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搜魂

一揮袖，兩人已經換成了一副普通的樣子，均穿着道袍。

她們悄悄進入站在大殿一旁的道人中，站在後面，化解了隐身術。

周圍沒有人發現異樣，目光依舊虔誠的看着坐在殿中央的青昊。

青昊吸收了部分靈石的靈氣以後，從地上站了起來，圍在他身邊的道人退了下去。

青昊走到長桌面前，給玉虛的金像磕了一個頭，拈香插在金爐中，而後站了起來，走到殿中央，對着站在外面的百姓鞠了一躬，說道：“汝等心意，仙子已知，今年雨水，如期而至。”

百姓們紛紛跪了下來，口中不斷喊道：“多謝玉虛仙子，多謝青冥道人！願道人壽與天齊！”

這個時候，一個道人走到殘雪這一群人的面前，指揮他們去将靈石搬下來。

殘雪和明月兩人跟在最後面，學着其餘的人的動作，擡着金碟從大殿走到了後院，走過後院，一直往後走，穿過一條青石板小路，走到了叢林茂密之處。

然後就是眼前一黑，什麽都看不見了，周圍沒有人驚呼，看來很安全。

等到視線恢複的時候，殘雪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和這群人一樣，站在了一個山洞裏，山洞裏有一張石床，一套石桌，桌上放着一套雪白剔透的茶杯，杯中的茶還冒着熱氣。

濃厚的靈氣在這個山洞流動，讓這些人有些承受不住，其中一個道人忍着身體裏的翻江倒海之勢嚷嚷道：“趕緊放下了就走。”

說完，他便率先走出了山洞，其餘的人看見主事的人也走了，趕緊放下金碟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催促殘雪和明月：“你們兩個別磨磨蹭蹭了，趕緊走吧。”

殘雪點了點頭，然後悄悄從袖中引出兩道符，在那些道人轉身的瞬間，将符箓化成她和明月的樣子，同時掐了一個隐身術，将她和明月隐身。

那些道人見人數齊了，便安心的離開了，殊不知，這個山洞裏還留着兩個人。

“師傅，您怎麽了？”明月看見殘雪臉色越來越蒼白，心中很是不安。

殘雪強忍住身體裏肆意攪動的靈氣，緩緩坐在石椅上，聲音有些虛弱：“明月，難道你還察覺不到麽？這裏的靈氣……這裏的不是靈氣……”

“不是靈氣？！那是什麽？師傅……”

殘雪此時已經支撐不住了，這裏有一股純厚的力量，在不斷的撞擊她，她承受不住，只能伏在石桌上，她的手不小心打翻了一杯熱茶，那茶水卻沒有流在桌子上，就像是凝固在了杯中。

明月将殘雪從石桌上扶起，直接将她抱了起來，想要帶她離開這裏。

這裏的力量雖然讓殘雪覺得特別難受，但她還是堅定的阻止了明月：“明月，再留一會兒！”

“師傅！您不适合待在這裏！”明月這次不再那般順從殘雪，她依舊抱着殘雪往前走。

“明月，難道你沒有想過為什麽你察覺不到這裏那股力量嗎？”殘雪伸手覆上了明月的臉，她的手冰涼極了，明月感覺整個人都被凍住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從最開始那一次開始，她就已經在想了。

第一次，是在飛雪殿度過的那一晚，莫名的暈厥，醒來之後什麽都不記得；第二次是在溶洞，明明當時那個金色影子将她打成重傷，她卻依舊在短時間醒來，除了修為倒退了兩個大境界以外，身上沒有一絲傷痕；第三次是天靈玉，明月知道天靈玉遠在仙品寶物之上，可是卻只有在她手裏才能釋放至純的靈氣；還有，她感覺不到這裏靈氣的不同。

連那些修為極低的道人都承受不住，為什麽她卻什麽感覺都沒有？

“師傅，我帶你走！”明月也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她十分懼怕殘雪接下來的話，她除了說這句話，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嘴上雖然這麽說了，但是她的腳步卻停下來了。

殘雪扶着明月的肩膀，輕輕落在地上，她佝偻着身子，邁着艱難的步子走到石床邊，坐了下來。

她虛弱的對明月招了招手，輕輕說道：“明月過來。”

明月僵硬的轉過身，走到那一襲白衣的前面，緩緩的蹲了下來，她仰着頭看殘雪：“師傅，我不是妖孽。”

她的眼很哀傷，看得殘雪有些不忍。

殘雪伸手撫了撫明月的頭：“這裏的不是靈氣，是什麽，我也不知道。這裏交雜着兩股氣息，一股是魔氣，另一股是靈氣。魔氣讓我體內的靈氣四處亂竄，但是靈氣卻為我穩固心神。”說到這，殘雪将手抽了回來，“所以你不必擔心，我無妨。”

