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鳶尾花

打從韓複掉眼淚的一瞬間, 裴缜就知道不對勁了。

韓小花以前不是沒在他面前哭過,但從來沒有以這種樣子哭過。這麽貨真價實地委屈傷心, 像一個被大人欺負了又無力反抗的孩子。

但裴缜剛想說點什麽, 狗子卻用袖子抹了一把臉,轉身想跑。

“韓複!”

他喊他,可是醫院裏人來人往非常嘈雜,聲音輕易就被淹沒。裴缜又跑不快,追了幾步只差一點點就能抓住他風衣的衣角, 最後卻還是沒能抓住。

想要抓住的人從手心逃離那一瞬間感覺,說實話既懵逼又紮心。

……跑什麽!

裴缜這半年來天天跟韓複膩一起, 已經非常不習慣突然被丢下一個人的感覺了。

到底是怎麽了?

他站在那兒, 依然想不通——韓複以前從來可沒有丢下過他,從來都沒有。恨不得能一天二十四小時跟他膩在一起,天天親親抱抱舉高高。

雖然在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 他也有過自恃是金主對韓複脾氣暴躁的時候,但韓複從來不會生氣,而是會用那雙好看的眼睛亮閃閃地、充滿耐心地望着他, 用黏黏糊糊的可愛兮兮的笑容讨好他,即使忍了委屈、被刺着了也想要貼上來抱抱。

如果不是很嚴重的事情, 不可能反應那麽大。

問題就出在那個視頻上……裴缜努力地反思,是不是剛才韓小花問他的時候,他應該毫不猶豫堅定地表達“我相信你”的态度?

可他也就不過是讓他解釋一下而已,态度不算差,韓複明明解釋一下就好了。

他又不會說我不聽我不信, 說開就好了,真的有那麽嚴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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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神又憂愁,拖拖拉拉地回到病房,發現一大堆人都在。塗娅和李斯特回來了,麥子熙也帶水果來看他,還捎上胖哥和餘聞哲,紮堆兒跟蘿蔔開會似的。

不一會兒,胖哥他們就跟塗娅他們在外頭已經聊得一頭熱。

裴缜則關門坐在病房裏,例行接受好友麥子熙的諄諄念叨。

麥子熙:“裴缜,你換位思考一下。”

裴缜于是點頭聽話,很認真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是韓複……被人拍了這種視頻遭到質疑,肯定也會覺得很冤枉很氣,所以,不是更應該急着去解釋嗎?!

麥子熙搖了搖頭,對他的結論似乎有點失望。

“裴缜,你真的喜歡他麽?”

“如果只是把人家當玩物當安慰劑,還不如早點跟他說清楚算了。他對你是真心的,這樣真的有點可憐。”

裴缜愣了愣:“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對他怎麽了,老子對他挺好的不是嗎?”

瞬間整個人炸了。雖然仍舊想不明白其中的邏輯關系,但麥子熙的這句話終于讓裴缜醍醐灌頂,明白過來為什麽韓複剛才會哭得那麽傷心!

問題果然很嚴重,比他想象的還嚴重——韓複居然會認為他根本不愛他?!

更傷不起的是,不僅韓複那樣認為,連麥子都這麽想?

為什麽啊?裴缜氣得頭暈,壓抑了好幾年的歇斯底裏一瞬間上頭。

“老子當年……吭哧吭哧拖着一條腿,硬生生把廠子開起來,花了幾年的時間累得吐血。後來遇到了他,收到了那種視頻還是想着就算是騙我的我也認了、被賣得萬劫不複也随便他了!這都還不是真心什麽是真心?怎麽就玩物了?怎麽就安慰劑了?”

“我那時候開廠子是怎麽辛苦的,你明明也都、都看到了……我連好容易積攢的心血都可以不要了,随便他是真的是假的我都不怪他。你們到底……是怎麽能推斷出來我不是真心的?”

麥子熙:“…………”

麥子熙:“裴缜,你先別激動。”

裴缜吼得嗓子都發啞:“你們都瘋了吧想什麽呢?他不了解我也就算了,麥子熙你跟我從小學就認識,怎麽連你都懷疑我!”

