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9.你眼睛很好看

如果是別人說這話,許朔還能梗着脖子不認,但說話人是齊琛,許朔還真不敢強撐。

齊琛是黑拳賽的“搖錢樹”,他真要找個人,黑拳賽的主辦方立刻就能幫他找來,到時候一對筆跡——不,別說是對筆跡了,工頭很清楚他那天領了兩份錢,只要一問就什麽都清楚了。

許朔舔了舔嘴角,比了個投降的手勢,從兜裏摸出一疊皺巴巴的零錢,遞給齊琛:“就,就剩這麽多,我也沒錢了。”

齊琛将錢接過來,已經少了一大半,許朔道:“都交、交床位錢了。”

紀星本來以為對方會抵死不認,沒想到還真能把錢要回來,不管錢多錢少他心裏已經解氣許多了,這會兒又見許朔對着齊琛戰戰兢兢的,心裏是說不上來的愉悅,站在齊琛身後沖着那一幫人做了個鬼臉,比了個中指。

十分狐假虎威!

許朔:“……”

齊琛順着許朔的視線回頭,紀星為難地蹙眉,唉聲嘆氣,看着十分無辜。

這下錢也要回來了,紀星只覺得心曠神怡,豁然開朗,很值得吟詩一首!

他站在頂樓天臺邊,天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齊琛熱了飯菜端上樓,又點了盤蚊香,雖然頂樓沒有燈,也沒什麽氛圍可言,但飯菜的香氣卻莫名帶出一種溫馨感。

兩人在搭出來的小破桌椅上吃晚飯,紀星坐得椅子還有些歪斜,一動就嘎吱晃。

他邊吃邊打量四周——這頂樓沒其他人上來,齊琛便在這裏搭了桌椅,角落裏放着幾盆花,但早已枯死了,還有半只可能是想用來搭花架子的鐵架,孤零零地扔在地上,被縫隙裏長出的野草包圍着。

“你常來這裏?”紀星開了啤酒,舒服地喝了一口,問。

“也不常來,偶爾。”齊琛被紀星歡快的氣氛感染,難得放松道,“想事情的時候會上來一個人坐坐。”

“那多孤單啊。”紀星邊吃菜邊道,“我覺得可以把這上面收拾一下,弄點燈什麽的,換個桌椅……唉算了,一會兒你又生氣。”

齊琛聽樂了:“你要換就換,這裏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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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裏怪氣的。”紀星瞪了他一眼,拿啤酒和齊琛的飯碗碰了碰,又雀躍道,“你說的啊,那我有時間就來弄了?”

“行。”

“這裏,這裏。”紀星站起來轉了一圈,興奮道,“弄點小燈挂着,換個大點的桌椅,弄個烤肉架,把這幾盆花重新種起來……哎你會養花嗎?”

“沒養過。”齊琛想了想,“應該會吧。”

“我以前養過,”紀星坐下來,翹起二郎腿道,“養什麽死什麽,沒緣分。”

齊琛嘴角勾了勾,低頭喝湯,紀星手指戳了過來,道:“哎,多笑笑啊!就剛才那樣,很好看!”

齊琛一時有些僵硬,往後躲了躲。

紀星酒量不怎麽樣,邊吃邊聊不一會兒就灌下三瓶啤酒,這就有點暈乎了。

“你這人。”紀星晃了晃腳尖,懶洋洋道,“不抽煙不喝酒,平日也勤訓練,真的只是為了在這裏打假拳?”

齊琛沉默了片刻,開口低沉道:“當然不是。”

紀星轉頭看了他一眼。

但齊琛只說了這一句就不再解釋了。

紀星只得又問:“你其實很喜歡拳擊對吧?”

“嗯。”齊琛點頭,捏扁了紀星喝光的啤酒罐,道,“我希望有一天還能回去。”

回哪兒去?這話紀星不用問也能明白,他順着齊琛的目光看向遠處,暮色下遠處的夜景像是倒挂的銀河,美不勝收。正愣神間,又聽齊琛道:“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嗎?”

“什麽?”

“金三角的工作對你沒有什麽意義。”齊琛雙手枕頭,看着黑漆漆的天

空,仔細看得久了,會發現大片大片的星光鋪滿頭頂蒼穹,密密麻麻,令人舍不得多眨一下眼睛。

星星從未消失過,只是人們不再擡頭看了,只是太多的光亮遮掩住了它們,而星星本身從不在乎會不會被別的東西擋住光芒。

齊琛若有所思,低低道:“你現在是在浪費時間,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你起先覺得自己是無可奈何,是緩兵之計,但等你習慣了,你就會陷在這裏。這是過來人給你的忠告。”

紀星心說:我現在可不就是為了生存嗎?像是在經歷一個大型生存游戲。

如同蘇長玉所說,他有退路,所以很多事就顯得無所謂——哪怕是來金三角經歷折磨,也不過只是人生路上小小的插曲。

可齊琛的話裏似乎藏着許多秘密,那些未盡之言,令他十分好奇。

“什麽過來人?”他湊近過去,低低問,“所以你現在是陷在這裏了?為什麽?”

