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女屍

鐵蒺藜上的毒雖然不是劇毒，但也甚是厲害，好在此毒遇到傷口才會急速擴散，被小凱子吸入口中之後，反而減了毒性，因此他才能支持這麽長時間。

付明悅問過小凱子，此時是她和秦牧遇襲的第二日下午。清溪宮地處偏僻，又被劃為禁地那麽多年，巡邏的禦林軍都會繞道走，一般人更不會沒事找死跑到那裏去。

而四名死士全部身亡，無人回去複命，秦放這麽謹慎的人，肯定不會大白天派人到清溪宮查看。再加上嚴寒之下，屍體不會很快發臭，因此恐怕還沒有被人發現。

既然此毒來自死士，那他們身上應該帶着解藥。只要她聯系上嘎肥油，讓它去将解藥找來，小凱子就沒事了。

她倒是猜錯了，死士的屍體已經不在原地。

昨夜秦牧回宮換了衣服之後，始終放心不下白禾，又跑回去查看。見地上的解藥已經不在，以為是被白禾拿走，心中甚是安慰。他雖然不認識這四人，但猜到他們應該是秦放的手下，因為眼下最想要他們母子死的便是秦放和肖淑妃了。

這四人是秦放養的死士中最為厲害的幾個，照理就算是遇到皇帝的暗衛，也是勝算頗高，結果卻失敗了，自然是遇到了意外。不過死士對他都是死忠，決不允許自己落入敵手，因此就算暴露了，也不可能牽連到他。

換句話說，除非他主動招認，否則沒人能因為這些死士給他定罪。

這個道理秦牧也懂，因此他将四人的屍體拖到偏殿藏了起來。如果秦放一直沒有收到四人的任何消息，也找不到他們的屍體，心中就會一直有個疙瘩，行事也就免不了會諸多顧忌。這樣的話，受了重傷的白禾才能有喘息之機。

也不知道白禾如今躲在哪裏養傷，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很多時候都想與她商量之後再行事。

如今雖知她還活着，心裏始終免不了擔心。他決定，下次見面的時候一定要問清楚她到底是誰，不管她有着怎樣的身份，他都可以接受。

如果他知道拿走解藥的不是白禾，而是嘎肥油，不知道會怎樣呢？

那天嘎肥油雖然沒能找到付明悅，但它知道她沒死，否則它應該已經被系統收回，并且被初始化了。付明悅多半是昏迷不醒，并且離它太遠，所以它才無法感應她的位置。

最開始它一直守着秦牧，因為它怕他會做傻事，他是付明悅的目标人物，如果他遭遇不測，付明悅就只有死路一條。好在秦牧很快變得理智起來，它也就沒再管他，而是将他留下的解藥叼在嘴裏，到處去尋找付明悅的下落。

它雖有僞裝程序，但裝解藥的瓶子卻沒有。因此它得見人就躲，速度便慢了許多。

當時付明悅在水中暈迷，河水将她沖到了很遠的地方，被天不亮就起床做苦工的小凱子見到，一路拖回了自己的住處。他地位低下，住的地方自然也偏僻，加上付明悅昏迷之中腦電波微弱，因此嘎肥油一時竟沒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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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皇宮雖大，畢竟有限。在接近小凱子住處的時候，它清晰的感受到了付明悅的召喚，立刻向她所在之處跑去。

看着嘎肥油肥肥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付明悅突然有點想哭，心裏湧起一股見到親人的委屈感。

“主人，鐵蒺藜上有毒，你快服下解藥。”嘎肥油急得喵喵叫。

“這只貓長得好有趣，付姑姑，是你養的嗎？”小凱子畢竟還是個小孩，見到這麽可愛的一只大肥貓，自然歡喜。

“是的，它叫嘎肥油。”

付明悅從它口中接過藥瓶，對小凱子道：“快來将解藥服下。”

小凱子和所有第一次聽到嘎肥油名字的人一樣愣住了，根本沒聽到付明悅後面的話。

“小凱子？”付明悅再次喚道。

“哦哦，付姑姑你說什麽？”

“這是解藥，你拿去服下。”

小凱子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這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他自然是惜命的，也不去問解藥是哪裏來的，就趕緊服下了。

解藥非常管用，不一會兒他眉心的黑色便退了下去。

“小凱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不過我不能在這裏久呆，救我的事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知道嗎？”

“付姑姑，你的傷很重，燒也剛剛退下去，不如先在我這裏住幾天……”小凱子勸道。

“我是禦前的人，若無故失蹤，皇上追查起來，不但我難逃罪責，更會連累到你。小凱子，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但我必須走了。從此以後你要裝作不認識我，不可再與我有任何聯系。若他日我還有命在，必定會來救你于水火；若我無幸，你要學會保護好自己。記得嗎？”

小凱子聽她的語氣隐隐有訣別的意思，嘴巴一扁，淚珠便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你是大人了，要堅強。”付明悅掙紮着下了床，她真的得走了，皇帝昨日說讓她去禦書房伺候，她卻一直沒有出現，根本無法向皇帝交代。

“付姑姑！”小凱子叫住她，“這個東西怎麽處理？”

