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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常世的愈合速度令張韞之感到詫異。
被喻霁撿回家不過兩多禮拜,溫常世除了腦子沒好,別的傷都康複得差不多了。倒是喻霁快受不了了,不止一次在半夜給張韞之發短信抱怨溫常世脾氣太臭,想把他扔回海裏。
因為和溫常世待在一塊兒,并沒有那麽容易和平共處。
溫常世腦子不好,要求卻一樣不少。除了前幾天,在他還完全無法思考的時候,被喻霁騙了幾句沒還口之外,再往後的十來天,溫常世每天都有新鮮的麻煩來困擾喻霁。
雖然沒有對喻霁的說法提出質疑,但溫常世大腦稍稍清醒了些後,喻霁就覺得溫常世沒信他的說辭。溫常世不提出來,只是認為待在喻霁這裏是他最好的選擇,才給雙方一個臺階下。
溫常世并不把自己當保镖,他目無雇主,不願意住保姆房,喻霁讓他搬到了樓上客房;他讨厭人體接觸,喻霁給他買了十幾雙手套
床墊太軟了,枕頭太高了,雙層玻璃隔音太差,喻霁說話不夠動聽,溫常世每一樣都能挑出刺來。一點都不像喻霁想得那麽好養活。
為了維持兩人的關系,喻霁還要笑臉相迎,心态也從慢慢養着日後必有大有用,變成了只想快快将這尊瘟神治好了送走。
這天晚上,張韞之來喻霁家裏,給有手有腳卻都不做飯的嗷嗷待哺的兩人投食。檢查了溫常世的傷口情況之後,張韞之站在客廳裏大聲地說:“你這種程度的腦震蕩,最好還是來醫院做個全面體檢。”
張韞之的話是說給喻霁聽的,而喻霁帶着VR眼罩,手舞足蹈在玩體感游戲,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是嗎?”溫常世好像也沒什麽興趣,很敷衍地給張韞之捧了個場,“體檢有用?”
“至少能知道你的症結在哪兒,确認沒有別的危險。”張韞之極力推銷。
溫常世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就沒下文了。
溫常世不能多費腦,喻霁給他開了背投看動物世界,說是讓溫常世多多貼近自然。而喻霁本人雖然整半個月都呆在家裏,誰約都不出門,可喻霁和溫常世又沒什麽話題,就把之前買的游戲都拿了出來,一個接着一個地玩,湊合着打發時間。
這幾天每次張韞之一進門,不是看到兩個人坐在客廳,井水不犯河水地做着自己的事,就是看到兩人在僵持,這種情況一般是喻霁講話不好聽惹到溫常世了,被溫常世堵着要求道歉。
張韞之嘆了口氣,把裝着打包的撈面和點心的紙袋放在茶幾上,一份份拿出來,再一份份打開蓋子。溫常世在一旁看着,沒幫忙,張韞之都習慣了。溫常世只願意吃,不願意碰餐盒蓋子。
喻霁聞到了食物的味道,手腳停了下來,摘下了眼罩,丢在沙發上,欣喜地對張韞之說:“韞之,你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了。”張韞之忙碌着,頭也不擡地說。
“怎麽也不出聲呢。”喻霁走過來,拿了一份面,坐過去吃,跟張韞之假客氣道。
張韞之沒搭話,說:“我剛才在給溫常世檢查,最大的問題還是——”
“——嗯,我知道,”喻霁瞥了在吃東西的溫常世一眼,說:“我也想帶他去看看腦子,不過這幾天還不行。”
喻霁從一個朋友那裏得知,找溫常世的人正在排查全宜市的交通監控。喻霁是覺得這麽多監控也不一定能拍到他和溫常世,但風口浪尖上,小心總是沒錯的。
溫常世聞言擡頭,也看了看喻霁,打斷了談話,反問喻霁:“治治腦子?”
張韞之剛要說話,溫常世擡手制止了他。
“好吧好吧,給你做做檢查。”喻霁無奈地要命,改正了措辭,重新說了一次,“但是把你弄下海的人沒找到你的屍體,現在還在找,所以我們緩緩再去,好嗎。”
溫常世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才低頭吃飯。
張韞之帶着家裏垃圾走了,房子裏又只剩下喻霁和溫常世兩個人。
喻霁看着落地窗外的草坪上草有些參差不齊,想唬溫常世去幫他除草,溫常世照例不幹。兩人正僵持着,邵英祿的秘書忽然給喻霁打了個電話過來。
喻霁立刻給溫常世比了個閉嘴的手勢,接起電話。
對面沒什麽大事,他只說周日有一個賭場重裝修新開業有慶典,問喻霁有沒有空參加。喻霁正想見見他爸能夠探聽些和溫常世有關的消息,便同意了。
喻霁挂了電話,向溫常世招招手,溫常世不理會,喻霁也沒生氣,只問:“我明天下午晚上都要去陪我爸,你一個人在家,能行嗎?”
