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江邊的清晨始于船鳴,天微亮的時候,船伴随嗡嗡的鳴叫聲出了海,帶着它的目的與方向,駛向遠方。
十幾天過去了,腳腕已消腫,好了大半,我試着動了動,已經感覺不到疼。
“別過來!”
外面喧鬧聲一片,只聽一女子的聲音明顯高于一個頻率。不過是清晨,江邊的住戶習慣早起,此刻多半都跑出去看熱鬧,我聽見了腳步聲和鄉鄰們的議論紛紛,正準備出去看看。
才打開門,就見江邊的堤壩旁圍了一群人,黑壓壓的一片。按捺不住好奇,我朝向江邊走去。很快就又聽見女子尖銳的聲音,“我叫你們滾回去,否則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我從人群的縫隙看過去,一個女子正背對着我,與她相對的有幾名西裝革領的男子,這種裝扮我再熟悉不過了,以前,洛弗的身邊也常常跟着這麽一群人。不知這麽大的場面是要鬧哪樣。
“小姐,老爺要你跟我們回去。”西裝男們面無表情的重複道。
“要我說多少遍,我是不會回去的!”女子不耐煩道。
為首的西裝男打了個手勢,便強行前進,只見女子轉身面向江面,一躍而下,速度之快,叫人咋舌。人群瞬間炸開了,西裝男們也是亂作一團。
“救人,快救人!”不知誰大喊了一聲,西裝男們相繼跳下水,七手八腳的将人撈了出來。
幸運的是入水不久,女子只是嗆了幾口水,但全身卻濕透了,整個人瑟瑟發抖。西裝男也如落湯雞一般狼狽不堪。
雖是南方的冬天,可室外的溫度也不過零度左右,女子抖得厲害,我忙走過去,将出門時身上披的厚外套披到女子的身上。等到做完這一切時才發現,這是一張熟悉的臉。
“是你?”我和她一同驚呼出聲。
“你怎麽會在這裏?”女子拉緊我的外套,驚訝的問道。我方想起剛剛情況緊急,竟忘了掩飾身份,不小心認出了她。
“這個……稍後再說。我住在這附近,你要不要進去先換一身衣裳?”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凍得發紫,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了。
“好……好啊,我都快凍死了。”女子說話都有些哆嗦了,她顫悠悠地站了起來,想要跟我離開。西裝男們,此刻應該叫落湯雞們,立刻上前阻攔。
“回去告訴我爸,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他再逼我,當心得不償失。你們剛剛也看到了。”女子厲聲說道。西裝男們也都濕透了,見女子如此堅決,悻悻離去。鄉鄰們見沒熱鬧可看,也都散了,各自回家。
女子和我身形相仿,我為她找了一套衣裳,并煮了一碗姜湯,端給了她。“你怎麽在這裏,而且為什麽要跳江?”我很好奇。上次在洛家見她,她還是小鳥依人般的清麗佳人,沒想到性子這麽烈。這冬天的江水,雖是地處江南,想必也是極其寒冷的。
女子利落地換過衣服,臉色看起來好多了。
“別提了,我爸逼婚,我不願意。”她一口氣将一碗湯一飲而盡,甚是豪爽,絲毫不像在洛園初見時那般委婉模樣。
“逼婚?你指的是和蘇哲晗?”上次見面,她和蘇哲晗還是好好的,相處起來并沒什麽異常。怎麽這會兒又成了逼婚?
“除了他還有誰。”女子一臉厭惡的模樣。
“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有些好奇,這變化未免太快了。
“我爸是個暴發戶,為了他自己方便就想将我嫁過去,吶,剛巧碰到蘇哲晗。他爸的公司剛巧需要資金,而我爸需要的是上流社會的名氣,禮尚往來,你懂得。”她滿不在乎,似乎對這種事已司空見慣。
我想起上次蘇筱語說,蘇哲晗的婚事是家裏安排的,已明白了大概。在他們的世界裏,婚姻也可以成為一種謀取利益的手段。這種失去終身的事想必有一點思想的人都不會同意的。
“那你為什麽又反悔了?”