他手中拿着一個黑沉沉的物體，正是曾插在她右肩的鐵蒺藜。

她驚出一身冷汗，她竟忽略了這東西，要是被別人發現，她的身份立刻就會暴露，皇帝和秦牧那兩關她都過不了。父子倆很有可能會同仇敵忾，一起将她收拾了。

“這個我會處理，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她接過鐵蒺藜，狠一狠心，邁着虛弱的步子往外走去。

她受傷甚重，雖然用了藥，又被小凱子用棉被和暖爐捂幹了衣服，但仍然覺得一陣陣發暈。心裏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忘記了，卻始終想不起來。

“主人，你的太監服呢？”聽到嘎肥油的叫聲，她才猛然想起。

自己果然是暈了頭，不僅差點将鐵蒺藜這麽重要的東西留下，竟連自己去清溪宮時穿的太監服不見了都沒有注意到。

不對，不僅是太監服不見了，太監服裏面的女官服也不見了。

“小凱子，我的衣服在哪裏？”

小凱子也是聽她問才想起這件事：“昨晚我見到付姑姑的時候，你渾身都濕透了，我便将你外面的兩層衣服脫了下來，如今只晾幹了一件，那件太監服還只是半幹，付姑姑要帶走嗎？”

付明悅将女官服換上，對太監服卻很是為難。如果帶走，她不能保證不被人看到，畢竟此時是大白天；可若是放在小凱子這裏，又怕會連累到他。

小凱子猜到她的心思，說道：“不如等晚間我将它扔到河裏去吧，這裏偏僻，我小心一點，應該沒問題。”

“那好，先這樣，你自己要小心。”付明悅急着離開，她在這裏呆得越久，小凱子就越危險。

小凱子知道她必有大事要做，也未再多做挽留，一臉擔心的目送她離去了。

此處離禦書房比長青宮近，付明悅卻決定先回長青宮，畢竟自己現在的樣子太過狼狽，怎敢就這樣出現在皇帝面前？

她艱難的積蓄起渾身的力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并無異常。好在她從小練武，身體素質過硬，換作是別人，經歷了昨晚那一場大劫，說不定早就沒命了。

本想速速趕回去，誰知路上竟然又起風波。經過陳容華居住的雲曦宮時，突然見到兩個太監擡着一具女屍，鬼鬼祟祟的扔到了宮外的一口枯井當中。

後宮共有三口枯井，之前秦牧被困的便是其中一口，這裏是另外一口。

付明悅見那女屍的服飾，似乎是比較得臉的大宮女。陳容華此人一向低調，中秋家宴後便沒怎麽出現過，上次卻突然與賢妃一起誣賴她造反，此時雲曦宮的宮人又偷偷摸摸抛屍，其中必有隐情。

兩個太監扔下屍體以後，左右看了看，見無人經過，便一起回去了。

付明悅正要離開，突然想到一個既能消除皇帝懷疑，又能向秦牧解釋白禾去向的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回到小凱子的住處，将太監服要了回來，來到枯井附近，讓嘎肥油躍入井中，将尾巴與女屍的腰帶系在一起，攀住井壁将女屍拖了上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與屍體接觸。

昨晚一名死士死在她身邊，當時雖然只有朦胧的月光，但她還是被吓住了。只是秦牧接着就追了過來，她只顧着逃跑，便沒有心思再去害怕。如今見到這個剛死去不久，身上還有溫度的宮女，一顆心吓得砰砰直跳。

想将太監服給女屍換上，但一雙手抖得根本拿不住衣服，最後還是在嘎肥油的幫助下才勉強完成。之後她讓嘎肥油将鐵蒺藜按照她受傷的部位插到了女屍的右肩，再由嘎肥油照之前的方法将她運到井底。

做完這一切，她渾身的力氣仿佛已經耗盡，連步子也邁不動。

“主人，你太虛弱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如我去雲曦宮偷點東西給你吃，沒有食物的補充，可能在半路就倒下了。”

付明悅深以為然，她現在真的急需補充能量。

嘎肥油啓動僞裝程序，悄無聲息的潛入了雲曦宮。

付明悅努力挪動身體，離那口枯井遠了些。也不知這宮女犯了什麽錯，竟然連陳容華那樣性子的人也會殺人滅口。陳容華無緣無故陷害她，她本該去一探究竟的，但此時實在沒有精力，只能躲在一棵大樹後等着嘎肥油帶食物回來。

“主人小心！”嘎肥油突然發來信息，“肖淑妃正在雲曦宮，可能馬上就要出去了。”

付明悅一驚，雖然早就料到陳容華陷害她一定與肖淑妃有關，但沒想到肖淑妃此時竟在她宮中。這麽說剛才那個宮女很可能是被肖淑妃下令殺死的，她到底要做什麽？

來不及多想，不管肖淑妃來這裏的目的如何，如果被她發現，她的一切計劃都要泡湯了。

人在危急的時候總是會爆發出無盡的潛能。眼看肖淑妃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宮門口，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抱住樹幹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此時是寒冬，樹木已無綠葉遮掩，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不過這樹甚高，只要肖淑妃和随行的人不往上看，應該不會看到她。

陳容華在門口向肖淑妃行了大禮，肖淑妃并未叫她起身，陰沉着臉帶着兩個宮女就往付明悅這邊走了過來。付明悅暗暗叫苦，這邊并不是宮道，肖淑妃選擇這條路明顯是為了避人。

她的心随着肖淑妃的腳步聲而越跳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