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示弱
秦牧來不及多想,立刻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付明悅身上,之後才高聲問道:“趙德福,外面發生什麽事了?”
趙德福很是惶恐,算算時間,皇上與晨小儀應該正是關鍵時候,突然走了水,打攪了皇上的興致,不知道他會不會拿自己當出氣筒。
硬着頭皮答道:“皇上,外殿的宮人不小心,燭火引燃了窗戶紙,請皇上和小儀主子先避一避。”
付明悅大大松了口氣,只覺這場火災來得太過及時,讓她有時間可以再想想與秦牧之間的事。
火勢并不大,很快就被撲滅了。但擾了皇上和小儀的*,那莽撞的宮人自然要重罰,趙德福來請示秦牧,是否直接杖斃。
“皇上,嫔妾宮中剛發落了一個小滿,如今這個……皇上留他一命吧?”付明悅求道。
這些宮人都是在尚儀局學過規矩的,且白天剛有人受罰,此時皇帝又宿在這裏,照理應該人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怎會有人不小心打翻燭火?況且蠟燭并非點在窗邊,又如何能燒了窗戶紙?
而這火起的時間更是蹊跷,秦牧與她進內殿好一會兒了,若不是秦牧前戲太多,火起的時候兩人應該正是關鍵時刻,這是秦牧第一次寵幸妃嫔,若是被打攪,說不定從此心裏有了陰影,再也不願碰她了。
很明顯是有心人故意所為。
所以縱火之人定不能死,否則如何能查出背後的主謀?
秦牧甚是氣惱,為表對付明悅的重視,這些人都是他特地吩咐尚儀挑選,之後又親自過目的,如今一個接着一個犯錯,付明悅難免會覺得他有意敷衍。
有心想将此人杖斃,以達到殺一儆百的效果,但付明悅出了聲,他又不好駁她。
“拖下去杖責三十,殿外跪着反省。”
至于跪多久,他沒有說,趙德福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意——這是真心不想放過那個宮人,只是礙着晨小儀的面子不好直接賜死罷了。
此時已是深夜,付明悅一點睡意都沒有,秦牧以為她吓着了,安慰道:“明天朕從禦前挑選幾個機靈的宮人過來給你使,省得為這些笨手笨腳的蠢人置氣。”
“嫔妾沒事。”付明悅見他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心想難道他還想接着幹那事兒?嘴上說沒事,臉上卻露出些許害怕的神色。
秦牧嘆口氣,剛才的這一場風波已經将兩人之間的旖旎氣氛破壞得半點不剩,如果再繼續下去未免太不體貼。雖說他是皇帝,她是妃嫔,可這種事他是期待能兩心相悅的。
“再過一個時辰朕就要上朝了,你陪朕小睡一會兒吧。”他說着和衣躺在了床上。
付明悅見他沒有動自己的意思,也躺了上去。
床很大,秦牧睡在外面,付明悅則靠近裏面的床邊,兩人之間足可以再躺兩個人。
秦牧沉聲道:“過來。”
付明悅很緊張:“皇上,你還要上朝。”
“朕要抱着你睡。”秦牧言簡意赅,語氣中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付明悅只好磨磨蹭蹭挨過去,秦牧似有些不耐煩,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拉入懷中,吓得她低聲驚呼。
“噓——小聲點,彤史女官還在外面,你想她聽到嗎?”秦牧在她耳邊說道。
付明悅的臉刷的紅了,按照慣例,皇帝寵幸妃嫔,會有一名彤史女官在殿外侯着,最初是通過聽帳內的動靜來判斷妃嫔是否被寵幸,以便在彤史上做相應記載。後來本朝有位晉康皇帝在位時改了規矩,只讓彤史女官在殿外侯着,由皇帝離開的時候告訴她是否成功寵幸。
想必皇帝也不喜歡歡好的時候有人在外窺探。
雖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兩人離得太近,秦牧呼出的氣息環繞在她臉龐,付明悅的心如一團亂麻,睡不着,卻又不敢睜眼,只能裝睡。
秦牧見她長長的睫毛不停的顫抖,臉蛋因為羞澀紅撲撲的,樣子十分動人,忍不住湊上去,在她唇上輕啄了兩下。
付明悅渾身都僵硬了,秦牧仿佛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得意的笑出了聲,摟着她的胳膊緊了緊,心滿意足的睡去了。
等他睡着,付明悅大着膽子睜開眼睛。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這是她在那八年中從來都不敢想象的情景。她突然覺得,其實秦牧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就當秦穆是上一世,他是這一世好了,如果秦穆死後輪回到了這個時空,生長在皇宮,或許就是秦牧這個樣子。
她可以試着把他們當成是同一個人。
偷偷伸手摸了摸他英挺的鼻梁,再撫上他的劍眉,這一刻,他是屬于她的。
秦牧迷迷糊糊間感覺一只柔軟的小手在撫摸自己,自然知道做壞事的是誰,嘴角微微一揚,在她的輕撫中慢慢進入睡熟狀态。
一個時辰後,付明悅才剛有些睡意,趙德福已經在外面輕聲喚秦牧起床。秦牧小心的将她的身子挪到一邊,抽出自己已經酸麻的手。
付明悅立馬就醒了:“皇上,嫔妾伺候你盥洗吧。”
“你繼續睡,有趙德福伺候就行了。”
“可這樣的話……”皇帝若是留宿在妃嫔寝宮,第二日早上便要由侍寝的妃嫔伺候上朝,這是慣例,也是規矩。付明悅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小儀,如何敢壞了這個規矩?
