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白日夢

季衡和傅憑欄剛回來,明朗就十分緊張得跑了過來,他先喊了季衡一聲“衡哥。”然後扭頭頂着傅憑欄看了一會兒,“院長。”他呼吸還有些急切,“我們今天碰到了突發情況,咱們自己巡邏的人說早上看到有兩隊人在我們醫院附近轉悠,速度很快,只能粗略估計是十個人左右。”

季衡和傅憑欄對視了一眼,徑直往陳之妄的房間走,“陳之妄和徐長沛在幹嘛呢?”

明朗跟在兩人身後,步伐有點颠簸,他這才發現不光院長高,季衡個子也不低,兩人大長腿在前,他這個小短腿在後面跟的有點費勁,“他們正在商量對策,派我等着你們,說三副本開啓還有幾個小時了,估摸着獵戶要盯上我們,得做好防禦準備。”

季衡一想就明白了,副本二一關閉,如果能找到随機任務還好,如果找不到,對于獵戶們來說可不等于無聊麽……再加上二副本正常要淘汰的玩家幾乎為三分之二,對于獵戶們來說,醫院這個點也是他們強有力的對手之一。

必有除之而後快的想法。

如果是這樣,那真的是很糟糕的局面,醫院這邊,實力靠前的幾位……哦,當然并不包括季衡本人,都會在幾個小時以後進入副本,那這裏就又處于群龍無首的狀态。

到了陳之妄的房前,季衡還想着擡手敲敲門,結果傅憑欄直接一推門就打開了,原來也根本沒有關嚴,想來是除了傅憑欄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敢這麽開陳之妄的房門了。

一進門,陳之妄就把二人讨論的結果告訴了季衡和傅憑欄,當然季衡對于“讨論”二字持十二萬分的懷疑态度。

傅憑欄聽完後,随手扯了一張紙出來,拿着筆劃了幾道, “光人做好準備是不夠的,盯得再緊也不行,除此之外,四周的物理防禦要加強,等下讓人去多收些暗器釘子一類的,幾個重要入口都要布置上陷阱,既然做了準備,就做的全面一點。”

徐長沛沒有任何意見,陳之妄拿上圖紙就帶着明朗去幹活了。他們出去,也沒帶上房間的門,徐長沛本來低頭思考着什麽,等他們二人一走,他才視線擡起來看着季衡和傅憑欄,在季衡看來,他在猶豫着什麽。

季衡剛要擡腳去門口轉一圈,手腕被傅憑欄拉了一下,“來看看你那個棚子需不需設置點陷阱?”

“那裏就不用了吧。”季衡撓撓頭,“我怕我是第一個祭奠陷阱的。”

“那個……”徐長沛忽然出聲,季衡倒是回頭看了他一眼,但人家在意的肯定是傅憑欄的态度,而傅憑欄此刻戴着面具……

“什麽……”傅憑欄還在研究加強物理防禦的事情,頭也沒回,“還有幾個小時了,你不需要去休息一下嗎?”

“那個不急。”徐長沛道,匆匆低了頭後又擡了起來,“之前的事……真的對不起。”看着傅憑欄這次終于回了頭,他深吸了一口氣,“但我想說的也并不是這個,我想說的是,之後的副本難度勢必會越來越高,倘若我不幸在副本中喪生了,我還是希望你能對于我的下屬們不計前嫌,重新回來醫院,好好領導大家,能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副本三快開始的時候,徐長沛大概才看清楚他從前所在意的地位、名氣其實在這裏都沒有用處,實力則是一切,“當然選擇權都在你自己,那我也去幫忙做陷阱了,打擾。”說完出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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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衡盯着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等徐長沛的腳步聲都走遠了,才收回目光,立刻又對上傅憑欄略帶探究的眼神。

“他長得有我帥嗎?”傅憑欄問道。

“當然沒有。”別說徐長沛了,季衡活了這兩世,見過的人加起來也沒有能和傅憑欄外貌能相提并論的。

“那你盯着他看什麽,看我不好嗎?”

聽起來語氣還有些……哀怨?季衡笑得無奈,“你有沒有覺得他今天狀态不太對勁的亞子?”

