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電話
更晚一些,一輛車在蘭亭小區外短暫停留。孟越叮囑應澤:“找個人多的地方。”
應澤視線一偏,看向街另一邊的洗浴中心。
霓虹光影,燈紅酒綠,好不熱鬧。
孟越好笑。他倒不擔心自己頭頂跑馬,海城治安不錯,這些年在某些事情治理上頗有成效。雖說仍有陰暗私密處,可不會大咧咧在外宣告。
可應澤這樣,孟越還是半真半假道:“不僅要人多,還要‘幹淨’。”
應澤轉過臉,眉尖輕輕一挑。他明顯還在緊張,此刻不過勉強鎮定,笑道:“洗浴中心還不‘幹淨’啊?”
孟越看他這樣,輕輕“啧”了聲,說:“聽話。”
應澤:“……”
接下來的話被堵住,慢慢臉紅。
孟越忍俊不禁,語調拉長,“我原本打算之後再說。”
應澤疑惑,眼睛眨動。
孟越看他臉頰暈紅,面孔俊秀,整個人都寫滿“秀色可餐”。
他自認是個正常男人,雖然此刻身體哪那都不對,但既然有了心事,在心中為應澤劃定另一種身份,那的确有些事,想和應澤一起做。
……雖然不知道自己這樣子,到底行不行。
他擡手,去捏應澤下巴。應澤眼睛睜大,眼中倒影光影。他像是整個人都僵住,宛若林中驚鹿。
在車內燈下,眼睛顏色變淡許多,成了漂亮琥珀色。像有一汪深重蜜湖。
孟越看他這樣,就很想更進一步欺負。
他刻意讓嗓音溫柔,又帶了點壞笑味道,說:“現在嘛,可以先告訴你一聲。”
話音落下,見應澤眼皮顫動,唇瓣微張,能隐約看到潔白牙齒,和藏在更深處嫩紅色舌尖。
孟越在心裏下判斷:真會勾引人。
他笑一笑,說:“——你來猜猜,我要說什麽?”
孟越這句話結束後,車內靜悄悄的,再無其他聲音。那只捏着下巴的手也退去了。
車門打開,複阖上。應澤心髒狂跳,花了很長時間才克制住,猶疑着叫了聲:“孟越?”
他屏息靜氣,心中默數。
過了足足兩分鐘,應澤才确信,孟越已經走了。
他像是一條從海面深處浮出水面的魚,此刻重回海裏。又像溺水的人,終于接觸空氣。起先還能克制呼吸,到後面一陣耳鳴,心髒“怦怦”跳動,越來越快,仿若雷聲陣陣。
他趴在方向盤上,過了不知多久,終于擡頭,把車開走。
應澤心亂如麻,一路疾馳,最後停在海邊。
算距離,這裏離蘭亭并不遠。應澤遠遠看海灘,似乎被人包下,正在辦沙灘派對。他沒興趣加入,但此處人多,也算“幹淨”。自己心緒起伏太大,不适合開車。
就在這兒等孟越吧。
他坐在車裏,耳邊一遍一遍重複孟越剛剛的聲音。應澤想:他知道了?!
他想說什麽?
血流奔湧上臉頰,應澤側臉發燙,像是喝多了酒,因而熏熏然,醞出一絲別樣的甜。
片刻後,又似被涼水從頭灌入,化作痛苦。
他手肘撐着方向盤,臉頰埋進手心。冬日開車,剛剛啓動車子時太急,忘記開暖氣,不知不覺此刻已經掌心冰涼,恰好能為臉頰降溫。
他心情郁郁,想:不能只往好處考慮。
如果孟越覺得這樣不好呢?
他可能只是想和我“說清楚”。正好今晚知道工廠出事是因為陳烨偉,而陳烨偉完全無力對抗孟越,已經被打服。這麽看來,接下來,孟越似乎沒必要再“關照”應澤。
而如若孟越要斬斷兩人之間的“友誼”,應澤無力、無法阻止。
他想到這裏,頓時心煩意亂,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下車點燃。
煙霧缭缭上升,他靠在車上。以外人眼光看,應總肩寬、腰細,兼腿長,是标準模特身材。他此刻神情冷淡,眼神落在不遠處沙灘上。明明是冬天,卻能隐隐見到女郎身着泳裝,一片歡笑。
正吸煙,忽然聽到自己手機鈴響。應澤一怔,回頭看車子。煙火如星,在夜幕中熠熠閃爍。
他看一眼來電顯示,先前猶豫怔忪在此刻化作欣喜。應澤按滅煙頭,煙草的苦澀尚停留在唇齒間。他先輕咳了兩聲,确保自己聲音與平常無益,沒有因為先前心緒而有變化,這才接通。
應澤叫了聲:“小叔。”
清心道長聲音傳來。算算時間,這會兒離應澤去天問觀問黃符含義不過短短數日。應澤看到來電顯示時心中欣悅,但此刻冷靜下來,他又覺得,小叔或許并不是已經找到黃符來歷。
他放低了期待,問:“怎麽這會兒打電話?”
