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挨打

付明悅在兩日後搬回了自己的住處，一向與她親密的秦放竟然對此不置一詞。後宮開始有一些流言，說是兩人感情破裂，已經鬧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流言是從錦靈宮傳出來的，據說可信度相當高。

“明悅，你給朕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皇帝将她召到了內書房。

付明悅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八卦的味道，看來最近皇帝的事進行得很順利麽，竟然有心情跟她開玩笑。

雖然一早已經想好怎麽應付皇帝，但一想到他是比秦政秦放還厲害得多的老狐貍，她的壓力就很大。

三面間諜不是那麽容易做的啊。

在秦牧面前，她是白禾，一個因為複仇而找他們母子合作的宮女。她武功高強，性格獨立，處事冷靜，而且還神秘莫測，至今沒有暴露過自己的真實面目。

在秦放面前，她是因為他的厚愛而泥足深陷的癡情女子，她不知道他對她的利用，也不知道肖淑妃要置她于死地的陰謀。她心裏眼裏只有一個名字，就是秦放。

在皇帝面前，她是忠心耿耿的禦前女官，她不參與任何一方的争鬥，她的主子只有皇帝一人。瓊妃的傳說？皇後和肖淑妃的暗中較量？對不起，她可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在什麽人面前扮演什麽角色，必須記得清清楚楚，不該知道的事情絕對不能知道，否則下場一定會非常凄慘。

付明悅覺得，經過了這麽多的歷練，自己回到現代以後可以考慮放棄武指這個職業，轉做演員，說不定還能混個影後當當。

“回皇上，如您所知，奴婢與慶王殿下決裂了。”

“哦？這麽嚴重？你被他看穿了？”皇帝好整以暇的問道。

付明悅暗暗皺眉，當初是皇帝将她派到秦放身邊做卧底的，如今她疑似暴露，皇帝竟然一副看好戲的态度。

陛下，您今天是沒吃藥還是藥吃多了？需要奴婢送您去精神病院複查嗎？

不過她自然不敢這麽回答，識時務者為俊傑，大美女能屈能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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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是慶王殿下被奴婢看穿了。奴婢發現他一直都在利用奴婢，因此一氣之下就把他飛了。”

“把他飛了？”皇帝聽不明白。

“就是把他甩了。”

皇帝還是不明白。

“呃，那個……就是把他抛棄了，對，是抛棄。”她總算找到一個合适的詞。

“堂堂慶王被一個女官抛棄了，有意思。”

付明悅偷偷抹了把冷汗，皇上您态度能端正點兒嗎？

皇帝不再逗她：“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付明悅的神色跟着嚴肅起來，“這次奴婢被人污蔑造反，差點死在宮正司，其實是淑妃娘娘和慶王殿下在背後設計的，目的就是陷害皇後娘娘。本來奴婢一死即可，但不知為何慶王殿下覺得奴婢還有利用價值，因此在關鍵時刻将奴婢救下。後來這些事被奴婢知道了，奴婢大怒，于是就抛棄了慶王殿下。”

在皇帝面前她向來有九成以上都是實話，不過總是故意将話題引到對自己有利的方向，不利的那些如果能完全不引起懷疑就撒謊騙過去，如果可能露餡就堅決不提，扮無知。

“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慶王殿下主動告訴奴婢的。”

“他既然想利用你，又有什麽理由主動告訴你實情，讓你恨他？”

“有。他想讓別人誤會我們決裂，讓皇後娘娘放松警惕，甚至給她拉攏奴婢的機會。”

“這麽說來，放兒已經耐不住寂寞了？”

“奴婢覺得應該是。”

皇帝笑看着她：“所以你打算到皇後那裏做奸細？”

“回皇上，奴婢打算在慶王殿下和皇後娘娘面前做雙面奸細來着。”

“嗯，朕準了。皇後那邊若有什麽動靜，記得知會朕一聲。”

“皇上，您不覺得皇後娘娘是冤枉的嗎？”

皇帝點頭：“朕覺得。”

覺得你還任其發展？那畢竟是你的發妻啊，你個禽.獸！

“那皇上還……還讓奴婢……”

