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信仰的種子(8)

陳之妄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弄得路易斯瞪着一雙大眼睛十分奇怪地看着這三個哥哥。

他轉着腦袋看向最近的季衡:“哥哥,你們認識我的哥哥嗎?”

“認識的。”季衡彎了彎眼睛,轉頭看着路易斯,這是個長得就很乖的男孩子,眼底一片澄澈,“不要怕呀,我們會救你出去的。”

“我不怕呀。”小男孩乖巧地抿着嘴巴,把自己身後的花盆獻寶一樣舉給季衡看,“哥哥你看,我的種子發芽了,等我給女皇一看,她就不能這麽關着我了,我不要當什麽皇儲,我會讓她把哥哥們都放出去的。”

季衡看看那已經破土而出的小幼苗,再看看這孩子的目光,不知道該怎麽告訴殘酷的現實。

這些種子是經過處理的,雖然可能處理的過程有了一些問題,導致這個孩子的種子還是發芽的,但很顯然女皇是不希望有人真的把種子種出來的,所以皇儲什麽的就不要想了,她估計還暗藏殺心的。

但看着這孩子的目光,季衡無法說出這些實話,只能豎起手指跟他比了個噓的手勢,“這個秘密你先不要讓別人知道了,好嗎?你也想保護好它對嗎?”

路易斯點點頭,似乎明白了,“是會有其他的孩子來跟我争搶對嗎?我懂的,那我先不說,等我見到女皇再說。”

季衡想了想,這一次沒有再回答。

陳之妄和徐長沛又吵起來了。

陳之妄以五花大綁在柱子上的姿勢,身體力行得證明了花式毒舌的真本事,徐長沛那邊直接跳了起來,氣得臉紅脖子粗了,陳之妄這邊風輕雲淡,悠閑自在。

如果掐掉聲音把這當成一部默劇來看,徐長沛拿的是暴躁炮灰的劇本,而陳之妄拿到的是氣人的二世祖。

你打我撒你打我撒,诶?打不到,氣死你!

然而回歸到現實——

陳之妄擡頭挺胸大氣不喘:“這牢裏的風景好看嗎?你來了這麽多天結果還是待在這牢裏面,您這是下定決心要把牢底坐穿啊?你就不能有點更高的追求,好歹在士兵裏頭搞幾個內應呗!您到底行不行!”

“我不行你個鬼,你就會說我,你有本事自己逃出來看看,我進來這麽久你以為我願意的啊,我也沒有選擇好嗎,我也很憋屈好嗎!”徐長沛看來真是被陳之妄刺激到了,憤怒地拍了幾下牢門的欄杆,聲音引來了巡邏的士兵,被警告了一番才老實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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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惹事!”一個士兵直接用佩劍的手柄擊打了徐長沛,徐長沛整個身子不得不躬下去半跪着。

都這樣了,徐長沛和陳之妄都不忘哼對方一聲,徐長沛更是背對着牢門的方向,将彼此之間的深仇大恨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些士兵大多身形高大,看着就很強壯的樣子,季衡皺着眉頭看他們又挨個敲了遍牢門的欄杆警告不許鬧事,“明天就是女皇的婚禮了,進展順利的話,你們很快就會被放回去了。”

以征選皇儲為由召集來的孩子們,似乎都在這裏了,估計女皇也不敢真的把大家都怎麽樣,不然沒法和國民交待了。

士兵們就是慣例巡邏了一遍,待了一會兒又上去了。

旁邊還在蹲牆角的孩子在微微發抖,他先看了眼斜對面的“親哥哥”,又轉頭看着季衡,大概是覺得親哥哥也有點怪,他問季衡,“哥哥,我們真的……還能出去嗎?”

“能的。”季衡目光堅定道,他還得去救未婚夫呢。

季衡看了眼他身後的花盆,地牢裏沒有陽光,種子就算發芽了,生長也會成為一個問題,“出去以後,就要保護好你的幼苗,我們來保護你。”

“嗯。”路易斯目光肯定。

另一邊徐長沛在士兵離開幾分鐘後,原地站了起來,季衡聽到了細微的動靜,轉頭就看到他動作熟稔地把牢門打開了,然後還用手裏的鑰匙打開陳之妄的牢門。

陳之妄嘴裏喊着“喲喲喲你不要公報私仇你要對我幹什麽”,然後探過頭看到已經開啓的門,又低頭示意自己身上的繩子,“你能把這些都打開我才服你。”