齊琛沒答話,兩人四目相對,等紀星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兩人只剩下呼吸的距離,只要其中一人再微微往前,便能吻在一起。

紀星覺得自己酒量确實不太行,這才三罐啤酒,似乎就已經醉了。

醉在了那雙藏有無盡繁星的眼眸裏。

“有沒有人說過,你眼睛很好看。”紀星喃喃。

齊琛沒答話,但也沒躲開,彼此的呼吸糾纏,熱氣吹拂在面上,帶起細微的**,無法言喻的暧昧在黑暗的某處悄然生長,纏繞着彼此的藤蔓開出旖旎的雙生花,被風輕輕撩動,在心頭晃來晃去,催生出情欲的香味。

齊琛喉嚨動了動,聲音低沉震動着胸膛:“你喝醉了。”

紀星笑出了小小的酒窩,目光描繪過男人硬朗淩厲的五官,最後落在那雙略顯單薄的嘴唇上,低聲咕哝:“可能……是吧……”

然後他就被齊琛用一根手指戳在眉心上,不容置疑地一點點地給推開了。

“哎、哎!”紀星吃痛地皺眉,“疼!”

齊琛坐起身,他穿着牛仔褲,某處的反應就特別明顯。他微微躬身,一手擋在前頭,語氣淡定道:“我先下去了,你別喝太多。”

紀星:“……”

風将酒氣吹散,紀星目送男人離開,心說:這什麽情況?

紀星愣愣地發了會兒呆,也不敢再喝酒了,像只磨磨唧唧的小倉鼠又往嘴裏食不知味地塞了點吃的,撐得肚皮滾圓。

他滿腦子還是齊琛躲閃的樣子,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尴尬:他沒看錯的話,齊琛是有反應了吧?是有吧?還是太累了的正常反應?可他躲什麽呢?是不好意思?還是……

紀星舔了舔嘴角,拿着手機照了下自己,漆黑的樓頂上自己在鏡頭裏看着跟個鬼似的。他忙将手機收起來,感覺背後涼飕飕的,下意識縮了縮肩膀,想:齊琛是在躲他嗎?他有這麽讓人避之不及?

紀星是在初三時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他接受自己性向的速度也很快,因為他自小被寵慣了,就沒覺得有什麽事是自己不能做的。

這麽多年,他高中、大學都交過男朋友,家裏人發現他這件事,也是因為他高中男朋友的緣故。兩人趁開家長會的時候,在學校小花園裏接吻,結果被找來的大姐看了個正着——說起來是段挺尴尬的往事,但也令他明白了不是什麽人都跟自己似的,在性向這件事上看得很開。

他那男朋友當場就吓軟了腿,痛哭流涕,直将所有的鍋都扔給了紀星,令紀星瞠目結舌。

那日回家後,大姐就輕飄飄說了一句:“你挑男人的眼光可不怎麽樣。”

那之後,紀星就只挑主動來結識他的人,他自己再沒主動過。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遇到了盛言傑這樣的垃圾,這讓他再次對自己的眼光

産生了懷疑。

不可否認,齊琛是他喜歡的類型,只是對方避之不及的模樣,讓他有些尴尬,也有些沒面子。

慢吞吞收拾了碗筷下樓,齊琛在看電視,屋裏只開了一盞小夜燈,電視屏幕的光照在男人臉上,明明滅滅,有種莫名的威脅感。

仿佛對方是頭昏昏欲睡的猛獸,容不得他人妄動。

紀星努力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将碗盤丢進水槽,開着水胡亂地清洗起來,片刻後男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低低沉沉的,帶着撩人的磁性:“水不要錢的?”

紀星:“……”

嗯,話的內容就不怎麽撩人了。

齊琛倒了杯水,問:“樓上的東西收拾完了嗎?”

紀星心不在焉:“嗯。”

“蚊香滅了嗎?”

紀星:“……沒有。”

齊琛邊喝水邊往客廳走,道:“你要是一個人住,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煩。”

紀星撇嘴,洗了碗擦了手又上去把蚊香拿下來。

下樓前他拿手機對着遠處的夜景拍了張照,發朋友圈裏,寫:我好了。

蘇長玉秒回:“泡到帥哥了?”

紀星發了個“拜拜”的表情給他,回:“滾。”

沒有喝酒吃肉胡侃人生,也不能一起打游戲,但這一夜兩人過得還算平靜和諧。

紀星坐在沙發上,想起什麽又問:“哎,你和那女老板……約了什麽時候吃飯?”

“周末。”

“她是不是想追你啊?”

齊琛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你……”紀星清了清喉嚨,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刻意,輕描淡寫道,“你有女朋友嗎?”

齊琛拿着遙控器換臺:“沒有。”

“哦。”紀星手指摳來摳去,片刻又問,“那如果她真要追你,你答應嗎?”

齊琛:“……”

齊琛看了紀星一眼,那眼神略顯詭異,紀星只得僵硬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說話了。

兩人并肩而坐,各懷心思地看了一晚上電視,紀星別扭了一會兒後就緩過來了,又似小雀般叽叽喳喳個不停。

“這什麽劇啊?”紀星指着屏幕道,“打這麽多槍沒一槍打中的?”

齊琛:“……”

“哎?這明顯有陷阱吧?怎麽想的?正常人會過去嗎?”

“要是我,我就先跑!”紀星拆了包牛肉幹,邊嚼邊道,“說這麽多話都能跑出十裏地求援了,浪費時間!”

齊琛:“……”

紀星平日很少看電視,齊琛換了個本地新聞臺,各種奇葩新聞看得他瞪圓了眼睛,帶着幾分獵奇心态還挺入神,不自覺就拿腳去踹齊琛的小腿:“喂,幫我倒杯水。”

紀星的腳軟軟嫩嫩的,這幾日跑在太陽下,曬出了顯而易見的印痕,齊琛沒搭理他,他又踹了一下:“喂……”

齊琛抓住那略顯細瘦的腳踝,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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