麥子熙哭笑不得,趕緊拽着他坐下。

“你真的先別激動,你聽我跟你說說韓複那邊大概是怎麽想的啊。”

裴缜憋着一肚子委屈,努力聽完了。

雖然聽完了,還是覺得麥子熙和韓複的邏輯都非常怪異——為什麽他們會認為他不問韓複視頻的事就代表他根本不在乎韓複?為什麽繼續對韓複好,反而說明他從頭到尾把人家當鴨子、當玩物,從沒想過能長久,也沒放感情,只想一次性嫖完拉倒?

“你們什麽邏輯,正常人怎麽可能這麽想?”

麥子熙也很無奈:“正常人……都是我們這麽想的吧?倒不如說是你的想法比較奇怪?”

裴缜:“我哪裏奇怪了!”

麥子熙:“像那種‘被騙也認了’、爽一把就死的想法就很奇怪吧。不僅非常消極,而且對自己的人生也很不負責,這個你以後要改,我大概會跟韓複一起盯着你改。”

裴缜:“……”

裴缜:“艹!”

什麽幾把玩意兒?他又颠過來倒過去想了一遍,還是不怎麽想得通,整個人想哭又想笑的。

麥子蠢也就算了,反正藝術家混賬邏輯不是一天兩天了。

“……韓小花明明平常挺明白的一個人,怎麽這次也這麽蠢?”

他沒想說出聲的,卻不小心說了出來。麥子熙聽那個“也”字格外紮耳:“怕是跟某些人在一起待久了,被帶的吧。”

裴缜無話可說。

他覺得他們有點蠢,他們覺得他不可理喻。

所以可能,大家都挺蠢的吧。

他的朋友,他愛的人,所有人蠢到一塊兒。正好大家天天都在一塊兒相親相愛,非常合适。

……

韓複從醫院跑出來時,雨還在下。

沿着街失魂落魄慢慢走着。身為一個帥氣高挑黑風衣垂着眼眸的下雨天不打傘的年輕男人,感覺不是在拍電影,就是個濕透了的死神顯形。

各種路人紛紛回眸,他也不在乎。

漫無目的走了幾條街,心裏發空,不想回醫院,也不太想回家。

好在他在s市不是沒有地方可以去。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家好歹在s市郊區的別墅也有三五棟,偏偏就是他的去這棟今天居然有人!

燈火通明,桌子上攤了個大面板,一般常駐雲南的卓一凡正拎着擀面杖在包馄饨:“喲,你怎麽跑來了?”

韓複從小算是卓叔帶大的。

他又沒媽,卓一凡對他來說跟老媽的意義本質上差不多。男人本質上都是男孩,在外面受了挫折,都是想要回家找媽媽的。

卓一凡揚着擀面杖:“去去去,一邊去!渾身濕漉漉的洗完澡再靠近我。啧,之前聽人說你被打了還不信,居然還真頂着那麽蠢一張臉,回頭叫你爸看見了得再打你一頓。”

“……”別人老媽都不是這樣的,這果然不是親媽。

韓複正打擊加打擊傷心着,就見卓一凡拿了只空碗,又從冰箱裏抓了把香菜。

“晚飯沒吃呢吧,吃不吃馄饨?”

韓複:“嗚……吃。”

“先說好,你爸明天夜裏從這裏轉機要回來休息,這是給你爸包的,”卓一凡說着,還認真數了一下面板上的馄饨,“所以你只能吃十五個,嗯,最多十八個。”

韓複再次覺得卓叔好摳,而且日常愛他爸遠勝于愛他,但也很清楚反抗的話就一個馄饨也沒有了:“我要蔥,還有別給我加香菜了。”

卓一凡:“咦,你以前不是挺喜歡香菜麽?”

韓複:“我現在最讨厭香菜了,最讨厭!”

洗完澡,吃上了熱騰騰的馄饨,韓複:“鹹了。”鹽太多,蟄得嘴角疼。

卓一凡:“你不掉眼淚就不鹹了。”

韓複梗着頭不滿:“我沒掉!”

