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雨中散魂

潑茶渾身散發着敵意, 哪怕蕭念稚和扶豔站在那什麽也不做, 他都能憑空看見這兩人周遭的黑氣, 籠罩在顏靈身上,放佛下一刻, 他心愛的那人就會被撕成碎片。

他狠瞪着蕭扶二人, 嘴裏吊着兇狠的語氣對顏靈說道:“顏靈, 過來!”

顏靈猶豫了兩下,剛踏出一步, 恰巧偏頭碰上了扶豔不太友善的目光, 下一步就這麽硬生生地頓在那。

以前顏靈對潑茶的話言聽計從, 說話辦事從不猶豫一秒, 這下要不是被扶豔的眼神吓到,他也不會忘記自己是潑茶的附屬而忘了他的命令。

見他怔在那不動, 潑茶的語調硬了幾分:“站在幹嘛, 還不快過來。”

好似如夢初醒,顏靈收回呆滞的目光, 低着頭就往潑茶方向走。

路過蕭念稚身邊的時候,他攔住了顏靈的動作,微微笑了一下,問:“敢問閣下同顏靈是什麽關系?”

潑茶張口就像來一句關你什麽事, 但好在心頭生怒, 理智尚在,若真這麽說出口,必得多費一番口舌。他斜睨着蕭念稚道:“他沒跟你說嗎?顏靈是我的人, 我塗天教的人。”

蕭念稚脫口而出:“是你的人,還是你暴怒發洩的工具?”

“你!”潑茶心弦陡然遭受一擊,似乎這一刻,所有塗天教的往事被刨開了外衣,露出了肮髒的真相。

冷靜下來,潑茶咬着牙解釋說:“顏靈是我的人,不是我的發洩工具,你自己問他。”

顏靈睜着天真爛漫的眼睛,說道:“茶茶對我很好。”

如果不計那些不知緣由的情緒低落,潑茶和顏靈在一起的時間,也算是玉蘭成雙,相敬如賓。

而蕭念稚好似聽到了笑話,給出兩聲不成笑意的幹笑,道:“你對他好?對他好你在他身上留下了這麽多傷痕?你打他,還說他是心甘情願跟在你身邊的。”

“這不關你的事!”潑茶心煩意亂,他有種預感,若再跟他們廢話,說不定顏靈就要不回來了,幹脆一掌劈過去,強行帶回去。

扶豔早看穿了他的把戲,塗天教吸人內力的靈力陰邪,卻只要順着靈軌掐住根源,反其道釋靈力推之,兩股力量相撞,必然抵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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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靈乃顏谷的二公子,名門正派一族怎會和你塗天教扯上關系,你強說他是你的人,該是将他從顏谷強行擄來的。”

潑茶言語狡辯:“那又如何,是哪裏的人有什麽關系,快讓顏靈回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扶豔掏出随身長劍,對着潑茶道:“我在顏家三年求學,顏家千裏傳訊的方式也交與過我,你若繼續強人所難,信號發出去,顏谷的人來作證,你死無葬身之地。”

潑茶垂着眸,看不清表情,但他雙拳緊握,青筋突起,內心正狂亂卷着怒氣,一覽無餘。

“放你娘的狗屁,顏靈是我一個人的……”他一字一頓說的極重,似有最後一搏的孤注一擲;他雙手纂緊了靈力,周身亮起的光洩出百裏。

扶豔一掌集中了靈,但卻不是對着潑茶,他轉手隔空提起顏靈,将其困于靈罩之中,一根隐約的紅線勒着他的脖頸。

“你要是不願意說,我就把他脖子上的梵文解開,到時候魂沒了,你該如何隐藏這背後醜陋的目的。”

一剎,潑茶軟了戾氣,他收斂了光,幾乎要撲上去,急急道:“住手!”

蕭念稚此時雙手交叉變換幻影動作,生出一堵靈牆隔在顏靈與潑茶之間。

他試探出口:“你殺了顏靈?!”

