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61.膽小鬼

萬寶路雙手插兜站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齊琛怕他說出什麽話來，威脅地看了對方一眼，沉聲道：“先走了，再見。”

萬寶路哦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衣兜，又指齊琛：“我之前說的話，你再好好想想？咱們電話聯系啊。”

齊琛沒回答，背着紀星轉身走了，紀星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摟着齊琛脖頸在他耳邊吹了口氣，咯咯笑着道：“你們說了什麽？”

齊琛耳朵被吹得癢，躲了一下，竭力自然道：“沒什麽。”

紀星晃着腿道：“你今天這麽早就回來了？還好我沒去找你，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約你去看電影。哎，咱們還沒好好約過會呢。”

齊琛心不在焉：“今天教練有私事，結束得早。”他想了想，站住了，“你有想看的電影？”

“啊？”紀星眨了下眼，“還好吧，最近沒什麽好看的電影。約會嘛，看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看。”

紀星笑着，湊到齊琛耳邊小聲道：“我就想和你看。”

齊琛心裏酸疼了一下，還好他是背對紀星的，紀星看不見他的神情。他勉為其難地笑了笑，道：“那就去看，我陪你。”

他們确實沒有好好約過會，在金三角這麽久，每天都在為生計奔波。對紀星來說，可能只是一次不同的生活體驗，但對他來說，這卻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在他的世界裏，沒有生活，只有生存而已。

如果再年輕幾歲，如果沒有遭遇陷害，如果他的人生可以過得稍微平穩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也許他就還有勇氣去争去搶，去不甘心去拼一把。

但現在的他只能靠別人籌備告別戰，而且他已經決定離開黑拳賽，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雖然他不想承認，但萬寶路有一句話還是沒說錯——熱戀期冷卻後，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麽？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共同點，對事情的看法和觀念很多時候都不一樣。

與其在厭煩中消磨掉這段感情，也許及時放手才是最好的選擇。

Advertisement

他怕紀星後悔，他也怕自己後悔。

可他舍不得。

紀星說了半天，沒聽到齊琛回應自己，拿着手機在齊琛眼前晃了晃：“喂？是你答應要去看電影的，發什麽呆啊？”

齊琛回神，發覺自己不知不覺滿腦子都是負面想法，深吸了口氣振作精神道：“什麽？抱歉，我在想今天訓練的事。”

“我是問你，這部電影行不行？”紀星道，“你喜歡看哪種類型的電影？”

“都行。”齊琛笑了笑，“你決定就好。”

“那怎麽行？你要是不喜歡，我自己看得開心也沒意思啊。”紀星手指在屏幕上劃拉，看來看去，“科幻題材喜歡嗎？還是喜歡災難片？愛情片？”

齊琛很喜歡紀星這一點，把誰放在心上了，時時刻刻都會想着對方。紀星是喜歡和愛人同進退，共分享的類型，喜歡依賴，喜歡撒嬌，也喜歡發脾氣讓對方來哄。

齊琛覺得紀星很真實，和他所認識的充滿了虛僞和欺騙的那群人完全不同。

雖然紀星也騙了他，但他知道對方一定是有苦衷。這算是愛情的濾鏡嗎？居然能讓他的原則一退再退。

“災難片吧，你喜歡嗎？”齊琛選了一個。

紀星道：“還行，看故事講得怎麽樣了。現在都是套路，也就看看特效……”

紀星一邊碎碎念一邊買票，小腿晃了晃，理所當然道：“零錢包裏沒錢啦！給我打錢！”

齊琛心裏軟成了一團，但很快酸澀的感覺又密密麻麻地湧向了四肢百骸。

他喜歡被紀星依賴的感覺，給紀星打錢、買東西、寵着他的小情緒都是讓人感覺愉快的事，讓他

的世界充滿了生機。

可現在，他的那點“錢”或許連對方的“零花錢”都夠不上，紀星沉迷這樣的“游戲”又能持續多久呢？

齊琛從兜裏摸出錢來拿給紀星，背着他去附近的ATM機存錢。他的老人機不支持轉賬等功能，只能用最原始的辦法，直接存進紀星的銀行卡裏。

他背着人往ATM機走，心想：要麽幹脆說開算了，他想知道紀星會怎麽說，怎麽想。

但一句話頂在舌尖，卻無論如何開不了口。

仿佛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嚨，捏住了他的嘴，莫名的恐慌抓住他的心髒，令他呼吸不暢。

