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身陷囹圄

病房裏的動靜吸引了旁人視線,不少就醫患者及家屬往這邊看來,再齊齊發出驚呼。

場面一時失控。

而應澤站在病房門口,渾身發冷。

有人要害孟越。

眼前這一幕,還有昨晚的事……他固有的、在過去二十餘年人生中養成的認知被打破,被驟然拽入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應澤站在那個世界邊緣,往深處看,是一片未知。

他直覺危險。如果應澤願意,他可以就此抽身,不再管孟越的事。

裝聾作啞,保全自身。

可孟越已經身陷囹圄。應澤想:如果連我都退出去,他要怎麽辦?孟叔叔和岑阿姨要怎麽辦?

難道還能眼睜睜看着孟越一天天躺在病床上,孟叔叔岑阿姨日日消沉?

或許是應澤臉色太難看了,警察從驚愕中回神,先問:“應先生,你沒事吧?”

應澤深呼吸,說:“沒事。還要勞煩你們調查了。”

他嗓音很穩,但警察仍然聽出一絲顫意。

警察面色同樣不好看。他望着眼前一片密集的黃符,還有上面奇異的紅色咒文。哪怕對玄學一竅不通,此刻警察也覺得,光是看着這樣的場景,就十分窒息。

但他還是盡職盡責地問了一句:“應先生,你剛剛為什麽突然想讓1號床和3號床的病人出來?”那兩床人剛出來,牆皮就開始往下掉,警察不覺得這是偶然。

應澤沉默片刻。

他站在那裏,身材高瘦,臉色微微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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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神情過于冷肅,連原本隽逸的眉眼都顯得鋒利、不近人情。

警察眯了眯眼。

這一刻,應澤口袋裏的手機又震了一下。

應澤原本緊繃的心弦在此刻倏忽微松。他把手機拿出來,關掉鬧鈴,看着新換上的屏保。

上面只有兩個字。

“別怕”。

應澤一怔。

他想:孟越以為我在害怕。

他的神情在這一刻倏忽松軟下來,帶着點疲憊、困惑,整理好思緒,對警察說:“剛剛呆在房間裏,直覺很難受,想要出來放松。”

想到房間裏的布置,應澤又加了一句:“小時候我也遇到過類似的事。呆在房間裏的時候心慌意亂,走出來就沒事……家裏的長輩有點迷信,說是撞邪。見笑。”

前半句話是編的。至于“迷信”,到此刻,應澤已經不太确定了。

他小時候,聽人說起小叔,一半說小叔出生的時候奶奶生病,所以小叔也天生體弱。另一半則說,應柏小時候撞了邪,身上沾着不幹淨的東西,只好去天問觀長住。

這真的只是“迷信”嗎?