卓一凡斜了他一眼:“眼裏沒掉,心裏掉也會覺得鹹。”

韓複:“……”

卓一凡:“所以,現在知道為什麽你爸當年把你趕出家門也死活不同意你去追求啥玩意的‘真愛’了?他早就算到會有這麽一天,你得歪擰成這幅慘樣哭兮兮跑回來。”

韓複一摔筷子:“誰說的我跟他不好了?”

卓一凡嘲諷臉:“行行行,你們好你們最好……”

沒嘲諷完,就見他家孩子蔫蔫坐在那真的開始掉眼淚了。還和從小到大的哭鬧都不太一樣,也不出聲,一雙黑瞳就這麽木木瞪着,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卓一凡畢竟也算是半個孩子他媽,比較心疼,也說不出啥了。

只能暗自慶幸,你小子這熊樣沒被你爸看到,不然怕是要拿刀殺人。

韓複吃完,趴沙發上又自顧自難受了一會兒,不知怎麽的昏昏沉沉的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大床上,時間是早上九點多,拿起手機,并沒有一通未接來電。

“……”最後一點點小希望都破碎成渣渣。

原來是真的不在乎他。

他萬年不見才矯情一次,裴缜居然連哄都不帶哄他一句的。不僅沒哄,連最基本的小紅包都沒發!

韓複怔怔的想了一會兒,該不會……是最糟糕的情況,缜缜不會以為那個視頻是真的吧?然後以為他是哭着畏罪潛逃了?

簡直絕望。

“醒了?”房門被外頭卓一凡敲了敲,“穿衣服出來吧,你朋友來了。”

韓複一愣,一秒跳起來嘩嘩嘩穿衣。

非常一張糟糕的臉,眼睛和臉上的傷口全部腫着,烏七八糟。他對着鏡子很不滿又急匆匆收拾了一下,把劉海撥下來擋着眼睛,開門沖到客廳。

來的人不是裴缜。

韓複實在是不太想露出大起大落的失望的表情,但是真的委屈到變形。

來的人是餘聞哲。正在有點惴惴不安地環顧着別墅富麗堂皇的裝修,見他出來馬上從沙發上蹦起來,手裏抱着個大盒子。

卓一凡:“是你朋友沒錯吧?昨天你在客廳睡着的時候電話一直亮,我就替你接了。他說今天有事要來找你,我就給他發了地址。”

餘聞哲:“老韓,你、你的臉怎麽回事?”

韓複:“沒事……嘶。”

唇角的傷口也不知道咋回事,睡了一夜不僅沒好,一張口疼得更龇牙咧嘴了。

餘聞哲:“我昨天和景行還有麥子大哥去醫院看裴大哥,你又不在,裴大哥整個人都怪怪的,問他他又不說。你、你這跟裴大哥吵架了嗎?不是還動手了吧,裴大哥脾氣應該沒那麽壞啊?而且你、你這裏是什麽地方?”

他這麽說着,斜眼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卓一凡。很有古韻的大帥哥,住那麽夢幻的別墅,長得也比裴大哥沒有差到哪裏去,他跟老韓什麽關系啊?

不會是在外面找了有錢野男人所以被裴大哥打……不不不才不會!別亂想!

他搖搖頭,整個把手裏的盒子往韓複懷裏一塞:“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想把這個給你。”

韓複接過盒子打開,裏面竟然是用絲線綁好的一整套精巧的玻璃調香器皿。

餘聞哲:“就是……很謝謝你這麽久一直願意讓我去你家用調香臺,還教了我那麽多調香的技巧,你、你和裴大哥還請我吃了那麽多次飯。其實早在易長晴把你的瓶子摔掉的那次,我就想着給你做一套這個了。但因為平常上課很忙就做得很慢,做了一個多月才終于做好。”

韓複:“這是……你自己做的?”

餘聞哲點點頭。

韓複仔細去看那盒子裏的玻璃杯。是那種48件的大套裝,一半透明瓶,一半暗瓶。透明瓶子的一切細節堪稱完美,那麽近距離盯着看也看不到絲毫瑕疵。暗色瓶也不是一般外面賣的棕色,而是做成了星輝的漸層,很像是夜裏璀璨的極光。

餘聞哲:“保證好用!我還給你在這裏做了好捏的地方,不容易被燙着的那種。你回去多試幾次就順手了。”

韓複:“……”

韓複:“這種東西,你自己做出來的?這玩意還能自己做?”