“那師傅想同我講什麽？”

既然躲避不過，那就只有面對。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修的雙修之法，又是怎麽修的？是同赤炎君還是私下已有道侶？”殘雪打算從明月修習的道法開始談起。

明月忽然覺得有些冷，她輕輕說道：“從師父給我無情道法的第一本典籍開始，我就已經決定了要修雙修之法，不過，月兒沒有道侶，也沒有同任何人一起雙修，我修的，不過是一顆癡妄的心。”

“那你是如何躲過衆人的眼睛的？別人不了解無情道法，師兄卻是清楚，你是怎麽瞞過他的？”

明月道：“月兒從未想過隐瞞任何人，月兒也不知道宮主為何不說破此事，想來大概是念着師傅您吧。”

殘雪搖了搖頭：“不會的，師兄即使不會告訴別人，那也一定會同我說，既然他沒有說，那便是他沒有看出來。明月，你應當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這五個字深深的刺疼了明月的心，她忽然擡起頭，隐忍的看着殘雪，質問道：“那師傅覺得月兒是妖孽了？”

她的秋娘眉舒展着，鮮紅的嘴角凝着一絲笑，桃花眼中波光流轉，竟給人一種她很開心的錯覺。

恍如桃花綻放，逐漸暈染了一山粉紅。

殘雪知道她并不是開心，雖然殘雪與明月相處的日子并不多，卻分得清她什麽時候是真的在笑，什麽時候是傷心和憤怒。

她嘆了一口氣，伸手覆上了明月攀在她雙膝上的手，她既然分得清明月的真實情感，也知道什麽樣的舉動可以撫慰她。

果然，明月的憤怒和傷心在她的手覆上去的時候就煙消雲散了，她反手握住了殘雪的手，嘴角的笑容漸漸收了回去。

殘雪沒有立刻松開她，感慨道：“明月，你比我強多了。如果你沒有跟着我耽誤這四百多年，想必你早已飛升……”

“師傅說的是什麽話，月兒在您身邊不過一百多年……”

殘雪自知自己的話有些突兀，也沒有解釋，繼續說道：“還記得你在飛雪殿過夜那一次麽？你說沒有人偷襲你，但是你的确沒有了魂魄；還有在前幾日在溶洞那次，你也是魂魄離體。明月，我一直在想，是什麽人的魂魄可以這樣随便……”說到這，殘雪猛的抓住明月的手，手指凝結法光，從明月的手腕處注入了明月的身體之中。

明月有一刻的反抗，但是掙紮了一下，便又安安靜靜的蹲着，她的眼神戲谑而又專注的觀察着殘雪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師傅，說到底，您還是懷疑我是妖孽，對麽？

法光順着明月的經脈在她身體內流轉了一個大周天，所經之處只讓明月覺得有些冰冷，就像她眼前這個怎麽都捂不暖的冰塊一樣。

明月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這個人的态度在這些天有這樣大的變化，原來從在飛雪殿那一夜開始，事情就已經變了樣，她所有的關心和親密的舉動，不過是她試探自己的計謀而已，她所等的，不過是為了這一天，搜神！

明月的修為從出竅跌至元嬰，從元嬰跌至融合，再從融合跌至築基，殘雪始終沒有收手，她的将自己的神識凝結成了法光，在明月的體內循環了一周又一周，直至明月的最後一點修為也散盡，她才收了手。

明月身體內的靈力不斷的消散，她忽然覺得冷極了，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小時候她一直活在冰冷和黑暗之中，沒有半點希望，她以為遇到了殘雪是最幸運的事，卻沒想到，兜兜轉轉了一百多年，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沒有半點希望。

“師傅，其實只要您說一聲，月兒可以什麽都告訴您，您想要月兒的修為月兒也會任您拿去的……您為什麽要這樣欺騙我……傷害我……”殘雪松開明月的手時，明月宛若一灘爛泥，跌倒在地上，她的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就連原本妩媚的秋娘眉也沒有半點生氣。

殘雪沒有說話。

一個人影在空氣之中逐漸顯現出來，殘雪從石床上站了起來，跪在地上對着那個人影行禮：“師尊。”

明月狼狽的坐在地上，看向那道人影，只見她雙眸若星，嘴角挂着耀眼的笑容，風姿綽約，宛如救世仙人一般。

而她最珍愛的師傅，正跪在那人腳下，自甘屈尊。

喉間溢滿了苦澀，明月的心從未這般徹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