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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是擔憂半是期待路上會發生點什麽事情,但最後毫無波瀾的在天黑不久後到達了最終目的地,圖爾,也是陸楠所要繼承王位國家的王都。陸楠還以為會有鮮花開道,夾道歡迎的盛大場面,然而并沒有。他們一行人安靜的進了城門,繞過曲曲折折的石頭路,穿過一片又一片黑暗中的房屋。偶爾會有居民聞聲打開窗戶悄悄觀望,但他們都一聲不吭。
陸楠直覺着氣氛不太對勁。她知道這裏沒有路燈,而且因為蠟燭很貴,一般居民都舍不得點,通常天一黑就睡覺。倒是也有替代的油燈,但點起來非常臭,并且全程散發濃濃的黑煙,只有那種窮苦人家才會用。所以期待這裏的夜晚能和現代社會一般燈火通明不可能。但好歹作為一個王都,是不是太黑暗了點。
而且她意外的發現,自己的眼睛在完全黑暗裏竟然沒法看得太清楚,超過兩米就基本和瞎子一樣。莫非這個公主有夜盲症?之前一路上她都在憂慮其他的事情,偶爾在黑暗中身邊都有火光照明,所以她都沒有注意到這點。但是想想也是,就看這裏的貴族日常飲食,盡是些烤肉面包,缺乏維生素,有夜盲症很正常,沒有得敗血症腳氣她都該謝天謝地了。幸好夜盲症可以靠改善飲食來治療,陸楠只是詫異了一下,并不怎麽擔心。
她更擔心的是周圍詭異的氣氛,就算是再怎麽生産水平落後,作為王都,通常都是一個國家最發達最富裕的地帶。起碼會有酒館賭場大保健之類的娛樂設施吧。但進城之後,視線所及只有一片黑暗,偶爾會聽到狗叫的聲音。要不是看着伯爵和随行的士兵們都很淡定,陸楠幾乎要以為這是個圈套或者被屠城了。
走了大概半個小時,終于在一片黑暗裏看到了燈光的存在。陸楠努力睜大雙眼,也只是隐約見到了一片連綿起伏的建築物,看樣子占地面積還挺廣闊。馬車在建築物前方的廣場停下,陸楠扶着伯爵的手下了車,看見大概有二三十個人等候在大門兩邊,對她遙遙的行禮。
“啊,我親愛的孩子!你可算是回家了!”
陸楠剛剛站穩,迎面便是一陣濃郁的香水味道砸過來,她一臉懵逼的被一位看着五十來歲的貴婦死死抱進懷裏,對方因為束腰而高聳的胸部正好壓在她臉上,幾乎讓她窒息。
“可憐的小克洛,上帝知道我是多麽的想念你,一想到你遇到了如此悲慘的事情,我的心都要碎啦!”
那位貴婦還在嚷嚷,用力之大讓陸楠懷疑她是不是想趁機勒死自己,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她豐滿的懷裏掙脫出來,見她一臉期待的看着自己,只能順勢掩面哭泣。貴婦見狀也用手帕捂着臉高聲痛哭,那聲音去唱女高音都沒問題。周圍還在行禮的人見狀,也跟着哭泣嘆息,幾位女士還做出因為太悲痛要暈倒的樣子,搞得個個真情實感,陸楠簡直都要忏悔一下自己虛假的表演了。
“公爵夫人,公爵夫人,還請您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失禮,殿下遠道而來肯定很疲憊,我們還是進去再說。”
另一個半禿的老頭湊過來低聲下氣的說,他穿着很華麗,胸前一排勳章足以閃瞎人眼。雖然他想表現出善良熱情的樣子,但那巨大的鷹鈎鼻和銳利的三角眼,怎麽看都是一副奸臣的樣子。
“是啊,是啊,我竟然忘了!可憐的小克洛,來,跟姑媽一起進去休息。你有什麽委屈都不要憋着,全部告訴姑媽,姑媽會站在你這一邊!”
那位被稱作公爵夫人的貴婦唠唠叨叨的說,放下手帕,臉上神奇的一點淚痕都沒有。她死死抓住陸楠的手,扯着她就往裏面走。而其他人也急忙跟上,在一邊七嘴八舌的慰問,每個人都是滿臉真摯的熱誠,仿佛他們都是陸楠的生死之交。陸楠無語的被扯着走,要不是身邊都是些高鼻深目的外國人,她幾乎以為自己是正在進賈府的林黛玉。
這套路不都是一樣一樣的嘛!