電話那頭,清心道長沉默片刻,問:“小澤,你在哪裏?”
應澤意外,說:“怎麽忽然問這個。”
清心道長回答:“剛剛蔔了一挂。”
應澤好笑,重新靠回車前,身體後仰,恰好看到天空。一片迷蒙夜色,隐約能見幾顆閃爍星子。
這兩年天氣很差,冬日總是起霧,海風都吹不散。今天這樣,已經算難得的好天氣。
應澤道:“小叔還學會蔔卦了?”
他左右看看,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在那條路上,回答時就很簡單,說:“在海邊。”
清心道長一頓,語氣裏帶着點古怪:“海邊?”
應澤微微笑了下,說:“是。小叔你蔔對了嗎?”
他沒有提自己今晚的經歷,以及孟越此刻去了蘭亭。
正如先前考慮不要牽扯秘書胡婧,此刻應澤也是差不多想法:小叔說是道士,但未必懂這些鬼蜮魍魉事。自己被卷進來,是為孟越,也是因為陳烨偉要搶嘉誠的單子,應澤也是他的目标之一。但小叔不是。
知道應家有個病弱兒子的都是年老長輩。這些人裏,知道應柏當道士的人少,知道他在天問觀的人更少。滿打滿算,都數不滿一只手。
清心道長嘆道:“啊,蔔錯了。”
應澤有點好奇,問:“你蔔出的結果是什麽?我之前聽秘書說,她小孩班上最近流行塔羅牌,也說是占蔔。”
清心道長嗓音裏帶了點笑意,說:“這哪能一樣?”他掃一眼面前龜甲,“我這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
應澤配合,說:“嗯,文化遺産?支持您研究。”
兩人又說了幾句。到後面,清心道長話裏透出幾分要挂電話、還有其他事忙的意思。應澤想了片刻,還是提起:“小叔,之前我給你看的照片……”
清心道長說:“這個啊,還沒頭緒。”
應澤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此刻還是略覺失望。
清心道長:“最近清閑,我打算翻翻典籍。再過幾天,又要忙過年的事兒了。”他解釋,“原本我也不信這些,可你給我看那照片,乍一看還不覺得,後來越想,越覺得吓人。我尋思啊,興許那些符真有用呢?可試着仿照寫了幾筆,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
他簡簡單單幾句話,把應澤聽得心驚膽戰,勸道:“小叔,你也太……”莽了吧!
小叔不知道,可他知道啊,那些黃符一定有用處。
清心道長顯然不能領會侄子苦心。他似乎喝了口水,那邊傳來一聲低低吞咽聲,繼續說:“要是觀裏其他人知道我在琢磨這些事兒,去道教協會一舉報,我可能就失業咯。封建迷信。”這回,嗓音隐約沙啞了點。
應澤聽他還能開玩笑,稍稍放心。
“總歸呢,”清心道長道,“我抱着‘寧可信其有’的心态,找到幾本壓箱底的東西,裏面就有一本講龜甲占蔔。這烏龜,還是我從山下海鮮市場淘回來的。說是養殖,看起來品相不錯,炖湯也好吃。我讓廚房抄了份菜譜,待會兒發給你。”
應澤哭笑不得,聽清心道長繼續說:“……原本想着,如果能找準你在哪兒,就算有譜,可以用來再蔔一卦,看要去哪裏找黃符線索。現在看來,是沒戲咯。”
他嘆氣,應澤跟着嘆氣。他轉頭看自己來的方向,只是已經看不見蘭亭小區。
應澤挂了電話。海風濕冷,吹在身上。他不以為意。
就這樣被吹了片刻,反倒覺得頭腦清醒。幹脆把電腦拿出來,繼續工作。
另一邊,蘭亭小區。
時間前推。半小時前,孟越在這裏下車。他從陳烨偉那裏拿到樓號,這會兒在小區內穿梭,離陳烨偉那棟別墅愈近,愈覺得周邊空氣粘稠,沉重而壓抑。
走到一半,孟越停下腳步。
他力量溢散,緩緩上升,自高空俯瞰整個小區。
又抽了點心思,去看小區外那輛車,還有車裏的應澤。
那會兒應澤還在方向盤上趴着,并不知道,自己正被黑暗注視。
在孟越“目光”下,陳烨偉會膽戰心驚、幾欲暈厥。應澤倒是一門心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過了許久,才坐起來、拍拍臉頰,開始開車。
孟越心道:這就不行了?那以後?
他見車子遠去,方有功夫,仔細看自己所處院落。
片刻後,孟越饒有趣味,想:有意思。
這個小區,和下午被孟越搓圓揉扁的紙人,是兩個極端。
紙人太小,上面暗紋游走,卻看不分明;
小區則太大,棟棟別墅杵在那裏,附有綠化叢叢,布局走勢隐藏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_^
翻了下微博,發現自己曾經在沒開文的時候夢到《阿飄》存稿已經寫到80+章
可不可以讓我再做一下這個夢
ps.14點~23點之間每個整點都有更新(18點和21點兩更),今天一共15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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