付明悅突然想起她被帶到宮正司前皇帝那個神秘的眼神，莫非他早就猜到幕後主使是肖淑妃，而他要肖淑妃和皇後兩敗俱傷，所以故意坐視不理，任她枉死在宮正司？

那個眼神傳達的意思其實是“明悅，你安心去吧，朕會好好安葬你”？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她不能草木皆兵，看誰都是敵人！

“朕給你一個機會猜一猜朕為何要這麽做，猜中了，朕滿足你一個願望，猜不中……”皇帝四處看了看，沖門外喊道，“來人！”

一個小太監應聲而入：“皇上有何吩咐？”

“去給朕找一把戒尺過來，要結實一點的。”

“是。”

付明悅忐忑不安的問道：“皇上，您要戒尺做什麽？”

皇帝笑道：“你跟了朕兩年，若還猜不透朕的心思，朕罰你挨一頓戒尺也不冤吧？”

付明悅咽了咽口水：“不……不冤……”

才怪！！！

雖然她來這時空才幾個月，但對皇帝也算是有一些了解。這位君王十分讨厭被人算計，所以毫不手軟的收拾了祁貴妃和秦政。這樣的人，決不會願意被一個女官猜到自己的心思。

話說回來，不僅是他，凡帝王皆是如此，不然揣測君心怎會自古以來都是大罪呢？

皇帝這是逼她選擇挨打啊！

小太監很快将戒尺送了過來。

皇帝拿起戒尺，一邊把玩，一邊說道：“既然不冤，那就猜吧。”

付明悅很痛苦，皇帝說了如能猜中就可以滿足她一個願望，這個賞賜真的太有誘惑力了。

皇帝心情這麽好，或許真的希望她直言呢？

可若這只是皇帝布下的陷阱，她卻傻乎乎的上鈎，不僅會被治罪，以後皇帝也一定會防着她，絕對得不償失。

如今正是一舉扳倒肖淑妃和皇後的關鍵時期，這個風險她冒不起。

假裝低頭沉思了片刻，她乖乖走到皇帝身前跪下，主動将右手伸了出來：“皇上，雖然打手不會傷到腦子，但若是手廢了，奴婢就不能好好伺候您了。您……手下留情……”

皇帝有些驚訝：“你果真猜不出？”

“果真猜不出。”

“那朕要動手了？”

“皇上您輕點兒，嗚嗚……”

皇帝猶自不大相信，揮了揮戒尺，見她沒有改口的意思，戒尺“啪”的一聲落到她手心。

“啊——”付明悅條件反射的叫了起來。

“叫什麽叫？朕打疼你了？”

付明悅這才發現雖然戒尺落下來的聲勢很驚人，卻并不怎麽痛，看來皇帝故意控制了力道。

她突然有種頑皮孩子犯了錯，被長輩吓唬教訓的感覺。想起皇帝曾說要她跟着秦牧，莫非他已經将她當做自己的兒媳婦？不對，就算秦牧要了她，她也不過是個妾室，皇帝的兒媳婦那得是太子妃。

可是，他對她這種态度算是怎麽回事？

皇帝收起了戒尺：“起來吧，不打你了。”

“謝皇上恩德。”

不管怎樣，這關總算是平安闖過，皇帝看起來并沒有懷疑。

“你覺得皇後會來找你合作嗎？”皇帝問道。

“奴婢覺得不會，皇後娘娘要是那麽蠢，就不會屹立後宮二十年不倒。”

“朕卻覺得會，要不我們打個賭？”

又是打賭……

“賭什麽？”知道皇帝不會真的坑她，她膽子大了起來。

“如果皇後沒有來找你，朕滿足你一個願望，如果她來找你了，你挨朕十下戒尺。”

付明悅滿頭黑線，皇上您是扮演私塾先生太入戲了吧？

“皇上您九五之尊，親自動手打一個小小的女官，傳了出去恐怕有損您的威名……”

