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腳腳

通天帶着兩個徒兒來到太陽星，表面上是做客，真正的意圖他們彼此都清楚。通天和伏光都很拘束，不像單獨相處的時候那麽自在。

九只金烏被打扮得幹淨漂亮，在大殿上按順序坐成一排，偶爾交頭接耳，小聲嘀咕兩句。

通天有點好奇他們在說什麽，分出心來聽了一下。

體型最小的那個跟旁邊小金烏說，“今天小十哭得好慘啊，他肯定不舍得我們，我也好舍不得小十。”

“才不是這樣，動動你的腦袋好嗎？換做是你被留下來，兄弟幾個都走，唯獨撇下你，你也會哭的。你忘了上次我們偷偷溜去太陰星那次了嗎？小十可沒有哭鼻子。”

小金烏委委屈屈，“是太陰星太可怕了……”

“太陰星？嗯？”

太一忽然低聲插入兩只金烏的對話，把他們吓了一跳。

小金烏們趕緊擡頭看了看殿上的帝俊，發現他還在和客人交談。那個據說是他們未來師父的客人也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小動作，不由得松了口氣。

被無視的伏光目光幽怨，他好像在侄兒們心中一點威信都沒有了。

通天覺得好笑，繼續分出心來關注金烏這邊的動靜。

“叔叔我們知道錯了，求你不要說出去。父皇知道以後會生氣的。”稍大一點的那只金烏求情，殊不知妖皇殿上下都在關注着他們。

太一悠悠道，“我不說。”

“叔叔太好了！謝謝叔叔，我最喜歡叔叔了！”

帝俊沒眼看了，嘆了口氣對通天道，“上次與巫族的戰役，還要多謝道友出手相助。若不是你及時趕到，還不知接引和準提會怎麽對待孩子們。”

“妖皇陛下客氣了，貧道手下弟子多為妖族，就算是為了幾個徒弟，也不能坐視不理。”

伏光說，“總是還是多虧了你，他們才能順利活到今天。”

要是沒有伏光，十只金烏死了就死了，通天絕對不會插手的。伏光心裏很清楚，通天幫忙全都是為了自己。不管通天是否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都是該道謝的。

通天又客氣了兩句。

帝俊把話題轉到金烏們身上，“道友也看到了，他們實在頑皮，單是我們兄弟幾個，無法照料周全。外面仍舊不太平，這幾個小東西貪玩懶惰，不肯好好修行，實在叫我傷腦筋。

“上次在東海，如果道友不在，指不定戰事結束後，我便再也見不到他們幾個了。此等恩情妖族銘記在心，只是今日，我還得腆着臉請求道友一事。”

帝俊話一出口，低聲交談的小金烏們安靜下來，正襟危坐看着幾個長輩。

通天心裏有數，現在就是走流程。他順着帝俊的話，“陛下請講。若貧道能辦得到，定然不會推脫。”

“我這幾個孩子天資不如先天大能，比起一般的妖族還是不錯的。”帝俊說，“道友若是不棄，請挑選幾個孩子，讓他們跟着去碧游宮服侍你吧。”

“金烏們貴為妖族太子，豈能做下人的活兒？服侍不敢當，要是讓他們拜入碧游宮門下，陛下可願意？”

帝俊心情複雜極了，“如此，最好不過。”

兩人溝通完成，通天下去逗弄小金烏們。

他一點都不怕孩子調皮，甚至覺得性情跳脫一點才好。千人千面，世上的人全都是同樣的個性，那才叫沒意思。

小金烏們還記得通天，交流地很順利。

通天給伏光傳音，“九只都歸我？”

伏光給他透底，“你要是都想要也行。大哥本來是怕你覺得煩，沒有準備把九個孩子都送到你那邊，剩下的打算送去娲皇宮。”

“娲皇宮也好。”通天沒有覺得不開心，雖然他沒當父親，一大群弟子也夠他操心的，十分理解帝俊的選擇，“那我挑選四只吧，我看這幾個就挺順眼的。”

伏光忽然有種在菜市場販賣小動物的感覺。

通天選了最成熟的老大，心思最多的小五，乖巧的老六，還有最勤奮的小九。伏光也覺得這幾只小金烏最會來事，對他們的印象最深，相比而言，其他金烏就是千篇一律的皮，皮的沒有特色。

“對了。”伏光繼續給他傳音，“你有沒有興趣接手鳳族的兩個太子？就算不收他們當徒弟也行。孔宣的性格還算穩重，金鵬有些急躁，但是重承諾。我有點擔心你徒弟太多，無暇顧及幾個侄兒，不如讓金鵬孔宣跟着一起過去，也好有個照應。”

金鵬和孔宣相當于太子伴讀，但也不純粹是太子伴讀。他們本身就是鳳族太子，身負大氣運。

當年伏光費了好些力氣才把他們拐到妖族，差點沒被準提給打死。現在他要金鵬孔宣去截教，既是為截教增添氣運的籌碼，也是懷着與把小金烏送走同樣的心情，妄圖尋求生機。

伏光有預感，封神之戰肯定不會像原來一樣。

通天說，“那就把孔宣給我吧，剩下一個你看看女娲師妹那裏要不要，她不要的話再給我送過來。”

