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上帝給她一束稻草

“童舒萊。”生硬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一愣之際，擡頭，嘴裏那句“孟曦”還未出口，“啪！”紅茶潑了舒萊滿臉，茶水順着發絲一滴一滴流到脖頸，再滑落到那身白的如紙一樣的衣服上。

驚恐之餘，她用手擦去臉上的茶水，看着孟曦的視線暈暈的。

“別用你那張僞善的臉盯着我看，真夠惡心。”

“孟曦？”舒萊下意識站起來，頭有些懵，頭發和茶水黏在一起，整個樣子狼狽不堪。

孟曦猛的将顫顫巍巍的舒萊摁倒在椅子上:“收起你那自以為是的眼神，別搞得你就是普度衆生的救世主一樣，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和施舍。童舒萊，你可真有心機，是不是就等着袁時遇當衆給我難堪？我掏心掏肺和你交朋友，一開始就告訴你，我對他有好感，沒想到你真會裝，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婊子！”孟曦陰陽怪氣地看着她，嗤笑起來帶着輕蔑，她雙手環抱在胸前，高跟鞋後跟一下下的點着地，似乎要把地面踏穿。

舒萊擦着臉頰的手猛地一頓，所謂罪人先告狀，她幾時沒拿這個怒氣沖沖潑她一身紅茶的女孩當朋友？

哪怕她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哪怕她和她一樣都對袁時遇有感覺。

舒萊比誰都懂，下了船，孟曦和時遇就是最正常不過的陌生人，而她呢？好歹算是名義上的妹妹吧。再然後呢？孟曦告訴她喜歡袁時遇的那一刻起，她能想到的只有騰出點時間分給這個和她同病相憐的姑娘。又談何而來的施舍？

吃了一半的 Yule log很是刺眼，怒火攻心之下，孟曦端起蛋糕，顧不得周圍人看她的眼神，抓了滿手的奶油和巧克力醬，一巴掌糊到舒萊的臉上:“你這個婊子，不是只會裝麽？他看見你這副子模樣，哎呦，得心疼死吧？”冷哼道，“從小到大，我說一沒人敢說二！我低三下四，死皮賴臉的只是為了讓他多看我一眼，事實呢！事實就是他只會寵你一個人，只把你當人看！我眼不瞎，我吃不到的，得不到的，你們通通，通通都別想！去死吧！”

餐桌上被孟曦搞的一片狼藉，舒萊頭發上的蛋糕反倒是越擦越多，餐廳裏的人不再以吃飯和欣賞海景為主，而是一個個跟看猴子一樣看着她。孟曦走了，丢了個爛攤子給她，還把她罵得跟千古罪人一樣。

未過幾秒，一股熱熱的東西從鼻孔中順着指縫流下。

“啪，啪。”

鮮紅鮮紅的血。

黑的，白的已經夠她受得了，人，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選擇滅亡，然而沉默得次數多到數不清的時候，這兩種選擇的權利都懶得吝啬于她。

自始至終她都沒敢吭一聲，閉口，心裏催眠着，沒關系，沒關系，再等等，等着時遇回來，就能離開這兒了。

鼻血止不住的流， waiter看不下去了，遞給她一包紙巾還有新的手帕，僅僅不到一分鐘，案發現場被waiter收拾的幹淨利索，現在就只有她渾身被各種味道充斥着，望去，格格不入。

低頭，仰頭，紙巾團成卷，疊了又疊，塞進去白的拿出來就是滴着血的紅，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太多高蛋白的東西，怎麽也止不住，舒萊眼圈泛紅，本來自我感覺不怎麽疼的鼻子，不合時宜酸疼得厲害。

Lamb餐廳外，袁時遇推門而入，waiter舉着托盤走到少年跟前指着坐立不安的姑娘對他:“先生，那位小姐在等您的同時和另一位小姐起了争執，導致……”

Waiter簡要說明了情況，以至于袁時遇連後面的話聽都沒聽進去，整個視線裏都是坐在餐桌前瑟瑟發抖，蓬頭垢面的舒萊。他皺了皺眉，滿心愧疚，低氣壓的走到座位旁邊，雙手撐在舒萊身後兩側:“我回來了。”他輕聲，生怕觸碰到那顆易碎的玻璃心。擡手，一根一根的把蛋糕黏在一起的發絲剝開。

“走吧，我吃飽了，可惜了這無辜的蛋糕。”她回頭，強顏歡笑，問道，“你吃飽了嗎？”