警察審視地看着應澤。

應澤是海城頗為知名的青年企業家,嘉誠也是納稅大戶,和各行各業都能打好關系。

加上一些長輩人脈,因此,應澤之前說起希望1號床、3號床病人挪走時,警方才勉強聽了他的話。

到這會兒,應澤把事情硬生生扯到“撞邪”。警察原本該不以為然的,偏偏此刻病房裏的布置,完全是印證着應澤的話。

警察打電話給物證科的同事,要他們再來一趟。

接下來,應澤看着警察封鎖了病房,又找醫院方面查證,這間病房是什麽時間裝修過、那些黃符究竟在牆裏貼了多久。

這期間,應澤到小陽臺上,抽了一根煙。

手機擺在面前,孟越實時給他播報着警方拿到的口供。

備忘錄上:說是四個月前裝修的。另外兩個床還算幹淨。

應澤沒說什麽。他身體靠在欄杆上,煙霧缭缭散在空氣中。他低頭,看着樓下的小花園,見到散步的病人、匆匆走過的醫護人員。

醫院是生與死最接近的地方。

應澤突然很慶幸,還好剛剛那一幕,孟叔叔和岑阿姨都沒看到。

否則應澤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安撫那兩位老人。

另一邊,孟越一心多用。一面聽警察向醫院方面問話,一面找了臺閑置的、連着醫院內網的電腦,打開,去查自己那間病房的病人住院記錄。

查着查着,他覺得有點好笑,在應澤的手機上浮出一行:我進來之前那個月,2號床進進出出了七八個病人。

然後到孟越這裏,除去待在ICU的時間,他一躺就是九十天。

這事兒說是沒有醫院方面的人串通,孟越都不相信。

他心念一動,記起之前爸媽給自己念作文、念故事書那天,3號床家屬和護士的對話。

護士對3號床家屬說,他們家病人已經可以出院了。醫院床位緊張。

但3號床說,2號床的孟越身體狀況明明更好,怎麽不讓他先出院。

護士就不說話了,嘆口氣。

孟越把這件事告訴應澤。

應澤看到,擰着眉,掐滅手上的煙。

他回頭去找警察,說了這件事。話裏沒說孟越,只講叔叔阿姨之前與自己說過此事,但當時自己沒太上心。剛剛想起來,才覺得,會不會有問題。

應澤又提出,既然3號床、1號床上都沒有這些東西,或許那些黃符原本就是針對孟越的。

警察一個頭比兩個大,完全不知道這種案子該往哪個方向查。

當然,不會全無頭緒。雖然不知道那些黃符有什麽用,但顯然,不帶善意。

問題在于,根據現行法律,哪怕經營這一切的人真是為了“詛咒”、“害人”,也沒證據表明孟越現下一睡不醒的狀态真的和這些黃符有關。

說白了,僅僅是封建迷信。

若非嘉誠每年的納稅金額擺在那裏,警方或許會勸報案人寧人息事。

可惜應總鐵了心,一定要查出個所以然。

那就只能從最基礎的方面入手。去找當初承包裝修的工人,還有查監控,知道究竟哪些人進出過這間病房。

前一項還好,醫院都有記錄,警方很快聯系到了工頭。

後一項就很磨人了,需要花大功夫看。

此外,檢驗科傳來消息,說黃符上的紅色筆跡看起來唬人,其實就是朱砂。

所以接下來是查,四個月前,什麽地方大批量采購了黃符紙和朱砂。

應澤和警察提起護士與3號床的對話後,警方去找3號床的家屬查證。這會兒,3號床家屬也驚魂未定。他們不願意聯想太多,可大家都從門縫裏看到病房現在的樣子。牆皮之下,磚塊上的黃符成百上千,把整個房子都貼遍了。雖然天花板還完好,但從裂開的縫隙看,裏面似乎也隐隐帶着黃色。

想到家裏病人在這種地方躺了那麽久,3號床家屬十分崩潰。

等到警方問話,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情緒化,話裏帶了很多有的沒的,先說孟英哲和岑麗珠都是溫和的好人,聽說他家兒子也是青年俊彥,怎麽就遇到這種事。然後疑神疑鬼,覺得孟越是不是在生意上得罪了人。

警察問道他們和護士的對話,3號床家屬如夢初醒:“嗯,是有這麽一回事兒!”

考慮到孟英哲和岑麗珠的身體狀況,這回,警察先讓3號床家屬指認那個護士。這是個輕松差事,3號床家屬很快找到了人。

護士剛入職不久,被警方問起的時候,緊張到手抖,說:“孟越的狀況,早就到出院的指标了。我們也問過老師,老師說既然病人家屬想讓病人留着,就留着……3號床不一樣啊,他們住院費總是拖拖拉拉的,之前院裏放話,如果再不交清住院費,就得讓我們來墊錢。實話說吧,如果再勸幾次,他們還不走,那張床可能就要直接被拉到走廊上了。之前?唉,那是給他們留面子啊。”

警方:“……”

護士說的情況很好查證。再問3號床家屬,後者吞吞吐吐,也承認确有此事。

把這條斷掉的線索反饋給應澤之後,警方繼續去找工頭、查監控,以及調查黃符紙和朱砂的來源。

這期間,應澤與孟英哲、岑麗珠夫婦溝通,加上一個孟越的主治醫生,讨論是否要把孟越接回家照顧。

他簡單描述了下孟越房間裏的狀況,沒讓兩位長輩直觀去看。饒是如此,孟家夫婦都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

兩位長輩握着彼此的手,相互支撐。耳朵裏聽着醫生的話和建議,腦子裏則在不斷回想,自己這一輩子,有沒有得罪什麽人,對方竟然會這麽報複。

到最後,醫生總結,孟越完全可以出院了。只是回到家之後,可能仍然需要護工。

孟家夫婦心情沉重地點頭。

從醫院到家,是雇了一輛救護車。

扶孟越的身體上救護車時,孟家夫婦特地看了擔架半天,确定上面幹幹淨淨,沒貼什麽東西。

他們并不知道,此時此刻,兒子就在一邊。

夫婦二人想在救護車上陪兒子,被應澤勸下來。說叔叔阿姨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待在救護車上,可能會不舒服。

最後折中,由應澤的司機小張送孟家夫婦回家,應澤在救護車上看着孟越。

從醫院走前,岑麗珠特地朝陪自己一早上的胡婧道謝。應澤也說,給胡婧放半天假,下午不用忙活了。

胡婧離開後,小張去車庫取車,應澤則上救護車,看着孟越的身體。

孟越本人在他旁邊。

他看着應澤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打出一行字。

應澤:等回去之後,就告訴叔叔阿姨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聲說,上一周收藏漲幅不太好,這周沒榜單,所以之前的一點計劃會打亂。

首先這周隔日更,也就是說下一更是周六啦。

然後也因為這個,年底大概率完結不了了

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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