“蘇哲晗就是個風流鬼,誰知道他在外面有多少個女人?我才不屑于與這樣的人在一起,只是後悔自己沒早點看清他的真面目。哼!”女子憤憤不平地說道。對蘇哲晗的厭惡之情溢于言表。
竟然是這樣。這一點我倒不覺得意外,蘇哲晗他一向花心,這個結果實屬必然。
“你不是應該在N市麽?怎麽會在這裏?”N市是洛弗所在的地方,上次見她便是在N市的洛園,難道她也和我一樣是逃婚出來的?
“不是啊,我本就是S市人,蘇哲晗也是S市的,你竟然不知道?”她驚訝地說道。
我也只見過蘇氏兄妹兩面,這個,還真的不清楚。難怪第一次見蘇哲晗時,洛弗說要收回蘇哲晗住的房子使用權。只是如果蘇哲晗在這裏,那麽洛弗很可能也會出現在這裏,看樣子此地不宜久留。即使這個地方這麽大,我也要剔除所有可能見面的機會。
“你在想些什麽?”女子看我想的出神。
“沒什麽。”我搖了搖頭。
“你也和我差不多吧?”她嫣然一笑。
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還是點點頭。“我們算是同病相憐吧。”
“嘿,有點意思。”她呵呵地笑了,格外地爽朗可愛。
我突然很羨慕她,她好像特別想得開,而且這麽敢愛敢恨,我的腦子裏突然閃過她縱身躍入江裏的一幕。
“最後一個問題,你剛剛真的想尋死麽?”
“假的啦,我是S市人,自幼在海邊長大,水性不知道有多好,哪容易那麽挂了。”女子大大咧咧地說道,毫不在意的樣子。
“我聽他們說過,你叫洛月,我是江雪。我還有事先走了,謝謝你的衣服和姜湯。”她指了指身上的服裝,頗有一番江湖豪傑的樣子。
“等等,那個,我在這裏的事希望你能為我保密。”
江雪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
“祝你好運,我也一樣。”說罷,她拉開門離去。
江雪才剛走,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這是到S市才買的新手機,原來的手機和許多東西一樣留在了洛園。手機來電顯示是樂天,知道我號碼的人也只有玉嬸和他兩個人。“喂?”
“阿寧,今天有空麽?我的朋友想見你,順便談一下工作的事。”樂天在電話裏說道。
“好。”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剛好,趁這個機會和樂天将工作的事做個了結。
“那我一會來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過去就可以了。”樂天住在S市,距離沿江地帶還有一段的距離。
“你的傷還沒有完全好,我半個小時之後到。”樂天說完便挂了電話,不給我任何反駁的餘地。就這一點來講,他不是一般的霸道。
S市中心,高樓林立,此起彼伏,無不彰顯着屬于這個城市的恢弘。此刻,我和樂天正坐在一幢辦公樓的空會議室裏。
“你真的決定了?”樂天問道。
“是的。”來的路上,我已經将要離開的事同樂天說過了。只是感覺有些對不住他和他的朋友,所以,親自來說明,也算是給他一個交代。其實,我也沒料到,在這裏停留的時間會這麽短。更沒料到的是,世界這麽大,偏偏我來到的地方是這裏。
“其實你不必急着辭職,反正是自由辦公,你到哪裏都可以畫的。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樂天繼續說道,他的臉上帶着似有似無的惋惜,竟然還摻雜着一點不舍。
“沒事的,都已經來了。”我一向不習慣被牽絆住,而且決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的,所以不準備反悔。
“蘇總已經開完會了,兩位請跟我來。”秘書小姐禮貌的說道。我們跟着她走進一間辦公室。
辦公桌後,寬敞的落地窗前,一個人正背對我們而坐,頭靠在舒适的座椅上,看不清他的臉。想必他便是樂天說的那位朋友了。
“阿晗。”樂天進門後徑直走到辦公桌前,親切地叫着他的名字,從稱呼看來,他們應該交情不錯。
桌子後的人慢慢轉過身來,着實将我驚到了。蘇哲晗,怎麽會是他?今天是什麽日子,竟然會遇到兩個熟面孔?