“沒發現。”傅憑欄摸了下袖口的扣子,嫌礙事給解開了,“或許他也察覺到了什麽吧……”

“或許吧。”季衡感覺有些餓了,跟傅憑欄帶着食物去找萌萌,然後碰到了做到一半準備休息吃飯的明朗和陳之妄他們,人一多吃飯都變得很有意思,房間是待不下了,一行人去了醫院食堂的包廂裏。

這裏很長時間沒被使用過了,大家随意把落的灰擦了下。

這裏面就只有季衡幾個知道戴着面具的人是傅憑欄,其他人甚至都不太認識季衡,他們現在都聽陳之妄的,看陳之妄對季衡和面具男很好,他們也就跟着十分照顧。

一開始都是笑着的,尤其當季衡還有很多大家能嘗嘗鮮換換口味的好東西,只是吃着吃着,有人一掃包廂牆壁上的裝飾畫,表情就微微地變了,“我印象裏上次吃飯,還是這游戲開始前的半個多月,那時候我還抱怨現在病人越來越多,醫院越來越忙,結果現在……更難了。”

不提還好,一提旁邊的人直接眼眶一紅,哭了:“上次我旁邊還坐着宋嬌呢,她還說忙的日子每天都一樣,沒有盼頭,可一轉眼……她人都沒了。”

“我也找不到我爸媽他們了……”

“我姐、我侄子都不見了……”

季衡這種本身就沒什麽牽挂的就還好,雖然有時候他會想原主的叔叔還好嗎,但也多是一種細微的情感,沒有重到會讓季衡傷心落淚牽腸挂肚的地步。

看大家都沉浸在傷感的情緒裏,季衡不由看向一旁的傅憑欄,哦,他戴着面具,看不出來,季衡又看了看萌萌,就見這姑娘堅強地一拍桌子,豪邁道:“想那麽多幹什麽!”

熊萌萌道:“我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不是都說這是個選拔游戲嗎,等我們活到最後,去到了新星球,要是在那裏和親人重逢了不是巨大的驚喜嗎,就為了這個而努力吧!”

“對對!我一定要茍到最後!”

季衡垂着頭盯着桌子的一角,他的腿老老實實地并在一起,而傅憑欄的長腿在他右側,剛剛萌萌說完之後,傅憑欄的腿換了個姿勢,但依舊沒有說話。

說什麽呢……新星球其實已經沒有了,而這其實在季衡之前的那個世界就一直是人類在不斷探索的,經濟在前進,科技在前進,但環境保護的意識卻宛若前進路上的包袱,不進反退,那個時候就不斷在呼籲愛護地球,因為這是我們唯一的家園。

現在就不過是一個結果,當人類科技文明的進步趕不上環境被毀壞的速度,這一切其實早有預兆。

如今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能說,就讓他們還懷揣着這份希望而努力活下去吧,假如這份希望都沒有了……季衡不敢想,這世界會亂成什麽樣子。

季衡他們的副本還有兩個多小時就要開始了,陳之妄和傅憑欄去查看了細節,任務還是要交給剩下的人,只有大鳥出籠,小鳥才能學會自食其力。

傅憑欄讓季衡睡一會兒,休息一下。

季衡平躺在床上,閉眼之前想起來那個“白日夢”的技能,這會兒也算是白天吧?幾率雖然是小了點,但萬一就夢見了關鍵性的線索呢……

一睡着就開始做夢,夢裏先是很亂的景象,季衡在夢裏的思想有些游離,想了好半天才意識到是在副本裏的過往片段,亂糟糟的,這個夢他都不知道在幹什麽,就醒了。

季衡平時很容易進入深度睡眠,偶爾也會做夢,但從來沒像今天這樣,他醒來睜開眼,看見傅憑欄還在床另一頭坐着,季衡第一反應是他剛醒來,剛要問幾點了是不是要進副本了,傅憑欄轉過頭來看着他,“你大概睡了十分鐘,怎麽?做夢了?”

頭很疼,季衡伸手揉了揉,又晃了晃頭,頭一回覺得做個夢真的是累啊,他感覺還不如剛才不要睡覺呢,季衡嘆了口氣,“我得繼續睡一下。”

副本的首刷沒有入口,滿足條件的玩家會自動進入,季衡擔心一會兒實在醒不來,讓傅憑欄準備了一盆水。

第二個夢,季衡夢到了傅憑欄,只有傅憑欄,還在早上那棵樹上,這一次季衡紅着臉,沒有伸手推傅憑欄那一下……一切都發展得超乎想象,季衡不僅沒想到傅憑欄會有那一面,也沒想到自己會那麽……配合!