潑茶:“沒有。”

“但現在只是一個魂魄。”

扶豔手中靈力又加了一成,顏靈的表情頓時痛苦扭曲。

潑茶急道:“你放開他。”

蕭念稚堆成靈牆,尋縫隙施加靈力控住顏靈,嘴裏念道:“你都不放過他,讓我們如何放!”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充滿恨意的女聲空中傳聲而來,接着出現了一把帶着靈力的劍,直擊潑茶。

潑茶後退躲閃,站定,複而擡頭看。

剪桃擊出的劍重新回到她手中,肅殺之氣籠罩周圍,她的背後顏均正緩步踱過來。

潑茶看清來人,怒道:“你真的叫來了他們。”

扶豔冷道:“你帶着顏靈第一次出現,我就告知了他們,現下不過巧合罷了。”

剪桃恨自己當年不小心中了塗天教的陰謀詭計,被他們的人燒了藍正橋不說,還擄走了顏靈,顏世初因此氣的生了一場大病,命人屢次去塗天教要人,可每每輸給了塗天的詭谲妖術,将其子深陷賊窩二十餘年之久。

這麽多年得不到顏靈的消息,忽而某一天得以消息,顏谷之人窮途末路,是真是假,他們都會前來一探的。

剪桃看着顏靈被吊在靈罩之中,焦急喊道:“重枝!”

而後者陷于苦楚,雙耳失聰,只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還管有人在叫他。

見顏靈不答她,剪桃将目光轉向扶豔,道:“你在做什麽,快放重枝下來。”

蕭念稚收回釋靈的手,抹了一下額頭,道:“姑娘,莫急,這人興許不是顏谷的二公子了。”

剪桃心驚,道:“你什麽意思?”

“看見他脖子上那一圈梵文沒有,這是西天大佛用來鎮固亡者靈魂的術法,也就是說,現在在你們面前的只是一個魂魄,而不是人。”

“而真正活着的顏靈在哪,就要問他了。”

蕭念稚将目光轉向潑茶,後者眼裏暗淡無光,身體卻處于緊繃的狀态,他的眼睛只盯着靈罩裏的顏靈,對于他人一言一語的質問與談論,他一概勿聽。

人不死者,魂魄融體,屍身宿,無則魂魄分離。

蕭念稚明顯就在告訴他們,顏靈已經死了。

剪桃頓生殺氣,揮靈控手中長劍待命,對潑茶問道:“你殺了重枝?”

潑茶忽而陰冷一笑,擡眸染着渡水飄零的狠毒。“沒錯,我殺了他的人,還困住了他的魂魄,他生生世世都不能逃開我,就是死也不能安寧!”

剪桃氣急,長劍就這麽推了出去。

而潑茶驟起靈力,全都擊向顏靈周身妨礙人的靈罩。

這自損自傷的攻擊,雖然打破了靈罩,對顏靈魂魄的傷害也與之相同。

潑茶幾乎同時另一只手拽過了顏靈,兇狠地對着他吼道:“就算死了又怎樣,你永遠只能待在我身邊。”

潑茶扣住顏靈的手腕,一只手單向念訣,很快,他們如風一樣消失在原地。

他們待過的地方勁風刮來一片樹葉,搖搖曳曳。

——

潑茶拉着顏靈飛了很久,沒撐到回塗天教,他便發現顏靈的手沒了。

接着是一瞬成散光的顏靈的臉。潑茶急剎停住,蹲在一處荒涼的山腳,檢查顏靈的情況。

顏靈的左手完全稱投名狀,另一只手蔓延至了手掌。

潑茶撥開他的衣領,發現固魂的梵文早已被自己的那一擊打散了。

潑茶着急忙慌地撫着顏靈似有似無的臉龐,喊道:“顏靈?顏靈?!”

顏靈眼眸失去了光芒,嘴唇也開始泛白,張展不開;他感覺很累的樣子,眼皮不停地耷拉又強迫着睜開。

他似乎不懂發生了什麽,他只想找大夫給潑茶治病,卻不想到頭來搭進了自己的命,還被告知自己不是顏靈,只是一個不堪一擊的靈魂。

“茶茶,我是誰?我不是顏靈嗎?”

潑茶急了,他的手一刻也不願離開顏靈的臉,道:“你是,你是他,你還能撐的住嗎?我回去就能救你了。”

塗天教邪術秘法萬千,肯定有一種能留住他的魂魄。

但顏靈似乎不懂,又問:“真的嗎?但是我好像,不是你說的他。”

潑茶一時息了聲,不知該說什麽。

“我是魂魄嗎?還是我長得和顏靈一模一樣,你認錯人了?”