存完錢出來，紀星自然地牽了齊琛的手，他這時候才注意到齊琛的臉色。

“你怎麽了？”紀星皺眉，“臉色不大好啊，哪兒不舒服？”

他想到什麽，立刻站住了，緊張地摸了摸齊琛的身體：“是訓練時傷到哪兒了？”

齊琛搖頭，抱了紀星一下，自欺欺人地想：今天要約會，他們還沒好好地約會過。明天，明天再說吧。

金三角附近沒有電影院，兩人坐公交去了市區內。

公交車上很擁擠，說來有些好笑，但紀星确實是第一次坐公交車。紀星被擠在中間的位置，感覺自己像個被放在鐵盒子裏的沙丁魚罐頭。

周圍沒有可以拉手的地方，齊琛個頭高，抓着頂上的橫欄，将紀星摟在身前：“抓着我就好。抱歉，該打車的。”

紀星抓着齊琛的衣服，整個人都被裹在對方懷中，鼻端裏是齊琛熟悉的氣味，令人身心愉悅。

他意外發現了交通工具的好處，笑起來拿臉蹭了蹭齊琛的胸口：“沒事啊，這樣就很好。”

旁邊椅子裏坐着一個小孩兒，手裏還提着一口袋糖果，傻呆呆地看着齊琛和紀星兩個男人抱在一起說笑。

紀星目光和他對上，小孩兒的臉剎那紅了，不太好意思地叼住了一根棒棒糖。

紀星笑着伸手比了個“噓”的手勢，眨眨眼，轉了個方向，靠在齊琛懷裏哼着小曲。

小孩兒下車時臉還紅着，被大人摸了把額頭：“這孩子怎麽回事？臉這麽紅？車裏太熱了？”

小孩兒轉頭朝車廂看了一眼，小聲道：“大哥哥好好看。”

大人：“？？”

不是周末，但電影院裏人依然不少。

紀星買了情侶位，和齊琛拿了票進場，齊琛很少來看電影，這兩年更是沒來過了。情侶位上還放着桃心的抱枕，看着十分溫馨，前後排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讓齊琛有些不好意思。

紀星推着齊琛坐進椅子裏，等燈暗下來就和齊琛十指相扣，側頭親了戀人臉頰一下。

他愉悅地道：“我還是第一次跟人約會這麽開心哎。”明明什麽都還沒做，電影也才剛開場，他卻已經感到了巨大的滿足和喜悅，仿佛渾身毛孔都張開了似的，亢奮又激動，甚至有些小緊張。

齊琛側頭看他，黑暗裏只有屏幕的光隐約映照在彼此眼中。紀星嘴角的笑容仍在，令齊琛在這一刻只想放縱，其他什麽也不願思考。

高大的椅背做了最好的遮掩，齊琛摟過紀星的肩，在電影山崩地裂的開場畫面裏吻住了那雙柔軟溫暖的唇。

紀星愣了一下，随即呼吸粗重，手指和齊琛的扣緊了，手心出了淺淺的薄汗。

兩人不敢做得太過，齊琛克制地淺吻了一下，離開時舌尖卷過下唇，意猶未盡地嘆息一聲。

再激烈的情事，比這還要熱辣的吻紀星也嘗過了，但這帶着點克制的親吻卻令紀星面紅耳赤，心如擂鼓，某處更是半**。

整場電影，紀星都不知道劇情在講什麽。他不時偷偷去看齊琛，男人的側臉在光影明暗中顯得硬朗英俊，眉宇英挺威

武，是他最喜歡的樣子。

他幻想着齊琛一步步重新走上拳臺，拿回昔日榮光回到聚光燈下的那一刻。他一定要坐在最佳觀衆席上，親自為他喝彩，第一個上去擁抱他，親吻他，然後告訴他真相。

他相信無論經歷什麽，他和齊琛都不會分開，到時候齊琛一定會理解他。

兩人各懷心思，因為都沒仔細看劇情，電影結束後誰也沒有主動聊起這事。

齊琛站在電影院外的階梯上看着紀星，對方身後是繁華的街道，一場電影看完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天冷了，夜色更黑沉，暈黃的燈光像相機無法對焦時發散的小點，帶着星光一般，閃爍在紀星身後。

