, 态度與平常并沒有任何區別。
但也就是因為這個沒有區別, 才讓秋明殊覺得不自在。
秋明殊從前沒有認真計較,但直到現在注意到之後他才發覺,原來桓意對自己的态度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的隐藏。
桓意在任何時候總是冷靜而仿佛從來不會感到驚慌的, 這點秋明殊十分清楚, 他還記得從前數次桓意被人綁架被人刺殺,不論有多危機的時刻,桓意始終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
那時候秋明殊認為這位堯國皇帝反應遲鈍, 後來才終于明白,他能夠這樣冷靜完全是因為他有着無比強大的實力。
有着這樣的實力, 大多數的戰鬥在他的眼裏不過也都是小打小鬧而已, 自然也沒有辦法讓他認真以待。
而正因為這樣,桓意總是能夠表現得比任何人都要沉穩,而也因為這樣的沉穩氣質,他說出的話和做出的事, 似乎總比旁人有着更強的說服力。
所以當這樣沉穩而有說服力的桓意說出那些關于秋明殊的話時,他雖說的不是什麽厲害的情話, 也沒有故意表露出暧昧, 但在秋明殊聽來, 卻比任何情話都要令人難以招架。
兩人往前而去的路上, 桓意與秋明殊說的話不少,但大多數都是桓意所說的。
“我這樣子會讓你感到緊張嗎?”桓意在與秋明殊距離兩步的地方與其并肩走着,接着問道“這樣的距離可以嗎?”
秋明殊看着這路上始終在試探的桓意,無奈嘆了聲道“不用這樣,又不是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不需要你這麽顧忌着距離。”
桓意搖了搖頭,輕聲道“這與男女無關,只是我心悅你,不希望唐突了你。”
他用朝堂上商議大事的鄭重态度說着這樣的話語,秋明殊一時無法接話,只得認敗,連忙說道“那就這個距離挺好。”他對着桓意認真的眸子,頓了瞬接着道“就這樣。”
桓意笑了笑,接着又道“我現在有些慶幸,你好像很難适應旁人靠近。”
秋明殊有些疑惑的看着桓意,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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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是慶幸?
桓意大概是看出了秋明殊的遲疑,于是低聲解釋道“這世上那麽多人喜歡你,既然你這樣難以适應旁人的靠近,他們應當也沒能夠靠近過你。”
秋明殊哭笑不得“誰說有很多人喜歡我?”
他知道自己這具身體皮囊漂亮,卻不認為會有多少人只是因為皮相就迷戀自己。
桓意卻是眉梢微微揚起,無奈笑道“看來你是真的不明白。”
秋明殊遲疑地看着桓意。
桓意道“因為這世上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
秋明殊“……”
他被這句話說得頭皮發麻甚至想把這個說話絲毫不懂羞恥的人給丢出去,然而桓意的神态卻是再自然不過,仿佛自己說的根本就只是普通的事實,并不需要任何解釋,只是随口說說而已。
秋明殊感覺自己因為桓意之前那番表白心理情緒已經有了過大的起伏,而以原本有着多年任務經驗,能夠應付各種狀況的他來說,這樣的起伏實在是不應該的。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秋明殊無法适應,更沒有辦法立即接受。
他感覺到自己必須要盡快找回自己熟悉的節奏,否則早晚他的心思會被桓意給帶跑。
直到現在秋明殊仍是忍不住在心底裏補充一句,桓意此人不論是從任何角度來說,都實在是太厲害了。
前行了不短的距離,兩人的交流也不少,好在秋明殊的肩頭還有朵玉焰花在,秋明殊頂着桓意那不算攻勢的攻勢,在關鍵的時刻總會将玉焰花給扔出來抗傷,這才終于走過了這段路程。
石室的密道盡頭,秋明殊與桓意再度看見了角落裏突然晃過的黑影,那黑影與之前他們在院落裏解決靈物之後看到的一樣,然而不過只是一眼晃去,還沒等他們将那黑影的形貌看清,它就又消失了蹤影。
秋明殊與桓意都不是因為私事耽誤正事的人,兩人迅速恢複了默契,對視之後朝着陰影消失的方向趕了過去。
那處地方再不見任何東西,只是片幹淨的地面,而地面上畫着古怪的圖陣,那圖陣正好與不久前傅蘊和教給他們的圖陣一模一樣。
“看來這裏就是破解這處小陣的地方了。”秋明殊盯着地上的圖陣道。
桓意也點了點頭“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
順利是必然的,因為在開啓那道大陣之前,傅蘊和就已經将他們所有人在小陣當中可能會遇到的所有情形都告訴了衆人,不得不說傅蘊和對自己的師兄的确是非常了解的,秋明殊和桓意這一路上在石室的通道裏也遇到過幾次阻礙,但因為傅蘊和的話,所有的機關都被輕易地破解,他們來的這一路非常順利,幾乎沒有遇到任何難題。
到了現在破陣的圖陣就在眼前,只要解開這陣法,他們應該就能夠離開這裏。
兩人都看着這處陣法,沉默片刻之後,秋明殊問道“我們誰來?”
