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天羅地網
黃符上是紅色墨水勾勒出的古怪圖案,乍看上去像是符紙。
孟英哲頭暈眼花,岑麗珠更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此刻兩位老人緊咬牙關,要醫院的醫生護士給個說法。
他們身體撐不住,雖然知道應澤工作很忙,但過去三個月裏,孟越住院的各種事都是應澤在幫忙。此刻兩人像是溺水的人,要抓住一根稻草。應澤甚至覺得,聽電話裏的聲音,孟英哲下一刻就要暈倒。
他起先不明所以,但聽孟英哲聲音緊張,便問:“叔叔,到底怎麽了?”
孟英哲深吸一口氣,胸口絞痛。岑麗珠看老伴臉色發白、嘴唇都要發紫了,強行提起一口氣,從老伴手中接過電話,低聲說:“小澤,我給你發一張照片……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片刻後,應澤手機響了一聲,是照片傳來。
應澤看到,皺眉。
手機屏幕上,是一張單人床。床頭還帶着孟越的名字。
過去三個月裏,應澤在這張床旁邊坐過很多次。大多時候是和孟家夫婦講話,一半安慰他們,一半聊聊自己和孟越的大學生活。
可現在,褥子掀開之後,好像之前那份虛假的安寧和平被驟然打破。哪怕應澤不知道那些符紙上的血色圖案意味着什麽,他也能從中看出兇戾陰森。結合昨晚的經歷,應澤心髒砰砰跳動,耳畔一片“嗡”聲。
他強迫自己冷靜,問:“阿姨,你和叔叔現在怎麽樣?還好嗎?要不要先做一下檢查?”應澤記得,孟叔叔心髒不好,岑阿姨則是高血壓。兩人見到這麽有沖擊力的畫面,剛剛電話裏孟叔叔的聲音也不對勁。應澤十分擔心。
岑麗珠長長嘆一口氣,嗓音都在發抖,她低聲說:“小澤,我和你叔叔不想打擾你,但真的沒辦法。”她自己也覺得,這事兒做的太沒分寸了。可情急之下,第一個想到應澤。岑麗珠在心裏默默想,等這件事過去了,一定要給小澤包一個大紅包。可話說回來,這事兒真的能過去嗎?
應澤果斷道:“我現在在城外,馬上往回趕。這樣,我先讓胡姐過去看看。”他這麽安排一番,安撫兩位老人的同時,也和醫院院長通了個氣兒,保護現場。最後,應澤報了警。
在一般人看來,這可能只是平常的迷信活動。但應澤的想法不同。
他知道孟越現在狀況不對,昨晚更是經歷了不可思議的情況。孟越口中飄飄渺渺的男人、拴在男人脖子上的紅繩,再加上孟越床板上這些符紙。一切仿佛織成一張巨大的網,朝孟越罩了下去。
此刻再回想三個月前孟越那場車禍,應澤頭疼。他無數次扪心自問:那真的是普通意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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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警察已經查了很久,各種線索都表明這點。
想到這裏,應澤思緒一動。
如果是從前,面對警方調查長達三個月的結果,應澤會無可奈何,但也只能相信。
然而此刻,想起昨夜的狀況,應澤忽然不确定了。
如果有“另一個層面”的力量幹擾了調查結果呢?
車子掉頭往城裏開,司機小張看了看後視鏡,猶豫片刻,提醒應澤:“應總,是不是要和觀主說一聲?”
他說的“觀主”,就是應澤小叔。
應澤回神,腦子裏一團亂。一方面,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孟越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被卷入一個大陰謀。另一方面,應澤也覺得自己疑鄰偷斧。
還是先看看情況吧。
他一邊想,一邊重新撥電話,這回是打給小叔。
應澤小叔名叫應柏,早年身體不好,十幾歲就被父母送到城外的天問觀。當時的觀主收他當親傳弟子,往後,應柏就一邊上學,一邊當道士。
等到大學畢業,應柏身體慢慢好轉。恰逢老觀主病逝,天問觀就被傳給他。
他雖然年輕,但因被老觀主教導多年,對各種道家經典都頗有一番見解。到如今,也有二十餘年過去。外人只知天問觀觀主人稱清心道長,倒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嘉誠的關系。
應澤昨晚臨時約小叔面談,這會兒又爽約。他自覺理虧,打電話過去時頗為心虛。但應柏很溫和,在電話裏還笑話他,是不是失戀了,才這麽沖動。
應澤勉強笑了下,仍然惦記孟越的事。他想到岑阿姨給自己發的照片,再想想小叔的職業,提出:“是我那個朋友,就是住院那個,出了點事。他爸媽年紀大了,沒辦法對付,我過去幫忙。”
電話那頭,應柏“哦”一聲,說:“應該的。我這邊,你什麽時候來都行。”
應澤答應。他記起岑阿姨剛剛發給自己的照片,有心請小叔幫忙看看。但畢竟是孟越的事,他話到喉頭,猶豫了下,覺得還是先征求一下孟越本人的意見。
叔侄兩人再說幾句其他。片刻後,應澤挂了電話。他靠在椅背上,看窗外道路車流。昨晚回家時是十點多,如孟越所想,他果然又撿起白天沒做完的工作,一直做到十二點。
應澤決定放棄那筆訂單,也是有底氣的。今年上半年,嘉誠效益很好,到八月時已經快趕上去年一整年。
雖然孟越談的那筆生意最終随着他的車禍黃了,但三個月來,嘉誠多多少少也有其他客戶。到現在,流水不說比去年增長多少,至少財報上的數字已經算得上好看。
今天早晨,應澤八點半出門。九點多,剛出城,接到孟家夫婦的電話。
他十點半趕到醫院,這會兒警察已經在取證。
岑麗珠在一邊看着,見到應澤,告訴他:“今天要給孟越擦身體。之前都是護工做,我和他爸搭把手就行。但今天護工說家裏有事兒,來不了,我就和他爸商量着,之前看過那麽多次,不如自己來。結果還是手腳不麻利,水倒到床單上了。那會兒是想着把床單換掉,一看褥子也濕了,還想着這下可得麻煩護士。結果一掀開,就看到……”她說到這裏,聲音滞了滞,俨然還沉浸在打擊中。
應澤安慰地握住她的手,問:“叔叔和孟越現在在哪?”