“這是聖旨。”秦牧打斷她。
既然是聖旨,她自然不能違抗,加之實在是困得很,于是不再與他争執,轉過身繼續睡了。
秦牧離開的時候,她聽到他說了一句:“小儀晉正五品嫔位。”
聲音很低,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也沒有深究,很快便睡熟了。
“主子,主子該起床了。”立夏在帳外輕聲喚道。
付明悅口齒不清的說道:“好困,讓我再睡會兒。”
“主子若是再不起床,就要誤了晨省的時辰了。今日是主子被寵幸後第一次晨省,可不能遲到。”
付明悅一個激靈,立刻醒了過來。
“皇上晉了我的份位嗎?”她想确認下自己是否聽錯。
昨晚她并未侍寝成功,若秦牧真的晉了她的份位,那麽便是告訴彤史女官,昨夜兩人已有魚水之歡,而她也成了首個侍寝的妃嫔,地位自然不同了。
“是,如今主子已居正五品嫔位了。”立夏答道。
秦牧果真考慮得很周到,雖然被火災所擾,仍是給了她這份體面,只是今日晨省不知又要面臨一衆妃嫔怎樣的敵意了。
迅速起床梳妝,她讓立夏給她梳了個簡單的垂雲髻,頭上插了一支翡翠簪子,身上是淺紫色宮裝,妝容恬淡,看起來清爽又不招搖。
她可不想讓太後覺得她太高調。
孟順儀和周小媛仍然是到得最早的兩個,周小媛見到她,笑着福了一福:“恭喜姐姐晉位,如今和那一位可是平級了。”
那一位自然指的是钰嫔,她是大将軍的嫡長女,初進宮就被封為正三品貴嫔,如今卻與付明悅同居正五品嫔位,還得時刻提防着對方報複——畢竟付明悅可是差一點就被她杖斃了,這過節實在有點大。
付明悅很懷疑昨晚那場火就是钰嫔授意宮人放的,低位妃嫔第一次侍寝後按例會晉一階,钰嫔本就只比她高半品,若她晉升,兩人便是平級。就钰嫔那高傲的性子,豈肯任由一個出身卑微的宮女與自己平級?何況兩人有仇,若付明悅青雲直上,保不定哪天她就會死在她手裏,先下手為強也在情理之中。
一旁的孟順儀道:“晨嫔妹妹如今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姐姐以前有所得罪,還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付明悅笑道:“都是姐妹,自然應該和睦相處,我又豈是小肚雞腸之人?”
不是她故作大方,實在是不想多樹敵人。孟順儀雖然找過她麻煩,畢竟就罰跪了兩個時辰,算不得什麽大事。何況此人雖然有些小聰明,但并沒有太深沉的心機,否則也不會那麽沉不住氣去找她的麻煩。這種人不是可靠的盟友,但泛泛之交還是可以的。
三人說了會兒話,格桑娜和钰嫔一起走了進來。钰嫔見到付明悅,眼神裏的憎惡怎麽都藏不住,付明悅卻從中看出了一絲懼怕,沖她笑了笑,跟着同孟順儀和周小媛一起向格桑娜行禮。
說起來钰嫔如今比孟順儀份位還要低,照理見了她該行禮的,可是她每次都裝作看不到。孟順儀也不敢跟她計較,畢竟钰嫔出身高貴,她暫時還得罪不起。
付明悅很不習慣這種同一個男人的小老婆聚在一聊天,明明互相之間都有敵意,表面上卻非要裝出一團和氣的情景。
“太後駕到!”宮人的聲音傳來,幾人一起下拜:“臣妾/嫔妾給太後請安。”
“都起來吧。”太後落座,目光在衆人臉上掃視了一通,最後落在付明悅身上。
“皇帝登基已有兩月,一直未召妃嫔侍寝,昨夜終于開了個頭,是我大宣朝之福。哀家知皇帝待晨嫔不同,不過晨嫔不可恃寵而驕,更不可獨占君王寵愛,須得勸着皇帝雨露均沾才行。大宣朝的後宮不許獨寵,否則哀家定不輕饒,晨嫔,你可明白?”
太後做皇後的時候,太上皇獨寵敏佳太後,将她這個正宮娘娘丢在一邊,她心中一直不爽,如今做了太後,自然也看不得這種事情發生。
付明悅的任務是要獨寵,不過此時自然沒必要跟太後争這個,于是起身答道:“謹遵太後懿旨。”
太後見她态度恭敬,臉色稍霁,轉頭吩咐斜風:“将前幾日皇帝送來的那套翡翠頭面拿來賞給晨嫔。”
付明悅道了謝,太後示意她坐下。
“聽說昨夜清漓宮走了水,可查明原因了?”
“回太後,是宮人不小心将燭火點燃了窗戶紙,皇上已經做主發落了。”
“既已發落,怎地哀家聽聞今日皇帝上朝前,特意吩咐将你宮裏的宮人全部撤換,将禦前的人調過去伺候?你是主子,若宮人犯錯,打罵責罰自然由你來定,但如此大規模的撤換宮人畢竟不合适。”
付明悅腹诽,又不是我想撤換的,你幹嘛老找我麻煩?當我是軟柿子好捏啊?不就侍個寝嗎,一來就告誡警告教訓的,用不用這樣?
當然嘴上仍是恭敬應道:“太後教訓的是,嫔妾知錯了。”
她并沒有辯解,撤換宮人的命令是秦牧下的,她就算想,也沒有那個能力調動禦前的人,太後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不過是想借題發揮,敲打她一番罷了。
她決定,在太後面前就這樣一直裝包子,假裝處處被太後拿捏着。這樣太後就不會把她怎樣,她才有精力去對付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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