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魂不守舍
話說母子連心, 許家寶在許仙懷裏哇哇大哭, 把他親娘給招了回來。被親娘抱着哄着, 許家寶不哭不鬧, 安安靜靜看着娘親笑。
許仙在邊上搓手搓腳有些窘迫,他不知是怎麽了, 這孩子就是跟他不親,見他就哭, 就算是陶掌櫃、張甲和小二黑都比他招孩子歡喜。有一度他幾乎覺得這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可這小鼻子小眼睛的怎麽看怎麽像他。他也懷疑過自己并未親身經歷孩子的出生和滿月, 否則怎會和兒子如此不熟絡,更別說那難聽俗氣的名字家寶了。
可一來自己抱娃的架勢太過熟門熟路, 一點不像是剛開始抱娃的, 二來店裏頭的人都不覺得他曾經消失過,三來人人都可以作證許家寶這名字是他親口說的。許仙琢磨着,自己中邪的可能性大過撞到頭。要不, 改天找個道士和尚來家裏看看?
許仙偷偷瞥了心不在焉哄孩子的白素貞一眼,娘子最讨厭他求神問道。要去找, 也得要偷偷的, 悄悄的, 不能給她發現。
白素貞哄着孩子,覺得孩子不認許仙總不是辦法。只能輕聲跟許家寶說,這是他的親爹,他不能連親爹都不認,不認爹是不孝, 會天打雷劈。末了把孩子遞給許仙,讓他和孩子多熟悉熟悉。
小青聽到孩子哭聲,以為白素貞尚未回來,一進屋看到白素貞脫口就問:“不在下面?”說完看見許仙覺得不妥,吐了吐舌頭。
白素貞白她一眼,答:“沒有。”
許仙随口問一句:“小青,什麽下面?娘子方才去哪了?”
要是往常,白素貞和小青怎麽都編個話來圓,不知是否和許西元在一起久了,白素貞懶得找借口也懶得扯謊,只不鹹不淡說一句沒什麽,她出去了一趟,沒有繼續說。
許仙不滿,想問問清楚,白素貞道她要去保安堂看看,讓他好生帶孩子便沒再理會。她一走,小青跟在身後走。
許仙越發胸悶想不通,這帶孩子的事情不都是女人的活嗎?哪有妻子去前頭抛頭露面,丈夫在後面帶孩子的道理。娘子這是生他的氣還是在鬧脾氣?他又想不明白自己是哪裏得罪了娘子。總覺得醒之前好好的,醒來後怎麽都不對勁,難道是娘子來了月事心情不好?也不會啊,以前他幹再荒唐的事情,白娘子都沒給過他冷臉。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抱着孩子跟下樓去。
男主外女主內這種事情,早在白素貞和許西元在一起的時候,已然丢到九霄雲外。西元只有怕白素貞累着才不讓她去前頭店裏,平素兩人換着帶孩子和看診,也其樂融融。可見合乎天性的習慣,極易養成。
幾步路的時間裏,小青已告訴白素貞,自己騙許仙早上摔到了頭,所以他有些事情記不清。
一到保安堂裏,小二黑就過來問白素貞,許西元可是被黑白無常拘了魂。白素貞同他說不是,西元不在地府。不在地府會在何處?她一時間也想不到。西元失蹤,自己固然着急,小二黑平時忠心耿耿,待西元一片赤誠,第二擔憂的怕是他了,便和顏悅色寬慰他幾句。
誰知,白娘子安慰小二黑的樣子叫許仙看到了。許仙頓時怒火中燒,自己的妻子對一個夥計的态度好過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饒是許仙一向溫和可親,在這一天的連番打擊裏也動了真怒,堅決要把小二黑趕走。“一個夥計,和主母竊竊私語成何體統,看你這樣子,倒像是……倒像是作奸犯科的盜賊。我們保安堂,請不起你,你還是另謀他就吧。”
“許官人,慎言。”小二黑梗着頭,壓着火,怒道。
若單只是罵他像盜賊要趕他走,小二黑一點都不生氣。可這許仙裏裏外外都把白娘子扯進來講,話裏倒像是說白娘子和他勾勾搭搭不成體統。在小二黑心裏,許西元有事不在,那他理所當然要保護好她所珍視的一切。在這一切之中,又以白素貞為最先。若非顧念着許西元也用這具軀殼,他老早就一拳頭揍得許仙連爹都不認得。
白素貞情知許仙是因她而怒,小二黑不過是他出氣的對象,給小二黑施了個眼色叫他莫要出聲,自己柔了聲音道:“官人,你好端端的撒什麽氣,恁的吓壞了孩子。”
白娘子和聲緩語,許仙覺得方才是自己無理取鬧,但看那小二黑濃眉大眼,粗脖子紅臉地倒像是要打他,心中惴惴,躲在白娘子身後道:“娘子,我們怎會用這般兇神惡煞的人。要是吓到了病人該如何是好。”
白素貞耐着性子道:“官人此言差矣,要叫病人曉得,我們無緣無故辭了夥計才是落人口舌。你可知方才小二黑同我說什麽?”