桓意笑了笑,上前道“我來吧。”
秋明殊也不與他争這個機會,他知道桓意是因為擔心破陣有危險所以才會主動上前,但秋明殊信任傅蘊和的能力,知道這不會帶來什麽危險,不過既然桓意開了口,他也不會與之争搶。
他主動後退到了圖陣的後方,而桓意則走上了前來,開始低頭在圖陣上擺弄。
若是尋常人,必然是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夠移動圖陣上的機關,但桓意卻不同,秋明殊親眼見着他凝指成劍,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以指風所帶出的劍氣挪動了機關。
破陣的辦法不難,但步驟卻很多并且繁複,秋明殊于是不再開口,只守在旁邊靜靜看着桓意。
而桓意神情專注,随着動作指風晃動,破陣的動作被他做出來卻仿佛在舞劍般,竟是頗有些賞心悅目的模樣。
秋明殊安靜等待着,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桓意終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繼而擡眸輕笑着對秋明殊眨了眨眼睛。
就在他看向秋明殊的瞬間,地面再度晃動,他們面前的圖陣上面砂石滾動,片刻之後,一道白色的光暈徐徐自地面升起,光芒霎時籠罩整個室內。
“這是什麽?”秋明殊不忘戒備,凝眸看着這團東西。
自從他繼承了那妖妃系統,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各色各樣的光芒,七彩光芒最是常見,而光芒特效也是多種多樣,像眼前這團沒有半點特效連顏色也不會改變的光芒,看在他的眼裏實在是有些樸素過頭了。
花了片刻的時間從自己的妖妃思維裏面擺脫出來,秋明殊有些懊惱地收回思緒,這才看向桓意,想知道他的說法。
桓意盯着那光團,看了會兒竟擡起手,向着那團光暈伸出手去。
“小心。”秋明殊提醒道。
桓意動作頓了頓,接着向秋明殊道“這團光球裏面好像藏着什麽東西。”
秋明殊沉默片刻,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只道“那我和你一起。”
在他看來,既然陣法已經被破開,這光球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桓意沒有拒絕,不過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唇角也有些略微上挑,他對着秋明殊點頭溫聲道“好,一起。”
他這麽說着,再度朝着那團光球探出了手。
秋明殊緊随其後伸出手來,兩人目光交錯對視之後,指尖同時落在了光球之上。
就在指尖觸碰到光球的剎那,秋明殊感覺天旋地轉,身體仿佛被某種力量拉扯着往光球內部而去,視線随之不斷變換,而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才發覺他已經站在了某處竹林當中。
竹林?
秋明殊看着自己所置身的環境,心裏面微微一怔,敏銳地察覺出了這竹林的場景十分熟悉。
就在他這麽想的同時,他身側的桓意也和他有着同樣的心思,接着脫口說了出來“這是傅蘊和師門裏的那片竹林。”
不久之前,他們在霧萍城的鐘家宅院當中經歷過一次幻境,也就在那次幻境當中,他們曾經因為傅蘊和的內心場景具像而走進過這片竹林一次。
但現在他們再度來到這片竹林,又是——
秋明殊心裏立即有了猜想,他驟然回眸,朝着竹林深處望去,幾乎只在剎那,他已經看清了竹林深處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
不久前那次在鐘家幻境的竹林當中,秋明殊曾經在竹林裏見到了一張棋桌,當時的傅蘊和就坐在棋桌的左邊,而現在,同樣的竹林同樣的棋桌,不同的是坐在棋桌旁的人成了裴真。
裴真坐在棋桌的右邊。
這對師兄弟連自帶場景都是相同的。
秋明殊心裏想着,在見到裴真之後便略微松懈了下來,他很快來到裴真面前“原來你真的在這裏,這也是幻境之一?”
“我沒想到你們也會來到這裏。”裴真手執着白子,擡頭看向秋明殊與桓意,笑容顯得有些無奈,“這裏的确是幻境,而你們現在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我留在陣法中的幻象,師弟以為他能夠破解我的陣法,卻不知道我在這陣法裏面還加了另一重陣法,你們闖進來的這群人只要破解小陣,便會開啓這道新的陣法。”
天下第一的陣法大師,的确不是這麽好糊弄的。
秋明殊和桓意交換了視線,知道接下來事情還有些麻煩。
但不過片刻之間,秋明殊想到某件事情,突然地就怔住了動作。
他回過頭去,向裴真确認道“你剛才的意思是,只要破了小陣,大家就會踏入這片竹林幻境,并且見到你?”
裴真神色無甚變化,淡淡點頭“是的,但你們所踏入的并非同一片竹林,見到的也只是我的幻象。”
是不是同一片竹林倒并不重要,但他們都能見到裴真的幻象卻是真的。
秋明殊回想起不久之前,傅蘊和對着所有人在院子裏高聲喊出的那句與裴真有關的話……
他突然陷入了沉默,看向裴真的目光裏多了幾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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