徐長沛冷哼了一聲,去外面取來了火把一點,繩子就燒了起來,陳之妄等着繩子燒斷了一截,趕緊把這點火星子給吹滅了。

“噗——噗——”吹滅後,陳之妄活動了下手腕腳腕,“憋死爺爺我了。”再看着徐長沛,眼神裏帶着幾分疑惑不解。

“不是我說老徐你,你都有這個本事了,怎麽還待在這裏面幹什麽?”陳之妄吐槽道。

“我待在裏面幹什麽?你以為我願意待在裏面嗎?這麽多天以來,我每天都嘗試着逃跑,但是每次最多也就只能到這個程度而已,晚上的防守是最松懈的時候,你以為是為什麽,這個時間你看有沒有人在外面游蕩來游蕩去的,就算跑出去又能怎麽樣?不就是換個死法死得更快一點?”

陳之妄負又低頭看看掉落在地上的繩子,“對哦!”他立刻扭頭看向季衡,“這下怎麽辦啊!我們也跑不出去,難道還要等這一晚過去才能去救老大?”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地牢進出口那裏的門附近有什麽聲音,還感覺越來越大越來越近,陳之妄一個激靈,連忙把徐長沛推了出去,然後自己把牢門重新鎖上了,縮回了角落裏挨着季衡,“人我不怕,副本BOSS我都不怕,這些魔鬼太可怕,我不行!”

徐長沛看了眼這樣的陳之妄,搖着頭老實回了自己的牢房裏,同樣重新落了鎖。

季衡看完了這兩人的騷操作,眨了眨眼睛,真的很想問:所以你倆前面那一系列操作的意義是?

這時,本該空氣不怎麽流通的地牢忽然起了一陣風,燭光一晃,全都被風給吹滅了。

來了!

陳之妄伸手牢牢抱住了欄杆,閉上眼裝睡着了。立刻又睜開了眼睛,然後一把伸手過來把季衡頭上的帽子往下一拽,“閉上眼啊,那些魔鬼就沒那麽可怕了。”

“不是魔鬼啊。”季衡視線看向出入口的那個拐角,聽到了門被起來的聲音,陳之妄已經把自己給松開了,季衡輕聲說,“是救星。”

“你瘋了還是我有幻覺了!”陳之妄急道,“別說話了,閉嘴吧!別讓它們聽見了!”

季衡不是想要吓他,但是他這種掩耳盜鈴的舉動實在是——看起來太蠢了。

“你就沒有感覺到周圍有什麽不太對?”季衡努力讓自己的語氣正常一點,慢一點,好給陳之妄一些反應的時間。

陳之妄擡起了頭來,地牢裏的燭光滅掉之後,這裏幾乎就是伸手不見五指,唯一的光線來源就是上面的月色,門開了之後沒有關,熹微的月光從那裏再照進來,加上适應了黑暗之後,周圍的事物就基本都能看清楚了。

所以當陳之妄一轉頭,看到他的牢房裏面蹲了一排排的魔鬼之後,忍不住驚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它們為什麽進來了!不是說在房子裏面關上門窗一般人其實沒事的嗎,我又不是男寵我也不是女皇,沒什麽深仇大恨啊啊啊!”

他緊緊的閉上眼,心疼的抱住了自己,覺得還不如一刀給我個痛快,為什麽死之前還要讓我和這些可怕的東西來個親密的接觸。

這麽近的距離!陳之妄覺得自己伸個手就能和對方來個……問候?

但是他尚存的一絲理智發揮了作用,這一刻他想到了還未脫困的老大,以及和自己同等命運的老大家屬,陳之妄閉着眼脖子一梗,老大我保護不了,家屬我也保護不了,我特麽怎麽這麽廢,還讓徐長沛看見了!

他伸出手虛虛将季衡攬住,咆哮道:“先沖我來!”

沉默。

詭異的沉默。

前日那幾人的死狀還在陳之妄的腦海裏走馬觀花過了一遍,但他再睜開眼,也什麽都沒有發生。

“其實。”季衡把他的手按回去,“不用這麽視死如歸的,他們真的不是魔鬼,會來到這裏,是因為我和傅憑欄在來的路上,一路留下了我的血液,他們是順着味道找來的。”

早在發現這群魔鬼對國王季衡十分虔誠的時候,傅憑欄就猜測血液的作用與其說是鎮壓,倒不如說是讓他們變得“乖巧懂事”,于是乎就有了這個小妙用,當這些魔鬼知道國王被關押在地牢的話,肯定會群起而趕來的。

陳之妄:!!!