舒萊在發抖，困頓窘迫的樣子慘不忍睹。連這個與世無争，漠不關心的少年，現下也被面目皆非的姑娘沖紅了碧色的眼眸。

糊了臉的蛋糕黑不黑，白不白，巧克力醬和奶油混在一起活像個小醜，可她望着他持續笑，呵呵笑，笑呀笑。

袁時遇從座位上扯起舒萊，緊繃臉，把姑娘攬在胸前，強勁有力的緊握住舒萊嬌小的肩膀走出餐廳。

“腮幫子疼不疼？”袁時遇用攬住舒萊的那只手繞過她的脖頸，使壞的戳戳她的腮幫，“你那麽幫人家，人家可有半點感激之心？非但沒有，還反将了你一軍。”

“你都知道了啊……”舒萊吞吐。

“對不起。 ”他低頭認真的看着舒萊，碧色的眼睛裏水蘊蔓延，奶香味彌漫在他鼻尖，這該死的蛋糕，猶如百爪撓心，揣在褲兜裏的手青筋暴露，“ 帶你出來散心，答應拍照的人是我，同意她孟曦落座的人也是我。把你單獨留在羊羔，平白無故的受了欺辱。舒萊，對不起。 ”

少年第一次，這麽認真且誠懇，第一次。

“呵呵。”舒萊紅着眼眶，傻笑着。

“傻姑娘，等不到我的時候，就走，我要是一直不來，你是不是就打算這麽傻傻的等下去？”

舒萊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慘白的小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我在原地等着你，只要你不離開，一定會回來，我信你，很早就相信你。”

摟住她的手臂愈發的緊。

“呵呵。”舒萊笑，“你承諾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不是嘛？我……不後悔被弄了滿身蛋糕。”她那張臉上被奶油裹的幹了後結了奶渣，手裏的濕巾一點一點擦拭，花了臉。

袁時遇疑惑挑眉。

“孟曦對我……是有點過分，但她喜歡你的感情是認真的。”

少年冷哼:“她用一分鐘愛上我，在這一分鐘裏處心積慮的對你置之死地，你告訴我這種喜歡是認真的？”

姑娘咬着下唇搖了搖頭。

“真是個傻姑娘。”

舒萊貪戀這份獨有的溫暖，她不止記得住，當她第一次被班上同學欺負時，他在夕陽西下對她劈頭蓋臉教育一番，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就像現在這般凝視着她。

也不曾忘記，在狹小空間裏，他松開捂在她嘴邊的手，平平淡淡，仿佛訴說別人的故事一樣，面無表情的對着她耳邊低沉的，一字一句，極為清晰的說道:“你別指望我會喜歡你。”

如果注定這份喜歡由單戀畫上句號，那麽，她心甘情願，為之瘋狂，在她索然無味的人生裏奢侈的添上一枚感嘆號！

舒萊咧嘴笑，生性溫和，連記仇這種事都不願和人斤斤計較，傻白甜的姑娘遭了人欺負，笑盈盈的承受不堪入耳的話，但卻被紅腫的眼眶出賣了。

“想哭就不要笑，疼了就要說，嗯？”

本來泛紅的眼睛，凝着淚水，鼻頭一酸，埋在少年的懷裏，諾諾啜泣:“我…我哭，可不是…不是因為…”

“傻瓜。又忍了很久嗎？”

他修長的手臂一下又一下的拍着脆弱的姑娘，少年苦笑，他和舒萊是一輩子繞不過結，算是欠了她一比還不完的感情債。

“時遇……”她囊着鼻子悶悶的說，“你的衣服被我弄髒了。”

滿不在乎:“反正早就被你弄髒了。”

埋在他臂膀的姑娘好似烏龜一樣搖搖頭，尴尬的說，“不是，是鼻血……我流鼻血了。”

袁時遇冷着臉推開舒萊，矮了身子，舒萊以為在他衣服上染了血，會被罵的。她低着腦袋，血就一滴又一滴的順着鼻孔流在地上，他彎腰定晴，緊張的拿着衛生紙堵住舒萊的鼻孔:“傻子！仰頭！別亂動！”一只手擡着舒萊的下巴，另一只手捂着姑娘堵住衛生紙的鼻子。

他推開艙門，先讓舒萊進去，兩只腳跨在艙外，和舒萊倒了手，倚在艙門邊：“止住血再洗腦袋。”

“你去哪？”她一把拉住少年的胳膊，不安的問道。

“別亂動，仰着頭。聽話。”他沉了怒氣，音色醇淨而幹脆，由不得半點分說，眼神裏含了溫柔。

轉身淡薄了臉色，關上艙門，站在艙外，那身白色毛領大衣的胸口，映上了一抹暗紅色的“花”。

少年明亮的眸子帶着隐忍怒氣，他真是被氣炸了，蹙起眉頭，不露聲色的推開對面半掩着的船艙，孟曦不在，他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負人，找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