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臨別

伏光給通天捎的口信裏說的地點就是在帝俊的妖皇殿，通天聽完就知道伏光邀請自己不是為了私事。

通天問萬珠，“你家主子還說了什麽？”

“陛下說事關妖族未來，要是您覺得為難，直接拒絕便好，不用給他留面子。”

“伏光太客氣了。”通天想了想，妖族現在還沒到生死攸關的時刻，能稱得上“未來”，還需要他出手幫忙的，也就是妖族的幾個小崽子。

通天應了下來，“回去告訴伏光，十日後我便動身出發。”

萬珠返回太陽星，回報通天的答複。

這個時候伏光已經把金鵬和孔宣帶了回來，聞言對他二人道，“時間剛剛好，你們去看看有什麽需要準備的，有什麽事情，直接去妖皇殿找我就好。”

跟兩個鳳族太子說完，伏光又去通知帝俊。

帝俊比他想象的還要積極，畢竟要送走的是自己的親兒子。就算平時再煩他們，這個時候還是會舍不得。

伏光來的時候，他剛和太一準備完拜師禮。

“你來的正好，”帝俊讓了讓位置，露出擺放在偏殿的幾只箱子，“也不知道通天私下裏有什麽喜惡，小弟看看給他這些東西可以嗎？”

伏光也不是很懂送禮的事。

現在跟後世不一樣，未來很稀有的天材地寶，随處都能在洪荒中找到，他早就失去了判斷力，平時辨別全靠其他人的反應。

帝俊太一覺得好的，肯定是好東西。帝俊太一覺得不好的，可能在其他人看來還是好東西。

“大哥和二哥選出來的肯定不錯。”伏光想了想，“通天底下的徒弟好多都是妖族，通天得了道祖賞賜的法寶，估計也很二位兄長一樣，一般的東西都看不進眼。但是他弟子衆多，肯定能用得到，心意到了就好。”

“那就先這麽辦。”帝俊說，“他可有回信？”

“回了，很快就會過來。”

帝俊對太一道，“你去看看那幾個小子還在不在，別到處亂跑找不到人。”

太一答應下來，去了小金烏那裏，只留伏光和帝俊兩個人。

“嫂嫂怎麽說的？”伏光問。

“羲和舍不得孩子們，偷偷掉了幾回眼淚。與她締結婚姻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哭。”帝俊嘆了口氣，“她到底通情達理，沒有阻攔過。這幾日晚上，孩子們都在陪着她。”

帝俊的表情跟他的語氣完全不匹配。

羲和白天不在，晚上好不容易回來還被十個兒子霸占，帝俊肯定是煩了，恨不得早點把小金烏們送走。

伏光假惺惺地安慰了帝俊兩句，道，“天上不能沒有太陽當值，十個侄兒拿到了功德，就該好好做這件事，大哥是怎麽安排的？”

“你去往下界的時候跟太一商量過了，小十最乖巧，留下他來也不怕惹事。白日裏就有羲和帶他當值，回家後教導他修行之事。”

白天在太陽車裏什麽都不用做，如果可以的話，帝俊都想代替自己的兒子做到太陽車上跟羲和說說話。可是這份功德他沒有拿到，現在的形勢又不好，自然能輕易亂了秩序。

“大哥思慮周全，嫂嫂和侄兒們也能安心了。”

帝俊擺了擺手，招呼伏光坐到自己身邊來，“有一件事，我還是不太放心。通天幫過妖族很多，這一點毋庸置疑，他自然是信得過的。可是他的兩位兄長似乎對妖族抱有偏見，會不會對孩子們不利？”

聽到帝俊的話，伏光才猛然察覺封神之戰快要到來了。

他總覺得巫妖和封神隔了好久，一個是未開化的原始社會，另一個是封建王朝。現在想想也就小千年的事，比起動辄一元一會的上古時期緊湊多了。

“會。”伏光明确的告訴帝俊，“妖族避世至多幾百年，下面的小妖換上三四代，便不會再有人記得我們了。但是通天沒有避世，他的截教必定會發展壯大。”

帝俊接着道，“日後截教代表的便是妖族，而太上和原始……太上收徒不多，而且修行的乃是無為之道，鮮少參與紛争。剩下的原始注重跟腳，絕不會收妖族為徒，難不成他還能收洪荒其他先天種族做徒弟不成？”

“不是先天種族，是後天種族。”伏光給他糾正。

“是人族？”帝俊試探着問，看到伏光點頭，一臉無語，“人族跟腳好嗎？還不是女娲造出來的，女娲也是妖族，叫我看，若非有天道眷顧，人族只能淪為妖族口糧，哪來什麽發展的機會？”

現在的伏光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就算帝俊對人族表現出輕蔑和鄙夷也沒有覺得不舒服。畢竟帝俊說的是實話。

“可他們就是有天道眷顧，這個沒辦法。”伏光說，“而且人族的形态與盤古父神一樣，妖族修行千年才能化形，人族稱得上是得天獨厚。”