長街、人群、燈光、繁華。還有車水馬龍和人聲鼎沸。

這些都屬于那個快樂溫暖的紀星，不像金三角，只有沉悶、疲憊、破舊、陰暗。還有帶着仿佛終年無法散盡，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黴味。

這一瞬間，齊琛感到自己似乎抓不住紀星，便下意識地伸手牽住了他。

紀星笑着道：“今天就奢侈一回吧，看完電影是不是得有燭光晚餐？”

齊琛點頭應了，他像是抓着最後一點溫存的機會，什麽都想滿足戀人。

這個時候定餐廳太晚了，好在蘇長玉的面子很吃得開，紀星找了蘇家的餐廳，經理認識他，将他領進了特意空出來的包廂。

兩個人坐了十人位的包廂，紀星和齊琛挨着坐，看着大圓桌子哭笑不得。

包廂裏有電視，紀星将聲音調到最小當做BGM，兩人邊吃邊小聲聊天，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細細的小雨來，窗戶上浮出一層霧氣。

沒人看，也沒人會來打擾他們，兩人不覺就肆意了些。難得的約會，暧昧氣氛正濃，紀星端了酒喂給齊琛，齊琛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酒液從嘴角落下，又被紀星舔了去。

酒沒怎麽喝，人卻仿佛醉了。

齊琛将紀星拉到腿上抱着，将腦袋埋在對方脖頸裏蹭了蹭，呼出口熱氣。

紀星叼了水果喂給齊琛，舌尖糾纏，最後也不知是被誰吃下去了。

“我覺得我忍不到回去了。”紀星小聲道，“你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嗯？”

紀星揉揉齊琛的耳垂，取笑他：“讓我看看，是不是個耳根軟的？”

齊琛吻住他的唇瓣，輕輕咬了一下，又側頭去咬紀星的耳朵，帶着寵溺。

齊琛啞着嗓子問他：“開心嗎？”

紀星點頭：“特別開心。”

齊琛呼吸粗重，也有些忍不住，臉上浮出淡淡的暗紅。

紀星去把門反鎖了，又拉着人進了包廂裏的衛生間，像個小惡魔似地低聲蠱惑道：“先解決一下，來嘛。”

齊琛猶豫：“去賓館……”

“我不管。”紀星開始耍賴，“我忍不住了，就這麽出去？”

他頂了頂腰，褲子已經遮掩不住了。

齊琛喉嚨動了動，眼底仿佛冒着邪火，将紀星一把抱了起來。

小雨滴滴答答，電視裏的新聞結束開始了廣告時間，遮掩了衛生間裏傳出來的模糊聲音。

說好的只是臨時解決一下，兩人卻沒收住做完了全套。

紀星半靠在洗手臺上，累得不行，衛生間的香薰味太濃了，遮掩了齊琛本身的味道，讓紀星有些不滿。

他哼哼唧唧，齊琛壓在他背上咬他後脖頸，發出沙啞的悶哼：“嗯？”

“我要看你的臉。”

“從鏡子裏看。”齊琛示意他擡頭。

兩人便在鏡子裏四目相對，紀星滿臉通紅，脖頸也紅了，眼底的情意要滲出來似的，眼眶濕潤，像是動情的小獸，撩人得很。

齊琛衣服被紀星抓歪了，下擺掀起來叼在

嘴裏，露出紀星最喜歡的腹肌。

紀星不好意思，又低頭不看，齊琛輕笑着喊他：“不看了？你很漂亮。”

“不準說！”

齊琛嘆息着說：“星星，我愛你。”可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你。

紀星哼唧着道：“我也愛你。”

紀星腦子一抽又補充道：“愛你麽麽噠！”

齊琛笑出聲來，眼底帶着點縱容和迷茫。

紀星也噗嗤一下樂了，捂着臉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愛情是個複雜又折磨人的東西。

它會把人變得不像自己，又像是一面永遠不會說真話的魔鏡，只會映射出人所有的卑劣和缺陷。

它讓人獲得新生，又墜入深淵。它讓理智的人失控，清醒的人迷惘，自以為堅韌的人軟弱，樂觀的人悲觀，讓所有的勇敢者變成膽小鬼。

齊琛從未想到，自己練拳多年，在疼痛面前從未退縮，他以為自己早就學會了面對，可他真正學會的，卻是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