她還是作出一副很悲痛無心說話的模樣,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周圍的一切。平心而論,這個王宮看着起碼有點她想象中的樣子,但豪華的陳設依舊無法掩蓋那粗犷的本質。至少她所見到的一切充滿了濃郁的原始狂野風,兩邊牆壁上雖然裝飾着各種油畫壁毯,但中間不倫不類的夾雜着諸多動物頭顱的标本。腳下全是用大塊石頭鋪成的地面,兩邊的牆壁也是同樣巨大的石塊,頭頂的吊燈能明顯看出改造的痕跡,想必以前不是點蠟燭而是點火把照明。要不是有太多的鮮花錦緞鋪設,她簡直以為這裏是個海盜的堡壘。
但她卻不太讨厭這種粗魯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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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瞟了幾眼那位一路上嘴巴就沒消停過的“姑媽”,她年輕的時候必定是位不得了的美人,哪怕是現在,她的臉上還依稀殘存着幾分尚未消散的姿色。但她畢竟是老了,雖然從她白皙的皮膚看得出她精心保養,細密的皺紋還是無情占據了她的面孔。幹枯的臉頰和下垂的眼睛讓她看着總是帶有一絲尖刻。層層疊疊的絲綢和珠寶無法掩蓋她松弛的皮膚和斑點,她滿臉都鋪着雪白的粉,還在嘴角和眼睛下面點着美人痣,可是不但不好看,反而讓她像個小醜。
既然自稱姑媽,想必是公主父親的姐妹。陸楠有點摸不準這人是什麽目的。讨好?示威?不過她那副自來熟仿佛自己才是這裏主人的樣子,真心無法讓陸楠産生好感。
本以為接下來要繼續上演抱頭痛哭追憶往昔的戲碼,但在走過無數走廊後,陸楠被迎到一個寬闊的大廳。沉重的深紅色帷幕在她眼前被緩緩拉開,呈現出一個金碧輝煌的世界。
鋪設滿滿當當的美酒佳肴,還有樂隊在奏響歡快的樂曲。數不清盛裝的男人女人都笑臉以待,他們身上頭上傳來的各種香氣交織在一起,濃郁得讓人無法順利呼吸。有個洪亮的聲音在高聲宣布:“讓我們一同歡迎,偉大的洛林女王!偉大的帝國皇帝!”
無數聲音附和着高喊:“偉大的洛林女王!偉大的帝國皇帝!”
他們都展開最殷勤最親切的笑容,争先恐後的想要過來對陸楠行禮。他們手中端着華美剔透的水晶杯,在輝煌的燈火下反射出瑰麗的色彩。各色各樣的華麗服飾還有讓人眼花缭亂的精美珠寶穿戴在一位位舉止得體的貴婦淑女身上,簡直像是什麽花邊寶石的展示會現場。而男士們一個比一個更優雅更威嚴,但在陸楠面前卻一個比一個将腰彎得更低,帶着近乎虔誠的表情搶着親吻陸楠的每一根手指。
他們在歌頌,他們在贊美,他們在歡呼。
“偉大的女王!女王萬歲!”
巨大的聲浪夾雜着好像永無休止的音樂,簡直要将陸楠沖暈。自诩先進的現代人,她也沒見過類似的場面。她像是被卷進了一片紙醉金迷的海洋,無法掙脫,被動的接受着贊美和祝福,還有最熱情最虔誠的崇拜。一瞬間仿佛只要她一個眼神,這些為了她狂熱無比的人們就會毫不猶豫的獻出一切。他們喋喋不休的說着不重複的贊美詩,他們目眩神迷為她神魂颠倒就像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仙女。陸楠一步一步的艱難穿行在這片熱情與崇拜的人海裏,被簇擁着幾乎腳不沾地的坐上了最上首的王座。剎那間所有人好像是被風吹倒的麥田,一片一片對她俯下身體,她獨自高坐就像是世界唯一的真神。
“上帝保佑女王!女王萬歲!”
他們不知疲憊的歌頌着,就像是可以一直持續到天荒地老。
陸楠在這片贊美中有些暈頭轉向,她的虛榮心得到了無比的滿足。她從未如此親身品味過權力的美好。看啊,你甚至什麽都不用做,世界便仿佛近在咫尺。數不清的人願意乖順的拜服于你的腳下。她甚至無法克制的露出了一絲笑容,熱血湧上她的頭顱,她感到臉頰滾燙,全身火熱。她躊躇滿志的坐在王座上,雙手握住兩邊的扶手,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征服了一切。
“讓我們敬偉大的女王一杯!”
不知是誰提議,所有人都欣然舉杯,像一片向日葵般對着陸楠綻放最熱烈的笑容。陸楠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手上多了一杯酒,她暈乎乎的跟着舉起酒杯,血紅的液體輕輕晃動,稍微喚回了她的一點理性。她悄悄将戴在小指上的一枚銀質指環褪下,丢進了酒杯裏。這是她自從經歷過被下毒之後養成的習慣。雖然知道并不是所有毒都會引起銀發黑變色,起碼總比什麽都不做好。再說這個世界她還不信能有什麽高科技合成的新型毒藥。
她舉高了酒杯,借着明亮的燈光,她看到那枚小巧的指環慢慢的變色,最後完全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烏黑。
陸楠驚出一身冷汗,終于徹底從迷幻的情緒裏徹底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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