知道真相的我:………………

陳之妄大手一揮,把眼角一抹,如果這時候有光,就會發現他又和從前時候的意氣風發狀态一樣了。

他考慮到這些“魔鬼”既然是己方人,那無非就是長得……有點吓人的己方人,好吧,這個“有點”不足以正确表達人的直觀感受,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陳之妄一想護短,吓人怎麽了,說明我們長得充滿了正義!

靠着這些魔鬼,季衡他們全都從牢房裏出來了,走之前,季衡回頭看着扒在門邊的孩子們,然後和陳之妄和徐長沛聯手,把他們全給放了出來。

“婚禮萬衆矚目,明早宮門會全部打開讓國民進來參觀,你們的父母應該也在其中,到時候想辦法回到他們身邊去吧。”

之後季衡他們就帶着這群魔鬼一路風馳電掣沖向了女皇的宮殿,魔鬼們去騷擾女皇了,季衡他們幾人先跳進了傅憑欄的卧室裏。

短短時間內,傅憑欄的房間已經被重新布置過,代表着婚禮慶典的裝飾物比比皆是,而大床正中央,躺在一片玫瑰花海裏的正是一身白色西裝的傅憑欄,紅色的花海像火焰,越襯的傅憑欄容顏皎皎。

季衡擔心不已地靠近床邊,一邊被這一幕美好而感到驚嘆,更多的是害怕傅憑欄再也醒不過來。

陳之妄抓緊檢查了下,松了口氣對季衡道,“眼皮在動了,看樣子快醒了。”

他說完這個“快”字,季衡一眼不眨地又盯了二十分鐘,傅憑欄的眼睫毛才明顯顫了顫,季衡感覺自己的心都跟着上下動了動,他終于睜開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了季衡,一點也不感到意外,“你來啦。”

然後微微起身坐了起來,給人一種錯覺,他根本不是因為藥物陷入了昏迷之中,而僅僅是……睡着了?

傅憑欄起身後,才看到了陳之妄和徐長沛……以及他身後那個孩子,傅憑欄的視線在徐長沛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辛苦了。”

徐長沛:“……”這個坎兒過不去了是不是?

陳之妄抖着肩膀又笑了起來。

四個人開始讨論接下來的方案,季衡和陳之妄首先要對付的就是那群獵戶們,一開始沒被針對就算了,真當我們好欺負的這是!

“這個倒是不着急。”傅憑欄從口袋裏拿出來一張小紙條,“明早女皇會和他們進行最後一場游戲,只要讓司琪他們多費些腦子保護好自己,我們再弄些小動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行。”

換标簽……

季衡輕輕皺了下眉頭,“我的那些忠臣們只有晚上好使,難道我們今晚就這麽按兵不動?”

“今天女巫來了。”傅憑欄把那張紙條攤開來給大家看,“她和女皇又達成了什麽協議,女皇今天左右是死不了了,來看看這張卡片,是我從地上撿的。”

季衡擡頭看着傅憑欄。

傅憑欄摸了下下巴,“真的是撿的,被拖回來的時候撿的。”

“你那時候不是被……”季衡和陳之妄同時問道。

“應該是這裏的藥的問題吧,效果差了很多,我幾乎從裏面被拖出來吹了點風就有點清醒了,不過怕她還會對我做些什麽不恥的事,所以就索性繼續裝,唔。”傅憑欄捏了捏自己的脖頸,“別說,這一覺睡得還真不錯。”

言歸正傳,傅憑欄表情又變得認真了起來,“我們已經知道瑞蒙的媽媽是女皇的親妹妹,今天這張紙條告訴了我們,她的丈夫是誰,以及女巫為什麽會和女皇站在了一邊,因為女皇的妹夫就是女巫的親弟弟。”

季衡眨了眨眼睛,“她不知道她弟弟已經死了嗎?”還是被女皇妹妹給殺掉了。

“我覺得女巫已經知道了,但女皇還不知道。”傅憑欄說了這個猜測之後,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複雜,“那明天……”

“明天就拭目以待吧,我在想我們那個任務,皇儲是選不出來了,能推翻了女皇政權後随便拉一個孩子上來嗎?”傅憑欄“啧”了一下。

季衡朝着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的孩子招招手讓他過來,“這大概就是天要亡你,不得不亡的現實慘劇了。”季衡把那孩子的花盆給傅憑欄看了下。

傅憑欄“噗嗤”笑了出來,“明天……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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