“你說得對，朕找夏霖來打。”皇帝笑得很燦爛。

他今天的心情相當不錯啊，難道是昨晚與瓊妃滾床單滾得太盡興了？

付明悅發覺氣氛不對，皇帝雖然一直對她不錯，但從未如此和藹的跟她……玩鬧，簡直像個慈祥的長輩，完全不複帝王的威嚴。不行，她得找回自己的節奏，不能被皇帝牽着鼻子走，她還得借助他搞垮肖淑妃和皇後呢。

“好，奴婢跟皇上賭了！”

皇帝胸有成竹：“你就等着挨打吧。”

付明悅總覺得他笑得很奸詐。

當天晚上她下值的時候，果然有鳳儀宮的小太監偷偷摸摸來找她，說皇後娘娘請她子時去一趟梅園。

付明悅一臉陰沉的想着，這對夫妻該不是合夥整她吧？皇後腦子沒問題的話，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找她合作。她雖然與秦放鬧翻，但情侶吵架甚是平常，指不定秦放服個軟兩人就和好了，皇後想利用她來對付秦放，就不怕秦放将計就計反對付她？

将計就計……付明悅腦子裏靈光一閃。

找她合作風險巨大，給人一種皇後已經走投無路，病急亂投醫的錯覺。而一旦皇後亂了陣腳，秦放和肖淑妃必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勢必要一舉将她扳倒。

但若皇後是故意的呢？

秦放假裝與付明悅決裂，讓皇後有機會拉攏她，等付明悅探到皇後的計劃，再對症下藥反将皇後一軍；皇後則假裝中計，故意送上門來讓秦放算計，然後将計就計把秦放算計了去。

而皇帝就高坐龍椅，看着自己的兩個女人互相争鬥，兩敗俱傷，最後手一揮，瓊妃複寵，秦牧上位，一舉兩得。

果真皇帝才是後宮最大的boss，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這只老狐貍！！！

付明悅突然起了消極怠工的心理。其實她成功讓瓊妃複寵便可以退居二線，剩下的交給皇帝一個人去做就行了，他一定會為秦牧掃清所有障礙，她接下來要籌謀的應該是如何奪得秦牧的寵愛才對。

“明悅姑娘，皇上讓咱家來問一問，姑娘今夜可要出門？如果不出門，就請姑娘好好休息；如果出門，就先去內書房一趟，皇上有事叮囑姑娘。”夏霖站在她房外，一臉和氣的笑容。

付明悅斜了他一眼，這是因為可以當打手而興奮麽？

“皇上料事如神，我今晚的确要出門。”她蔫蔫的答道。

皇帝就是那如來佛，她跳來跳去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皇帝見到兩人進來，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夏霖出去。付明悅松了口氣，看來皇帝沒打算打她。雖然從小到大挨過無數次打，但打她的人是她當父親一樣敬重的師父，若是被外人打，總感覺周身不自在，哪怕那人是皇帝。

不過她的美夢很快破滅。

“明悅，把抽屜裏的戒尺拿過來。”皇帝吩咐。

他的話就是聖旨，付明悅無奈，只得照做。

“把手伸出來。”

“皇上……”

“朕不想說第二遍。”皇帝神色嚴肅，下午那個和藹可親的長輩不見了。

付明悅認命的伸出手。

“啪！”戒尺毫不留情的打在她的手上，頓時起了一條紅痕。

付明悅吃痛，條件反射的便想将手縮回去，好在及時忍住了。

皇帝再次舉起戒尺，“啪啪啪！”頃刻間戒尺已經連續九次落在同一個部位。付明悅緊咬嘴唇，眼淚在眼眶裏使勁的打轉。

“知道朕為什麽要打你嗎？”

“因為奴婢打賭輸了。”

“你當朕是小孩子，有閑心跟你玩這種游戲？”皇帝将戒尺扔在地上，“朕是想給你一個教訓。這後宮的女人個個都不簡單，別說皇後和肖淑妃，哪怕是賢妃德妃，你也不一定鬥得過。朕知道你聰明，但若不事事謹慎，随時都會丢了性命。朕現在還能護着你，等朕不在了，你只能靠自己。”

“皇上，您……您怎麽會……”

您可是九五之尊啊，怎麽會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