伏光現在不覺得是賣小動物了，聽通天的語氣，更像是賣菜。

早就溝通好了，你情我願的又不是強買強賣，語氣什麽的就随它去吧。

孔宣跟着四只小金烏對着通天磕頭遞茶，帝俊也拿出了禮物，派遣小妖送到碧游宮去。

簡單的拜師儀式完成後，通天在太陽星逗留了兩個月才帶着新收的徒弟離去。

伏光看到兩只小金烏眼裏含着淚水，尤其是小五和小九，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好幾眼，最後把通天提起來抱在了懷裏又搓又揉地鬧了一會兒才破涕為笑。

眼見着通天他們的身影消失，帝俊和太一收回視線，看向剩下的金烏，“聖人輕易不出世，你們幾個随我去娲皇宮走一趟。”

“我還去嗎？”伏光問。

“一起過去吧。”帝俊說，“金鵬也一起吧。”

金鵬已經是只成熟的鳥，沒有小金烏們那麽依賴家人，但是看到妖族的皇者為自己考慮，心裏還是很感動的。

金鵬甘願化作原形，載着八只金烏一路飛翔到了娲皇宮。

小金烏們沒見過金翅大鵬鳥，興奮地也化作原形，用三只小腳勾住金鵬背上的羽毛站穩後四處打量他。還有兩只金烏跑到了大鵬腦袋上，稚嫩的聲音穿透呼嘯的風聲，清晰地進入金鵬耳中。

“你為什麽只有兩只腳呀？”

“對呀對呀，我們都是三只腳的！”

說着他們抖了抖中間的細細的鳥腿，又在金鵬頭頂踩了踩。

金鵬原形很大，聲音像是透過擴音器穿出來了，但是很沉悶，“我不是金烏，我是金翅大鵬鳥，元鳳是我的父親。”

“咦？”小金烏們沒見過世面，分不清金翅大鵬鳥和金烏的區別，“可是你身上的羽毛和我們好像，顏色也像。等我長大了會不會像你一樣厲害？”

金鵬沒有和孩子相處的經驗，一板一眼回答，“太子們長大後也該是像三位陛下一樣。”

小金烏們這才想起後面還有父皇和兩個叔叔，他們沒見過帝俊他們化形，便跑到長輩們面前，詢問他們關于成年後本體的事情。

老二先開口，“父皇父皇！為什麽金翅大鵬鳥有兩只腳？其他鳥是幾只腳呀？有沒有十只腳的鳥？”

帝俊很頭疼，他先是小心地看了眼伏光，發現小弟也在沉思，看起來對兒子的問題有點興趣，不禁覺得無語。

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伏光腦回路都不太正常。

帝俊又看了眼太一，太一無辜回視他，“大哥看我做什麽？”

帝俊說，“你來為孩子們解答吧。”

太一躺槍。

當着孩子的面，被五只小金烏殷切期待地注視着，太一不好意思沉默太久。

“凡鳥大都有兩條腿，只有金烏一族得天獨厚，擁有三足，故而也叫做三足金烏。所有的鳥類，除了咱們之外，再沒有其他鳥有三足。”

小金烏們：“哇！”

伏光發現帝俊在看着自己，朝他笑了笑，“大哥不用擔心，我不在意的。以前一直沒有機會，不如趁着今日告訴侄兒們？”

“小叔叔要說什麽？”小金烏們很感興趣，小心地跳到伏光跟前，圍着他問道。

“我的原形只有二足，沒有第三足。”

這确實是個很大的秘密，小金烏們一直以為伏光和他們一樣，沒想到小叔竟然少了一條腿！

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呆呆地看了會兒伏光。最後小三張開小翅膀抱住伏光的腿，“小叔不難過。”

“我沒有難過。天地給了我這副身軀，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是我所擁有的，我能做的只有接受。”伏光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是二足金烏還是三足金烏，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心裏想的竟然是禽類恐懼症。

一開始他連睜眼都不敢，現在安分坐在金鵬身上，被五個小金烏包圍，還能坦然撸.鳥。

這是多麽了不起的進步啊！

太一沒眼色地繼續說，“除了三足金烏和兩只腳的其他鳥之外，妖族還有一位叫商羊的妖将，他和鳳族有些關系，但是只有一只腳。”

小金烏們本來還想絞盡腦汁安慰安慰小叔，太一說完之後，他們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了。

帝俊在一邊沉默看着。

“他的那只腳是左腳還是右腳？還是中間這只腳？”問的時候，小金烏還配合着伸出自己的腿，三條腿挨個擡了一遍。

伏光摸了一下他無處安放的小腳丫，被尖尖細細的爪子輕輕勾了下手指，心都要萌化了。

太一說，“大概是在左右腳的中間吧。”

去往娲皇宮的一路上都在聊關于腳的事，如果不是時間太短，伏光都要被小金烏們逼着化作原形給他們看一圈。

幸好金鵬的飛行速度很快，及時到達了三十六重天。

小金烏們意猶未盡，“想看小叔叔變成金烏的樣子，也想看父皇和大叔叔變成金烏的樣子。”

帝俊憋了一路沒怎麽說話，聞言道，“別磨蹭了，快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