餘聞哲:“嗯。其實這個可好做了,學校的玻璃工坊就能做!就首先把xxx怎麽怎麽樣……其次再把ooo內樣內樣……再給整個吹起來就行……”

他說了一大堆韓複聽不懂的:“學院裏有燒制調香瓶的選修課的,我雖然調香分數不太高,但玻璃燒得還可以,之前還有一套作品進了格拉斯的展櫃。而且,我以前上班的時候就是做模具設計的。還有,傳說格拉斯的玻璃工坊出來的東西傳說是有幸運加成的,你拿着它pa說不定能贏,不,是一定能贏!”

韓複:“……謝謝你啊。”

他以前當然不是沒收過朋友送的東西,但像這麽用心的禮物卻真的是第一次。讓他再一次覺得,比起曾經有錢任性的日子,他是真的很喜歡現在的人生,和現在人生裏所出現的一切親朋好友。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你……別和裴大哥鬧別扭了吧。”餘聞哲輕聲勸他。

“你看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那麽不容易,能找到喜歡的人愛、喜歡的事做有多難呀,你得好好珍惜。就算遇到了問題,你們也要想着一起克服、一起商量解決。我、我過幾天就要走了,你們可別讓我走不安心。”

韓複:“……走?你去哪?”

“回老家……去設計院上班。我、我之前答應過爸媽的,再努力最後一次,不行就真的放棄調香了。上周升班考,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可最後還是……現在看來,我可能是真的不合适做一個調香師吧。”

餘聞哲覺得自己挺沒用的,上周躲在宿舍哭了一星期,居然還沒把水分給耗完。本來還想安慰韓複,結果現在又想哭了。

韓複看他眼圈紅紅的,都替他覺得紮心。

都已經那麽努力了,那麽熱衷于這個行業,結果還是不行?天賦難道就那麽重要,都不給有夢想人點機會,等等,視線又回到手中的瓶子裏,忽然覺得,咦?

“老餘,你有沒有考慮過……轉個職?”

餘聞哲迷迷糊糊:“啊?”

韓複看着那些超牛逼的瓶子,覺得這已經很一目了然了吧。你調什麽香,回什麽設計院,你真正該幹的事情你自己看不到嗎?

韓複問他:“如果真的不想放棄這個行業,不能做調香師的話,做設計師你能接受嗎?”

餘聞哲:“……”

“之前香浮世家和畫春堂都在說找人設計的瓶子不好看,還問我認不認識學院裏專業做玻璃的匠人來着。正好,不就是你嗎?”

韓複問卓叔借了個車,拽餘聞哲出門。

反正也是凄凄慘慘戚戚了,與其待在家裏徒傷悲,還不如順便幫朋友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餘聞哲覺得,韓複人簡直好到不行,可能是天使。

韓複也覺得,餘聞哲人簡直好到不行,上車居然知道直接開後門,沒來坐他副駕的特別預留位。

餘聞哲在車上坐着還是有些不安:“不然,老韓你還是先別管我的事了,反正我還要耽擱幾天的,先回家哄哄裴大哥吧?我聽人說情侶吵架,隔夜就容易涼,再隔就徹底涼了!”

韓複無奈苦笑。

他又不是不想回去哄裴缜,只是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

從一開始在一起,他就很清楚裴缜構築了一道玻璃牆把所有人硬生生擋在外面,所有的退縮、質疑、防備他也都看在眼裏。

他知道裴缜的過去,也能理解那道牆存在的理由。畢竟,如果不是對愛情極端失望,誰會大好年華的不想好好談戀愛,就只想安安生生養個鴨?

韓複本來并不想當鴨,問題是裴缜只要鴨,所以也就只能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當鴨。

他當鴨當得異常出色,真情實感和技巧并重,又特別會打滾撒嬌賣萌。漸漸裴缜不像以前那麽僵硬防備,也越來越願意露出笑容,甚至後來既不會兇他也不會吼他,也再不拿金主身份壓他。

他的待遇也和當年易長晴不一樣,比易長晴簡直好上太多了,任何一個場景都能把易長晴氣死的那種。再後來,裴缜開始接納他的擁抱、親吻和愛撫,到最後甚至于身體也打開徹底接受了他。

他終于可以抱着自己少年時就愛的人,每天像真正的情侶一樣相處,一切都那麽好,韓複還以為勝利在望。

直到看到那個視頻,突然開始懷疑——裴缜是不是從頭到尾沒真正相信過他?

