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暈厥
平時,應澤的鬧鈴一直定在七點。但昨夜回來太晚,孟越強烈要求,要應澤晚起一小時。
他七點五十五煮好咖啡,掐着時間,準備在十分鐘後端給應澤。可當孟越百無聊賴守在門口時,忽然擰起眉尖——
裏面似乎有聲音傳來。
應澤電話響了。他起先以為是鬧鈴,因剛睡醒,神智迷糊,所以并未覺得鬧鈴聲音不對。等慢吞吞把手機挪到面前,才一個激靈。
是電話。
來自“岑阿姨”。
應澤猛然坐起。他清了清嗓子,讓自己不要一副初睡醒的樣子,接通電話,鎮定地叫了聲:“阿姨?”
岑麗珠顯然焦灼,語氣裏又帶着一點打擾應澤的歉疚,說:“小澤?孟越還在你那邊嗎?”
應澤一頓,“是。”
岑麗珠低聲說:“他爸爸早上暈倒了。我已經打了120,也和學校請過假,但之後去醫院了,可能得有人幫幫忙。”
她是很不願意麻煩應澤的。
可救護車還沒來,兒子身體躺在床上,沒到護工上班的時候。岑麗珠焦頭爛額,好歹記得先吃上降壓藥,好讓自己不被救護車順便擡走。
但吃藥的時候,岑麗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這個狀态,恐怕沒辦法應付去醫院以後的跑前跑後。她也可以“逞強”,但“逞強”的後果很可能是,自己也跟着倒下。到那時候,孟越一個人要關照兩個。他那副樣子,別人都看不到,自己和老孟也得和兒子握握手、抱一抱,才能聽到孟越聲音。
這麽一想,岑麗珠的血壓又有點升高。
孟越姑姑畢竟不在海城,滿打滿算,小輩裏關系最近的,還是應澤。
岑麗珠自我檢讨:明明前天晚上,我還在勸兒子……唉,這都什麽事兒啊。
應澤在電話那頭安慰她:“阿姨,沒事。是哪個醫院?”
岑麗珠回答:“海大二附院。”
應澤說:“我直接過去。孟越——”
說到這裏,他已經打開門,朝客廳喊了一聲。
他剛剛睡醒,頭發還是淩亂的,臉頰上帶着睡覺時壓出來的紅痕。只是大腦已經因為剛剛的消息清醒過來。
孟越就在門口。他有點意外,擡手,先搭上應澤的肩。
應澤似乎意外,沒料到孟越竟然來得那麽快。但他轉念一想,對,孟越之前就能瞬移了。雖然後面仍然是靠開車更多,但那是因為路途遙遠。現在自己和孟越都在屋裏,最多不過幾十米距離,不算消耗。
他直入正題,說:“叔叔早上暈倒了。阿姨叫了救護車,直接去二附院。”
孟越皺眉,“好。”
應澤對電話那頭的岑麗珠道:“阿姨,我和孟越這就過去。等到了地方,你先聽醫生安排。不要着急,我們都在。”
因牽挂孟叔叔,所以他沒意識到,自己這句話落下來的時候,孟越捏在他肩頭的手微微一緊。
岑麗珠冷靜下來,歉疚地說了句“好”。
應澤安慰她:“阿姨,你不要有負擔,這是我應該做的,孟越之前也幫過我很多。這樣,我先去洗漱,很快,幾分鐘,手機留給孟越。你講話,他可以給你打字。”
他說完這句話,也沒有征詢孟越的意見,就把手機塞給他。
應澤快速說:“我換一下衣服,等等,很快。”
話音落下,門在孟越眼前關上。
父親病倒,此刻孟越也沒什麽旖旎心思。電話那頭,岑麗珠說:“孟越?”
孟越挂斷電話,改到微信上,一行字發出去:我在。媽,120中心那邊接線員有什麽判斷嗎?
岑麗珠發語音過來:“說可能是心源性暈厥。”
孟越聽着母親的話,深呼吸,安慰:會沒事的。
岑麗珠平素再堅強,此刻也有些崩潰。但她還要體面,先問孟越:“小澤現在在嗎?……待會兒你把咱們的聊天記錄删了。”
孟越答應,岑麗珠才說:“阿越,你說,咱們家怎麽今年遇到這麽多事?”
孟越不知如何回答。
岑麗珠也不需要孟越回答。她只是壓抑太久,有些支撐不住,幾乎是喃喃自語:“對,我待會兒還要給護工打電話。咱們都不在家,沒辦法讓護工來。”
岑麗珠說着說着,嘆口氣,“阿越,你不知道,到現在我和你爸還是神經過敏,每天都好看好多次你床上床下有沒有那些東西。”
孟越心中一突,想到之前“劉輝”的話。
他理智上不願意相信,那此刻,随着母親帶着微微哭腔的嗓音,“劉輝”的話還是如同跗骨之蛆,纏繞在孟越心頭。
他打字:媽,會過去的。
岑麗珠說:“我平時不信這些,可現在啊,看你這樣子,倒是有點信了。”她猶豫一下,“我們今年是不是犯太歲?阿越,你說等過年那幾天,咱們要不要去城外找個廟,看能不能上頭香,驅驅邪?”