岑麗珠說:“你叔剛剛差點病發了,還好周圍就是醫生。小胡比你到的早,跑前跑後的,現在給你叔開了藥,又新開一間房,孟越也被推到那邊先躺着。你說報了警,我就看在這裏,不敢讓其他人靠近。唉,還好你過來了。”終于有主心骨。
應澤看着她,見岑麗珠兩邊眼泡發脹。他想到自己之前見過的岑麗珠,心中苦悶,說:“阿姨,你先休息一下,這邊我看着。”
岑麗珠有點猶疑,問:“小澤,你工作那邊沒事吧?”大白天曠工。
應澤輕聲說:“沒事。我是老板,還有人記我曠工?”
岑麗珠嘆氣。兩人說着,胡婧回來,看到老板。應澤把岑麗珠交給她,讓胡婧帶岑麗珠去外面找個旅館,休息一下。
等兩人離開,應澤才抽出空,問警察具體情況。
警方把貼在床板上的黃符撕下來,放入物證袋裏。又告訴應澤,他們會查監控。
應澤頗為憂慮,點頭。忽然覺得自己手機一震。
他歉意地對警察點了下頭,随後把手機拿出來。是鬧鈴。
但應澤記得很清楚,自己從來只設定了一個鬧鈴,是早上起床。
這麽說來,這鬧鈴只可能是孟越設的,目的在于提醒他看手機。
應澤表情不變,走到一邊。他沒再碰屏幕,但屏幕像是被其他人操作着。從鬧鈴界面退出去,備忘錄點開,上面浮出一段文字:我想把牆弄開看看,你讓裏面的人先出來,別被誤傷。
應澤:“?”
大約是他臉上的困惑太明顯,孟越接着解釋:床上的東西被揭下來之後,我覺得房間裏的——
孟越頓了頓,備忘錄上,文字卡在“的”,半天沒出現下文。
他斟酌良久,最終表示:……“平衡”,被破壞了。
應澤沉默片刻,問:“你肯定嗎?”
醫院不是他開的。作為嘉誠老板,應澤說是有錢,但也沒到可以随意指使旁人的地步。
孟越:不确定,只是有這個感覺。
應澤遲疑片刻,說:“既然有感覺,就試一試吧。”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
他轉去和警察溝通,希望由警方出面,讓1號床和3號床的病人先離開。
警察原本有點莫名其妙。他們已經取完證了,應澤在這會兒提出這種要求,很沒必要。
但應澤堅持,警察也就可有可無地松口。眼見兩邊病人離開,屋中的牆壁、天花板,忽然隐隐顫抖,石灰裂開一道縫隙。
這時候,應澤和負責此事的警察就站在病房門口。看着花瓶滾到地上摔碎時,警察的第一反應是地震了。可應澤站在那裏,抿着唇,看着屋內。
像是憂心,又像是知道要發生什麽。
警察疑心。可下一刻,眼前的一切,就由不得他再想其他。
起先只是牆灰撲梭梭往下落,接下來,是大塊牆皮脫落。
最後,牆體的磚塊露出來。
一起露出來的,是上面同樣密密麻麻、貼滿整個房間的黃色符紙。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晉江好像bug了,更新之後一直顯示不出來,後臺清緩存+手動刷新都沒有,sad
所以講一下,沒有特殊說明的話都會是固定時間更(突發狀況會在評論區請假)。到六點多還刷不出來的話,可以點進上一章,然後往下翻。
抽打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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