“嗯。”溫常世說。
“我怕我爸跟我回來,你要時刻注意,”喻霁叮囑,“如果發現不對,就躲到雜物間裏去。”
溫常世眼睛盯着背投屏幕,不回答,喻霁就當他知道了。
賭場新開業的慶典賓客如雲,喻霁很久不享受人類社會的熱鬧,招呼着相熟的長輩平輩們,順便氣了氣他的兄弟姐妹。
喻霁寸步不離地跟着他爸,正快要走神時,他聽到了溫常世的名字。
“溫常世有沒有什麽消息?”一個博彩協會的伯父和邵英祿聊着,忽而低聲提起。
邵英祿下意識和喻霁對視了一下,才轉頭道:“未曾聽說。”
喻霁裝作想開口,剛發了一個音,就被邵英祿瞪了一眼。
晚上邵英祿大擺宴席,喝了一圈才坐回主桌,坐在喻霁右手邊。喻霁難得要了一杯酒,慢慢和邵英祿喝。
喻霁的外表中和了喻大小姐和邵英祿的優點,他喝了酒,面上染上了些紅,愈發顯得眉目清秀漂亮,他看邵英祿也差不多了,便湊過去,裝作很委屈地說:“老爸,我真的看見那個溫先生了,越想越像。”
“你看錯了。”邵英祿篤定的說。
他回答得這麽确信,喻霁不由得猜想邵英祿是把自己那天看到的戴口罩的男人查了個底朝天。
“是嗎?”喻霁皺着眉頭,又問,“那他就不見了嗎?”
“他也不一定在宜市,倒是你,”邵英祿放下杯子,審視着喻霁,慢慢吐字,“怎麽這麽關心他的事?”
邵英祿年紀長起來,人也發福了,不見年輕時的風流倜傥,唯獨一雙眼睛,仍舊炳如觀火,不論他心裏明白幾分,外人被他一瞧,都要覺得他洞徹一切。
喻霁和他爸裝習慣了,面上未曾顯出不自然,順着邵英祿的話坦白:“誰見過他不會印象深刻。”
邵英祿點點頭,喻霁又追問:“他到底怎麽失蹤的?”
“交易的時候一個貼身手下反水,”邵英祿簡略地說,“落海後失蹤了。茂市都亂了,屬下和仇家都在找他。”
“老爸,你也在找吧。”喻霁托着腮,半真半假地問。
邵英祿笑了笑,拍了拍喻霁的肩,還未應話,又有老友來恭喜他産業開張,他便站起身端着酒杯敘舊去了。
喻霁十一點才到家,溫常世還沒睡。
他坐在落地窗邊的椅子上看外頭的夜景,背對着喻霁。喻霁喝了酒走上樓,動靜不小,溫常世也沒回頭看。
溫常世現在什麽都記不清,不複喻霁第一次見他時的高高在上,卻也未曾性情大變,依舊是盛氣淩人,都不知他哪裏來的底氣。
喻霁晃晃腦袋,這才有點兒撿了個麻煩回家的真實感。
喻霁酒意未消,走到溫常世身邊。看溫常世還是一動不動,喻霁惡向膽邊生,想去撸一把溫常世的頭發,手指尖還沒碰到溫常世,手腕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抓着他那只手還戴着喻霁精心給他選購的手套。
“別碰我。”溫常世冷着臉說。
喻霁手抽了兩下都沒抽回來,幹脆再伸上了只左手去摸溫常世的手腕,只不過又還沒碰到,左手也被溫常世抓住了。
溫常世站了起來,俯視着喻霁,不發一辭,喻霁和他對視着,想從溫常世眼裏看出些什麽來。什麽都沒看出來。
所有人都在找溫常世,且大多數都想趁溫常世未重新站穩将他瓜分了。
外頭風雨飄搖,溫常世倒是在喻霁家裏過得很好,說一不二,當家作主。
喻霁手腕生疼,心中沉重更甚,他同溫常世對峙半晌,才說:“你快點好起來吧。”
“好起來給你做保镖?”溫常世帶着些許諷刺,但還是松了手。
他穿着張韞之在醫院樓下商場裏随便買的襯衫和褲子,都是普通的衣服,卻仍像半年前一般,讓人不由自主想往後退,不願靠他太近。
他在喻霁家住着,于他和喻霁來說,都不過是權宜之計。
“好起來才有希望。”喻霁意有所指地說。
溫常世扯了扯嘴角,問他:“你的希望?”
喻霁想了一會兒,坦坦白白承認:“對啊,我的。不然我這麽好好伺候你我犯的什麽賤?”
溫常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沒有高興的樣子,他對喻霁點點頭,道:“還有更多進步空間。”
喻霁看他半天,咬牙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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