孟越:“……”
他正安慰岑女士,那邊,應澤卧室的門開了。短短幾分鐘,應澤已經收拾好。
應澤:“孟越?電話給我,我給胡姐說一聲。”
他一邊打電話,一邊拿了車鑰匙下樓。說又有事、去不了公司。胡婧一下子聯想到昨天被自己放在禮盒內的紙人,心中憂慮,問:“應總,是不是……”
她沒有說太清楚,但應澤聽出她言下之意,也知道胡婧還在擔心。
應澤說:“沒事。胡姐,之後不會再有東西找你了。”
胡婧顯然松了口氣,語氣裏帶着幾分驚喜:“真的?太好了。”
應澤笑了下,又交代幾句工作上的事,挂斷電話。這期間,兩人已經到停車場。孟越說:“我媽剛剛說,不好意思讓你聽到她……呃。”
應澤理解,回答:“沒事,删掉吧。你不是有新手機嗎?”
孟越:“啊,剛剛忘了。”
應澤看副駕駛一眼。或許因為情況緊急,他雖然有點調侃意思,但并未笑出來。此刻說:“救護車到了嗎?”
孟越去問岑女士,岑女士回答說,已經在車上,看護士給孟英哲急救。
幾人說好待會兒醫院見。路上,孟越順勢告訴應澤,說自己昨天半夜下樓把紫微居打包來的菜拎上去了,就在廚房,只不過可能需要一個粉碎機處理。應澤簡單道:“你下個單吧。”
孟越下單。
他想說昨晚劉輝的事,可應澤在開車。孟越考慮片刻,還是先壓下來,準備待會兒再講。
回首過去幾天,發生的事實在太多。
他們在醫院待了一上午,為孟先生辦好住院手續,同時開了很多藥、檢查項目。應澤跑前跑後,孟越做什麽都不方便,只能靜靜待在母親身邊。
兩人要等孟先生做檢查。排隊的人很多,岑麗珠連和兒子講話的機會都沒有。她幾次欲言又止,孟越看出來了,問應澤借來耳機。岑麗珠這才能和孟越好好說話。
大抵是因為丈夫情況穩定下來。年紀上來後,岑麗珠原本就做好這方面心理準備。所以在最初驚慌後,她已經能堅強面對一切。唯有應澤,讓她有些挂懷。
岑麗珠:“唉,我們前天還說,要你和小澤講開。按說我們有這種想法,就不好事事都麻煩小澤。沒想到現在,又……”
除去對應澤愧疚外,她心裏還有一絲對兒子的愧疚,覺得自己打亂了兒子的計劃。
過去百餘天下來,種種折騰,讓岑麗珠心力憔悴。她已經在考慮,是否要給學校遞提前退休的申請。女職工,五十五歲,加上自己家裏出了這麽多事,于情于理都可以辦理。
她想說的話很多,此刻全部傾瀉而出。不知不覺,已經轉換數個話題。等意識到時,岑麗珠嘆口氣,“一直都是我在講。”
孟越一直耐心地聽,把母親話中的種種問題條理化。
周邊人太多了了,将過道團團堵住。岑麗珠身在其中,其實不太舒服,總有點喘不過氣。所以孟越悄悄動用自己的力量,在岑麗珠面前開辟一條小徑,讓外界空氣直接灌入,好讓母親能自在呼吸。
他心裏惦記着事,又有周邊環境打擾,一時之間竟未發覺,剛剛應澤來過。
又很快離開了。
孟越一條一條和岑麗珠分析,說:“退休的事,媽,你是真的喜歡這份工作。你那些課件,什麽Linguistics、Semantics……我看着都頭大,你能講這麽多年,每年的新研究也在一直關注吧?所以呢,也別沖動,可以再考慮一下。家裏這會兒亂,可之後總能好起來。到那會兒,沒準你又想回學校了,還要走退休返聘的手續,那多麻煩?”停頓一下,“現在啊,如果媽你覺得撐不下來,先請個長假?”
岑麗珠嘆道:“也是。”
孟越:“我剛剛看爸的檢查報告,情況并沒有很糟,只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一氣兒壓過來,才讓你和爸都受不了。”
他溫和地勸,慢慢地,岑麗珠情緒和緩下來。孟越察言觀色,最後,提起應澤。
“小澤那邊——”
他已經許久不知道心跳是怎麽感覺了,可此刻,忽然有了些“緊張”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篇合格的甜文(喂!),不會有超過兩天的誤會=v=
ps.作者是粗心江,而且很多時候看自己文是看不出蟲的……所以每個蟲第一個捉出來的小天使都有紅包!But!小天使捉蟲的時候說一下蟲本身,不然我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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