也許,他愛的那個人,心早就已經死透了。自始至終不過是隔着玻璃在“欣賞”和“配合”他的表演,面帶微笑,內心沒有任何波瀾。

他從來不怕捂不熱,更不怕花時間、花功夫,他喜歡他,只要他的心還有一點點活着的跡象。

但要是真的一點都沒有了呢?

要是真的一點都不愛他,被他這麽一鬧反而覺得無趣了,之後都不想要他了呢?

餘聞哲:“老韓你別胡思亂想,怎麽可能吵個架就不要你了?裴大哥肯定現在很擔心你,說不定正在到處找你呢!”

“他不會來找我的。”韓複垂眸。

他很了解裴缜的性格,他怎麽可能來找他?

……

香浮世家的會客室裏,四周香水展櫃裏都是自家歷年的香水。

除了葉真衣一向高貴典雅的香型,也有很多欠揍搞怪的主題——比如說韓複現在盯着的黑貓香水。

那不是傳統可愛的貓造型,而是那種死魚眼的大佬貓,很欠揍的樣子。那種吊吊的生人勿近的樣子,簡直跟韓複第一次看到缜缜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想笑又想哭……可愛,想買!

“老餘,你不然、不然自己在這跟葉總談應該吧?我、我想先回去了!”

韓複突然就站了起來。

突然什麽都不想管了,裴缜不來找他也好、不想要他也好、捂不熱也好,他也得回去!

反正感情的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麽道理可講。

韓複記得他小時候很喜歡吃螃蟹,但總是剝不好殼。老爸和卓叔一邊一個,就眼睜睜看他被紮破手也不肯幫他剝。

“想要品嘗美味,就不能怕麻煩”。

他那時候還犟:“那麽多別的好吃的,都不需要剝殼!”

老爸于是呵呵搶走他的螃蟹:“那你去吃‘別的好吃的’啊?”

但他不想吃別的好吃的。

想要摘到玫瑰,就不能怕被刺傷,如果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不配做老韓家的孩子。更何況,他昨天不是才聽過某易姓傻x的失敗經驗?

那可是裴缜!嘴毒倔強不服軟,如果這種程度就怕了,還怎麽把他給攻下來?

韓複咬牙給自己鼓了勁,轉過身去,卻愣愣在門口看到一個人。

餘聞哲暗戳戳把手機放回兜裏。你說他不會來找你的,這不是來了?

韓複:“……”

那時候是中午,香浮世家的走廊的玻璃頂,裴缜的臉龐輪廓被打下一片暖融融的明光。

韓複呆了幾秒,眼眶有點疼,他是來找他的吧,今天又不是周日,他又不用來香浮世家評香,總不能是碰巧剛好經過?

還是很沒用地颠颠跑過去抱住了,不過半天沒見而已,就超級想他。

總聽人說,擁抱的時候,是心與心最近的距離。

就這麽緊緊抱在懷裏,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所有的傷心委屈也不能說全部煙消雲散吧,但大半已經抛到了九霄雲外。

裴缜擡手,揉了揉狗子柔軟的發梢。

傻狗子,怕是還以為他不願意疼他。跑過來的時候紅了眼眶,抱的時候生怕他跑了的力度。

即使這樣,還是願意愛他……怎麽這麽傻。

裴缜緊緊抱了抱韓複,抱完,扯住他的領帶就是一個深吻,還伸了舌頭。第一次完全不管大庭廣衆旁邊還有單身狗在圍觀。

親完,揉了揉那張滿是傷的臉。

韓複:“輕點,缜缜,疼疼疼……”

裴缜并不想弄疼他,但他确實還想看看韓複那皺着眉要哭不哭的臉,因為覺得眼熟。

韓複真哭起來時看着像個小孩。

裴缜總覺得,他印象中見過某個小孩,也是那個樣子特別凄慘地嗷嗷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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