“委實不知。”
“方才啊,小二黑不好意思問你摔了腦袋的事情,只好偷偷問我。”
許仙心中怒火稍平,哦,原來是關心他。“可是,可是他……”他這般兇狠,要真打起來,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官人,你剛才說的那番話,可是在懷疑妾身?”白素貞故作凄然,“妾身自問不曾對不起許家半分,若官人這般想,我……我……”
“娘子,哎呀,娘子,我怎麽會懷疑你呢。”許仙急道,“我只是一下子氣糊塗了,娘子對我恩重如山,我怎會懷疑娘子。”
小青在後頭聽着白素貞半真半假的應付,心下不以為然。按她的心思,一言不合打昏他,說那麽多做什麽,不過施個小法術的工夫,何苦要委屈自己和這庸人虛與委蛇。她對許仙向來不客氣,尤其是姐姐受委屈的時候。“許仙,剛才那番話要是傳了出去,變成保安堂許大夫懷疑妻子白氏與夥計有私情,你要姐姐如何做人!”
“這……這……是我失言了,娘子不要生氣,不要生氣。”許仙連忙賠不是。
白素貞吩咐小青,将小二黑的工錢結一結,再替他寫封舉薦的信,好給新東家看。“省得以後說句話也被人懷疑。”
許仙忙阻止小青:“別別別,娘子,小青,方才是我糊塗了,胡言亂語,哪能就這樣把他趕走。”他終究是沒拉下面子給小二黑賠不是,倒是小二黑氣量大,一擺手就算了。
白素貞給小二黑一個眼色,叫他自個去忙,抱過許家寶帶着小青委委屈屈地上樓,只留給許仙一個背影。
許仙也是一肚子委屈苦水無人可訴,坐在保安堂裏,橫想豎想都覺得有蹊跷。正好張甲到他身邊,他想了想張口問道:“張甲,你說若是一個女子突然對她的丈夫冷淡,說明什麽?”
張甲道:“她丈夫做了對不起她的事被她發現了。”
“……倘若她丈夫并未做對不起她的事……”
張甲道:“那多半是她做了對不起她丈夫的事。”
這話許仙聽進去了。白素貞這大半日魂不守舍,待他态度惡劣,似是不願看到他,與從前判若兩人,除了在不知不覺中白素貞心裏有了別人,他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
樓上卧室裏,白素貞把孟婆的說辭全盤告訴小青。“小青,你說西元最惦念之處會是哪裏?”
小青道:“除了你那,我想不出有別的地方。”
“我也覺得當是我處,可是無論用什麽法子,都找不到她的魂魄。我甚至想着,或許,或許可能不是我處,畢竟她還有個千年後的家。小青,你說西元會否就此消失,再不出現?”想一想白素貞又道,“不可能,青檀說靈魂穿越時空連九尾狐也辦不到,何況是她一個平凡的魂魄,西元不會回去。她這個人平時嘴兇,可還是軟綿綿的一個人,突然離了軀殼必然會害怕,她……”
小青沉默片刻後勸道:“姐姐,你當初嫁給許仙是為了報恩,如今孩子生了,恩也報了,已不欠他們許家分毫。你留在人間是為着西元,倘若找不到她,你何不就此回去繼續修行。”
“小青,休要再說,我一定會找到她。”
白素貞心憂如焚,偏生許仙又來糾纏不清,晚上入房說想把許家寶的名字改改,改成許仕林。如若西元這會兒在,白素貞自然随他去改,可西元現在下落不明,白素貞心裏覺得這是她和西元的孩子,不情願更改,但又想着許仙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便說今日夜了,來日再說。
白素貞本想待許仙洗浴時給許家寶喂奶,奈何許仙不是西元,沒有每日勤洗澡的習慣,她只得放下幔帳躲在帳後喂。
許仙倒是沒有懷疑,白娘子生性腼腆,他一貫知曉。只是這燭火搖晃,映得帳內的身影引人無限遐想,他心思大動。等白素貞喂完孩子出來,他便上前纏着求歡,給失了耐性的白素貞一掌劈暈。
如今已是無法,白素貞沐浴更衣,到觀音像前焚香求問,西元魂在何處。
菩薩真是個妙人,還是那句老話,一字記之曰心。
白素貞不是當哭當笑,只得叩謝菩薩。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敢問大士,西元魂歸何處
觀音:在你心中
小白:WTF
西元:娘子,娘子,我在這裏,诶诶诶。
西元下章就出來了,在身邊,沒被大風吹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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