這次醒來時,傅憑欄在床另一側閉着眼睛,而季衡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心虛地背過了身,這次更累了,明明是夢,卻真實得好像身體整個被掏空了一樣。

接下來是第三個第四個夢……季衡反反複複醒來,又疲憊得反反複複睡過去。

在最後一個夢裏,他終于夢到了副本相關的內容,在迷路森裏的皇宮裏,他看到了戴着皇冠的艾莉女皇還有她那個男寵,男寵不光心狠手辣,對待下人也十分殘暴,他有兩副面孔,在對着艾莉女皇的時候溫柔得如和風細雨。

季衡在夢裏和那個男寵對上了眼,真實得感覺到對方不善的目光,季衡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偌大的皇宮,不管他跑到了哪裏,最後都被找了出來,最後被釘在絞刑架上的人變成了季衡自己,這個夢太過于恐怖,季衡幾度想醒過來,拼命暗示自己這是夢,因為如果不是夢,怎麽會看不到傅憑欄?

但越是想醒,眼皮越是重得睜不開,他甚至在夢裏直接用手去強行把眼皮撐開,但依然沒有用。

傅憑欄醒過來有一會兒了,看着時間,叫了季衡好幾次,季衡蹙着眉頭緊閉着雙眼,握住傅憑欄要碰他的手,“我好困啊,不要……不要管我,讓我再睡一會兒……就一會兒就好……”

分明嘴上說着“要叫醒我別讓我睡太久”,身體卻很誠實的撒着嬌想繼續睡覺。

傅憑欄看着一旁的水盆,到底還是不忍心把他叫起來。

但也不能由着他這麽睡,睡到副本裏?不知道會出什麽狀況,傅憑欄低頭湊近了看季衡的臉,真的是年輕,在他臉上甚至看不到任何一個毛孔,安靜地欣賞了一會兒,但季衡似乎感受到了傅憑欄的呼吸,手伸過來又來揮打。

傅憑欄輕輕松松出手将季衡的兩只手捉在一起放在他的頭頂上,他繼續靠近,這下灼熱的呼吸直接打在了季衡的眼皮上,“季先生,你再不醒來的話,我就要……親你了。”

但季衡依舊睡得很沉,眉頭依舊緊皺着,傅憑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真是趁人之危,往後退了一些,只能故技重施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盯上了季衡的人中。

還沒下手,他們房門被敲響了,傅憑欄回頭看到陳之妄推開門進來。

陳之妄疑惑這什麽狀況,“怎麽回事,還沒醒?”

“累的,醒不來。”傅憑欄簡單說,然後想到什麽似的,把季衡的眼皮外翻看了看,确定身體機能沒什麽問題才放心。

陳之妄從剛才就開始沉默着,幹什麽被累得醒不來這還用問嗎,他用一種“老大果然是老大”的眼神崇拜地看着傅憑欄。

傅憑欄:“……收起你的龌龊思想,他是做夢累的。”

陳之妄:“哦!我什麽也沒想真的!”

“季衡……季衡醒醒……時間到了……”季衡沉重的眼皮終于動了動,他耳邊一直聽到傅憑欄的聲音,想要睜開眼看看,眼皮睜開剛看了眼還是房間的景象,傅憑欄和陳之妄都在眼前,季衡重新閉上眼想緩緩神。

這次終于醒了過來,這最後一個夢太可怕了,醒來後季衡不停捂着自己的胸口,調整呼吸,能感受到真實世界帶來的踏實感,他感覺真是太好了。

只是睜開眼之後——傅憑欄呢?陳之妄呢?季衡掐了掐自己的臉頰,感覺到疼痛,這麽真實的感覺,不可能是夢,那他現在是已經進入到副本三了?

季衡正疑惑着,系統消息刷了出來:

【系統:玩家季衡,歡迎你來到迷路皇宮。

艾莉女皇沒有誕下任何子嗣,為了整個國家的延續,艾莉女皇每個月将挑選一批孩子進入皇宮,能成功讓信仰之花的種子發芽的孩子就是未來的皇儲,加油,抓住這次機會,幫女皇找到真正的繼承人,財富權勢通通都不是夢!祝你好運!】

真的已經到副本裏了!但這次,季衡看着偌大的房間,金碧輝煌的,整個房間的門是關着的,白天屋裏都要開着燈,因為窗戶全都被從裏面給釘死了,季衡又不死心地看向門口的方向,能聽到外面守衛的說話聲,還有那門縫裏漏出來的一截鐵鎖鏈。

顯然是被關在裏面了。

然後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下床走到了大鏡子前,鏡子裏的人還是季衡的面容,只是透着一股無力的蒼白感,像是充滿了病态感。

他剛才下床也是,分明才走了幾步路而已,就發現這副身體真的是不堪一擊的脆弱。

鏡子裏在季衡的頭頂上還出現了四個字:金十二世。

我本來是個玩家,讓我當NPC也就算了,為什麽要是這個角色?