“這倒也是。”帝俊皺了皺眉，“若原始真的收人族為徒，日後孩子們若是受了欺負，也只能是人族。若他們連人族都打不過，這幾十年的修行簡直是白費力氣，枉我為他們費盡心思。走吧，去看看孩子們。”

“大哥會不會後悔把侄兒們送到通天那裏？”

封神之戰裏，女娲和通天是同一個陣營的。

女娲倒還好，底下的人只算計她手下的妖族，不會算計她本人。如果金烏們在娲皇宮修道，其他人看在女娲的面子上也不會動小金烏。

可是通天就不一樣了，通天手下的妖族太顯眼了，就算躲在家裏不出門禍事都能找上來。他的徒弟大都是要應劫的。

“為什麽要後悔？”帝俊奇怪道，“通天與原始的争鬥是因為妖族，與通天本人無關。既然身為妖族，便是無處可躲。通天現在雖為準聖，身為鴻鈞親傳弟子，遲早是要成聖的。他肯庇護妖族，收孩子們為徒，我自當感激。”

伏光的思維被封神帶偏了，忘記妖族和昊天天庭才是本源。他忽然覺得很對不起通天，“是我想錯了。”

“原本我們兄弟與三清不睦，這麽多年過去，也看清楚了他們三人的本性。通天真誠至性，他與你相交誠摯，是位難得的朋友。我們承下他的幫助，欠了他的因果，也該想辦法補償。”

伏光聽得出來，帝俊話裏的意思是讓自己多點真誠少點套路。他自己也覺得通天被欺騙地很慘。想明白之後，伏光果斷答應，“我會的！”

帝俊又開始用看兒子的眼神看他了，“大哥信你。”

伏光：“……”

聊完正事，伏光跟着帝俊去了後殿，陪伴臨走前的最後一段時光。

小金烏們得了十天假期，這幾天除了被留下的小十，其餘幾個都被趕出去輪流值班。

他們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勁，最近都乖地不得了。

伏光一過來就看到十個小寶寶排成一排，雙手扶着膝蓋，盤腿坐在太一對面毯子上，仰頭看着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叔叔。

“太一也坐下吧。”帝俊含着笑對弟弟說。

他讓太一過來看着兒子點，太一就真的站在小金烏面前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就算他已經到了準聖還是傻得可愛。

帝俊給弟弟留了面子，沒有表現出分毫。他的注意力很快被乖巧的兒子們吸引過去，暫時忘記了他們平日裏的表現，也過去坐了下來，伸手抱了一只放進自己的懷裏。

十二只金烏一起坐在大殿中央，第一次嘗試輕松愉快的親子活動，可惜孩子的媽媽不在，在太陽車裏的老二也不在。

“父皇要送我們走了嗎？”窩在帝俊懷裏的小金烏扒着他的胳膊，仰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帝俊難得心平氣和地默默小金烏的腦袋，“是啊，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待妖族安定下來，你們幾個學藝有成便可回來。離開太陽星之後要聽師父的話，不要到處亂跑。”

“小六知道的。”帝俊懷裏的金烏聲音軟乎乎，“小叔叔和我們說過了，小六不會不聽話的。”

帝俊說，“替你們做出這樣的決定并非出自我的本意，只要你們不記恨我就好。”

“小六喜歡父皇，不會恨父皇的！”小六反手用小胖手抱住帝俊。

其他幾個小金烏也都湊過來，有幾個還化作原形飛到帝俊的頭頂和肩膀，用腦袋去蹭他的身體。

只有一個小金烏跑到伏光跟前，用圓圓的豆豆眼看着他。

伏光懵逼，“怎麽了？”

小金烏跳到他的懷裏，抱起他的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軟肚皮上，就像帝俊抱着小六的動作一樣。

他一邊弄一邊說，“小五也要走了，小五想被小叔抱，小叔抱抱我。”

伏光哭笑不得，攬住了小五圓圓的身體。

擠不到帝俊跟前的一只金烏轉頭看到了小五的動作，高聲叫道，“小五不要臉！竟然趁大家不注意霸占小叔！”

其他幾只金烏齊齊轉頭看向小五。

小五扭了扭身子，輕輕哼了一聲，小聲嘟囔，“我才沒有不要臉，明明是他們太笨了。”

小金烏們從帝俊這裏一起湧到了伏光那邊。

還有一只反應比較慢，呆呆的看着他們，最後看了看孤單一個人坐在邊上的太一，慢悠悠蹭了過去。

“太一叔叔別難過，我給你抱。”

太一僵硬地伸出胳膊，圈住了小小的金烏。

帝俊抱着自己的小六嘆了口氣。他本來覺得沒什麽，看到眼前熱鬧的場景，想起幾天後孩子們都要被送走，心裏一下子就酸澀了。

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就算帝俊再不想，通天還是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