顏靈聲音虛弱的下一秒就要消散,潑茶搖頭道:“不是,我沒有認錯,你就是。”

顏靈忽然咧開嘴笑了一下,放佛很開心。“我沒救了是吧,你也不是很想救我。他們說到顏靈的時候,你沒有看我……所有人都以為你憤怒,但你看我的那一眼,像是恨。”

潑茶抿着嘴,依舊不說話。

顏靈有些難過,他猜測自己一定做了不該做的事,讓潑茶不高興了。

“我是不是傷害了顏靈,做了不該做的事?茶茶,你告訴我,我,我可以道歉。”

顏靈的腳也消失了,他散光退化到了小肘,但潑茶還是無動于衷。

顏靈嘆了口氣,笑着對他說:“救我好不好……”

他知道若潑茶想救,任何時候都可将救,因為西天固魂梵文他早已熟背在心。

沉默良久的潑茶終于出聲,眼裏悲悲切切,難得見塗天教一把手竟有這樣綿柔的一面,他放下撫着顏靈臉的手,雙膝軟在一邊。

“你是他的影子,你不是他,你也一點不像他……”

“他真狠,死了也不讓我安心,讓我活着的每一天對着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你,去贖我的罪惡。”

潑茶擡頭看着烏蒙蒙的天,東邊完全黑了下來,是不是掠過一道閃電。

你看,悲鳴都來得如此貼近人意。

“顏靈,你當初要我背着争殺搶奪的權勢,每天看着一個不知惘然的散魂,你想看什麽?呵呵,你想看什麽?!”

你就是在折磨我。

你就是利用我對你的愛,折磨我活着的每一天!

潑茶恍然流下一滴痛苦的眼淚,顏靈大喘着氣,想伸手撫慰他,卻發現他現在連直起身子都難以做到。

他說:“看着我的時候,什麽都不要想起不好嗎?讓我喜歡你,愛你不好嗎?為什麽要背負罪惡呢?”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親親潑茶,因為只有他知道,他的茶茶往昔的溫柔是誰也享受不了的。

魂魄就魂魄吧,在別人看來蠢就蠢,至少他可以将這份純真獻給潑茶不是麽。

但是潑茶會不會要呢。

“你為什麽要折磨我?為什麽……”

潑茶的聲音染上了哭腔,東邊的烏雲終究移了過來,随着一聲巨響,雨點噼裏啪啦得落下來,砸在潑茶身上,卻砸不到将要消失的顏靈。

潑茶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顏靈無奈地抿着嘴,無奈地看着他。

他知道現在潑茶的心裏,只有他愛的那個顏靈。

恍惚胸悶,只有一口氣,顏靈掙紮起來,他對潑茶急急說道:“茶茶,我可能永遠成不了你的顏靈,他的笑,我學不到,他的一舉一動,我也看不見,可讓你痛苦的是他,我每天都對着你笑,我不讓你痛苦,我給你斟茶,給你磨墨,給你雕弓,我也很好,你為何在我身上就只看到痛苦呢?我也很……愛你的。”

潑茶低低抽泣起來,但是雨水太大,他的臉上雨水,淚水糊了一臉。

顏靈完全撐不住了,他消散的只剩一張臉,他不大可能請求這個人愛自己了,也不大可能去奢望長相厮守。

他忽然明白今天來找蕭念稚和扶豔是個錯誤,因為失控動手打他的潑茶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他在恨,每時每刻都在恨,恨自己不是他愛的那個顏靈,興許每次看到自己,潑茶都想打自己,可因為懷着對顏靈的愛,他偶爾能控制的住而已。

潑茶總說他天真,什麽都不懂,就知道傻乎乎的笑,說一些幾歲孩童說的肉麻話語,可若不是對着他,他又怎會這樣。

瞻前顧後,不過就是情不在己身,一切如煉獄。

顏靈挺後悔最後才悟懂,最後才不像小孩,最後一點都笑不出來。

面前的潑茶那麽難過,可他依舊什麽都不會做。

胸口越來越悶,其越來越短。顏靈急促張口,但聲音輕盈柔和:“擡頭,擡頭。”

潑茶捂着臉,狠狠喘息了幾聲,繼而擡起頭來。

顏靈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而潑茶眼睜睜地看着他消散,看着他有話卻不能留在世上。

到這時候,潑茶也後悔了,他為什麽就不能挖除腐爛的半顆心,用另一半鮮紅的心去愛這個爛漫的顏靈。

他太自私了。

直到最後一刻,哪怕顏靈散魂泯滅,他都從他的口型看出了他的憂慮。

別哭了,心疼……

潑茶像在此守了百年的雕塑,這一刻才活過來,拼命抓着顏靈消失地方的空氣,撕心裂肺的大喊。

可他再怎麽喊,就只有自己的聲音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顏靈和潑茶的回憶殺

那個,今天的不虐吧,emmm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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