“洛月?”蘇哲晗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顯然比我更吃驚。
“洛月?”樂天疑惑道,看看蘇哲晗,又看看我。
“你認錯人了,我叫阿寧。”我神情淡漠的對蘇哲晗說道。如果被蘇哲晗發現,那無疑就等于被洛弗知曉了行蹤。
“換了是別人,你可以這麽說,可是我蘇哲晗從來不會認錯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蘇哲晗站了起來,胸有成竹的說道。
“怎麽,你們認識?”樂天不解。
我默不作聲,靜觀其變,大腦卻急速旋轉,琢磨着對策。
“當然認識。”蘇哲晗看了看樂天說道。
“別以為你換個發型我就不知道是你了。不過,洛弗一定想不到,他拼命尋找的人被我不經意的碰到了。月兒,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蘇哲晗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戲谑地說道。
“洛弗?”樂天疑問道,似乎在思考些什麽,但神情很快恢複如常,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他的樣子,似乎知道些什麽。
早知道樂天的朋友就是蘇哲晗,我一定不會接這份工作,可是世上并沒有早知道這回事。不過蘇哲晗倒是叫人意外,走到哪都能碰到他。
“你真的叫洛月麽?那麽,阿寧又是怎麽回事?”樂天看着我,眼神裏跳動着不明的情緒,語氣裏似乎帶有微微的怒意。
“說來話長。”我看着樂天的神情,他一副被欺騙了的樣子。這讓我覺得,很對不起他。朋友之間最忌諱的就是隐瞞和欺騙,顯然,我一下将這兩個忌諱全犯了。
“對不起蘇總,插畫的工作我不能繼續下去了。樂天,這件事我稍後再同你解釋。”場面已經有些失控,我只想快點離開這裏。
“別擔心,我是不會告訴洛你在這裏的,我很喜歡看他着急的樣子。”蘇哲晗玩世不恭的把玩着桌子上的一支筆。
“我當然相信,有這種閑工夫您可以先管好自己的事,至少先收了心才對。”我意有所指。
“你什麽意思?”蘇哲晗一副盲目的表情,顯然還沒清楚我所指的是什麽。
我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說罷,我匆匆離開辦公室,在假裝被戳穿之前,落荒而逃。S是有千萬人口,我對這個地方并不熟悉,遇見熟人的幾率只有千萬分之一,怎麽會偏偏這麽巧?
“你不是阿寧麽?那洛月又是怎麽回事?”樂天追了出來,抓住了我的胳膊問道。
“我是誰都不重要了,對你有所隐瞞,我很抱歉。麻煩你放開我。”我甩開了他,匆匆向車站走去。
“我送你。”樂天大步走到我的面前,拉住了我的手,顧不得我反駁,将我塞進車裏。
一路上,我沉默不語,卻無法忽略樂天投來的疑問眼神。車子裏的氣壓很低。依這些天對樂天的了解,不問出個所以然,他勢必不會罷休的。
“我不是故意要隐瞞的,我的确叫洛月,可我姓寧。你只要知道這些就好了,其他的恕我無法奉告。”我無法忘記和洛弗牽扯的那些痛,只能迫使自己不去想。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車子很快就到了江邊。他熄滅發動機,打開車窗,海風拂面,帶着微微的寒意。我推了推車門,發現門被他鎖住了。
“我聽說過洛弗這個人,也知道他有一個叫洛月的未婚妻。優秀的人總是很容易吸引人眼球的。”他看着我,緩緩的開了口,目光帶着一些令人惋惜的意味。
“既然你都聽說過,我也沒什麽可解釋的了。”我以前從不知道,洛弗在外人看來,會是這樣的一個形象。果然,看人還需深層次剖析。
“如果你不是他的未婚妻該多好……”樂天喃喃自語,這句話在我聽來卻有些別樣的深意,我下意識的将它忽略。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我對樂天說道,希望他能把車門打開。
“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麽苦衷,但我希望你能向我傾訴。你知道的,我一直拿你當朋友。”樂天的眼睛裏閃爍着莫名的光亮,但還是将車鎖打開。
“我也是。只是樂天,這件事比較複雜,我暫時還沒有理清頭緒。”我委婉拒絕了他的好意。下了車,才走不遠,就聽他喊着“祝你好運。”
他的這句話,被江風吹到了我的耳朵裏。我頭也不回的朝江邊走去,任江風拂面,吹走一頭愁緒。但此刻,我好像驚弓之鳥,早已亂了分寸。
他們都在說祝我好運,但好運真的會這麽容易被碰到麽?
即便世界再大,似乎冥冥之中,總有一些看不見的線,牽連着你,我,他。掙不脫,也逃不掉。
作者有話要說: just a little l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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