季衡:……因為我最綠嗎?所以這麽個角色為我量身定做的?一想到之前夢裏面男寵那個變态的眼神,自己肯定是他的眼中釘,季衡忍不住哀嚎:那我豈不是要被玩死了!

又打了自己兩下,季衡希望這才是個夢,一開始的痛感也是夢到的,而不是真實的多好!

門外的鎖有了響動,季衡生無可戀地扭過頭去,看到的是女仆開門進來給他送吃的,看到本該躺在床上的人站在鏡子跟前,吓了一跳,托盤抖了一下,裏面的湯灑出來一些。

“哦,我的天哪,您怎麽可以下床呢!布魯斯醫生說您只能待在床上!”女仆将餐盤先放在了一邊,就要來扶國王躺回床上去。

季衡發現自己想反抗也無力反抗,跟對方一比,自己身上這點力氣根本不痛不癢,季衡被按回了床上,不死心地問對方:“我是誰?”

“國王陛下啊,陛下您今天又忘記了?”

“又”,看來早就不是頭一次了,季衡躺在床上,女仆轉身端了餐盤回來,坐在床邊上,給他一口一口喂飯,态度說不上好也說上壞,只是動作透漏着一股急切,不知道她是着急有什麽事情。

季衡知道這時候要配合要乖,等對方給自己擦完了嘴,他才問道:“她不是已經是女皇了嗎,為什麽還要叫我國王?”

這個話題似乎有些敏感,季衡看到女仆的目光閃躲了一下,繼而敷衍地說:“只要您活着一日,您就永遠都是國王。”

完了,原來女皇只是跳板,自己才是這男寵當國王的最大絆腳石,那男寵肯定不會讓自己好過的!季衡一想不行啊,我只要留在這房裏一天,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女仆轉身又拿了一顆黑色的藥丸來讓季衡吃下,季衡雖然不是醫生,但勝在已經知道了這段歷史,開玩笑,這藥要是沒問題才是奇怪了好吧,季衡盯着女仆的眼睛看,手放在被子底下摸到了自己的道具箱,随便摸了一顆藥出來。

他的藥大多是強身健體、提神醒腦的,所以季衡倒不擔心吃錯了,他接過來女仆的藥,在手心裏悄悄換掉了,然後當着女仆的面吃了下去。

女仆完成了任務,就要收拾東西出去,季衡喊住她,“我剛才起身的時候,将一顆寶石掉落了,你幫我在床底下看看可以嗎?找到的話我可以送給你。”

果然女仆信了,季衡抓住她低頭的機會,迅速掏出來木棍将她打暈了。

打暈了之後,季衡看着對方身上的女仆裝,眉頭又皺了起來。

着急了……應該再等等看的,萬一後面還有別的人呢,哎算了,好歹穿過一回女裝了,為了活下去,季衡已經沒有那麽排斥了,他沒有那麽多時間猶豫,換好衣服之後,又将女仆慢慢扶回了床上僞裝成自己躺着。

做了這一切,季衡已經累得氣喘籲籲的,但他得抓緊時間離開,他得早點找到傅憑欄,提醒他要小心男寵。

還好此時季衡的頭發不是綠色的,是金色的,不過也很紮眼,他用女仆裝束的頭巾給包上了,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端着餐盤,季衡把頭低着,打開了門,外面的守衛沒怎麽看他,只嫌他動作太慢,“今天怎麽這麽慢,我還想去溜一圈呢。”

季衡也不說話,只低着頭,看門衛不打算再說什麽,趕緊撤了。

他也不知道往哪裏走,還要擔心随時會被認出來,他快速往前走,想先從這個宮殿裏出去,看看有沒有別的可以躲避的地方。

剛走出宮殿,就看到正前方站了一個穿着西裝的紳士,他前面是好多個孩子,這應該就是游戲說的皇儲候選人,季衡剛要離開,又回頭看了過去,因為他發現了在幾個孩子裏面,看到了陳之妄還有那個司琪。

在一衆八九歲的小矮個裏面,幾個大人就顯得十分突兀,但是季衡同樣注意到,他們頭頂上也都有名字,意思是……他們現在扮演的就是小孩子。

陳之妄也看到了季衡,雙方互相看到了對方的裝束,表情十分地精彩。

陳之妄:“……”你怎麽這麽喜歡穿女裝?

季衡:“……”你穿個大碼童裝背帶短褲的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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