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越馳說了明天回，就一定是明天回。

他帶人買上一堆禮物後，直奔機場，十幾個小時後便到了國內。

國內恰好是周末，時小慢也無需上班。越馳在飛機上幾乎沒有睡，卻也不困。越馳也是人生頭一遭，他也沒有想到，談戀愛這件事會給人帶來這麽多奇妙的體驗。

而且他知道，未來只會有更多更奇妙的體驗在等着他。

越馳到家後，站在自己家門口，甚至忽然有些不敢進去。

還是身後幫他搬東西的人叫他，他才回神，對了指紋密碼打開門。越馳心中難得有些忐忑，可幾乎是在門打開的瞬間，就有一道身影從裏頭沖了過來。真的可以用“沖”來形容，越馳只覺得眼前一花，時小慢就立在了他面前。

越馳心中一定。

他這才知道自己剛剛在怕什麽，他真怕打開門後，什麽也看不見，他怕時小慢無動于衷。越大膽的人，越難以面對自己膽小時。越馳頭一回試着付出真心，實在很怕得不到回報。倒不是貪婪，而是因沒有回報升起的失望實在是叫人太絕望。

他小時候就體驗過太多回，實在是再也不想面對。

但是好在時小慢果然沒叫他失望。

時小慢不僅立即沖了出來，還站在那裏，明顯也是緊張的，卻還是用一動不動的眼睛看他，并小聲道：“你回來啦……”

越馳這才覺得，這個家，似乎真的是家了。

神奇而詭異，但是越馳真的從平凡的時小慢身上獲得了太多的填補。

越馳的行李都被搬進來後，傭人們将箱子打開，忙着收拾。時小慢向來勤快，跟着也要去收拾。越馳拉住他的手，他的手一縮，越馳拉得更緊，将時小慢拉到身邊，先問：“樂樂呢？”

“她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在睡覺……”

越馳皺眉，詳細問了時樂樂的身體情況，時小慢趕緊解釋，解釋完了又低頭道：“真的沒事，你別皺眉……”說完，還又擡眼看了眼越馳。見越馳也在看他，他又低頭。

這分明就是也不好意思了啊。

越馳臉上立刻帶出笑來，随後便道：“好，不皺眉。來，看禮物。”有之前南京東路那一回，時小慢再不會針對這些發表什麽意見。時小慢自己也反思過，越馳給他東西，是對他好。越馳跟他是不一樣的人，他不能以自己的立場去要求越馳。

他能做的就是更多的去回報越馳。

都是越馳親手挑的禮物，這是他二十八年來第一回親手給別人挑禮物。越馳的眼光好，買的又都是好東西，時小慢見識本就不多，見到這麽多好東西，的确被震撼了。偏偏他的震撼一點不丢人，他是真被那些漂亮東西給震撼了，只知道微張着嘴巴看越馳給他展示。

時小慢這樣乖，無疑更加滿足了越馳有時格外小的心。

越馳也展示得越發高興，甚至連為什麽買這些都說了。他一邊說，一邊拆禮物，時小慢就在一旁看着。看到最後，地上都是各式包裝紙與緞帶，有些緞帶甚至纏在時小慢的身上。

越馳又從盒子中拿出來一個娃娃。

是特制材質的娃娃，手工制作的，是個男孩，越馳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像時小慢。

但還不是特別像，他已經叫人去聯系那邊的師傅，量身定做一個時小慢。他将娃娃拿在手中，還沒說話，時小慢已經先道：“這個娃娃真漂亮啊，家裏沒錢，我從來沒給樂樂買過洋娃娃。”

時小慢以為是買給時樂樂的。

娃娃穿了身精致的奶白色衣裳，從盒子中拿出來後，外圍還有個透明的盒子沒拆，透明盒子上又還綁着銀色緞帶。

越馳的手就擺在那個蝴蝶結上，要拆，卻又沒拆。

他聽到這話，回頭看了眼時小慢，正好看到時小慢正盯着他手中的娃娃看。

時小慢也是身穿一身奶白色，客廳中又只亮了落地燈。越馳是坐在沙發上的，時小慢後來為了看禮物，直接滑坐到地毯上，浸在暖光中，看起來似乎比娃娃還要精致。

察覺到越馳的視線後，時小慢也擡頭看來。

難得，時小慢沒有避開。不，時小慢其實是想避開的，但他眼睛眨了下，還是對上越馳的雙眼。

揚起來的這張臉，越馳可以确定，比他手中的娃娃還要精致。

越馳扔了手中盒子，伸手将時小慢抱起來。

時小慢還未反應過來，越馳便将他給抱坐到膝上。兩人面對面，貼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時小慢再度開始緊張，緊張得眼睛都不會眨。他腦中迅速轉過許多事，許多人與許多話。

但是越馳的臉龐還是落下了陰影。

越馳再一次吻住了他，吻他微翹的鼻尖，吻他的嘴角。

時小慢眨了眨眼，睫毛也緩緩在自己的眼睑落下陰影。

家中傭人早已識趣地離去，客廳中就他們倆，客廳中也只有一角亮着唯一的這麽一隅光。

越馳親了又親，最後貼着時小慢的唇角，似呢喃，又似詢問：“送你這麽多禮物，你送我什麽。”

越馳還在猶豫，偏偏時小慢眼睛微睜。

越馳心一松，似嘆氣：“這禮物拆還是不拆。”

“……”時小慢更為茫然。

越馳的一只手原本貼着時小慢的後背，此情此景下，不由就由衣服下擺緩緩探入，撫上時小慢真實的後背。

時小慢渾身一抖，被撫摸的地方迅速變燙。

原本已空白的大腦，再度循環閃過那些人、那些事與那些話。越馳卻再也難松開，時小慢的後背他早就見過，真正摸上卻比那銀色的緞帶還要滑。越馳真怕只要松上那麽一點，這人就滑沒了。

越馳與時小慢一同浸在暖光中，氣氛極度暧昧。

越馳都有些沉醉，他沉在其中，還是不懂他到底是為什麽被時小慢吸引至此。似是為了找到答案，他越發将時小慢的衣裳往上推，不僅僅是一只手，他的兩只手全部探入毛衣當中。越馳也不再滿足于僅僅是甜蜜而又淺嘗辄止的親吻，随着手掌內越來越燙的溫度，越馳的親吻也在逐步升溫，親吻被暧昧沾染，直到被完全覆蓋。

越馳背靠沙發，将時小慢緊緊攏在懷中，卻還不夠。

時小慢身上的毛衣本就是松松織成，越馳勁大，終于一把撕開。毛衣撕裂，聲音都是溫柔而缱绻，且又暧昧的。時小慢起初被親得僵硬，此時也漸漸有些迷亂。衣裳撕裂後，他茫然地看了眼越馳。

就是這麽一眼，茫然而又純白的眼神。

就是這樣的眼神。

越馳這輩子只在時小慢一人的眼中見過，他轉身，扔了手中破裂的毛衣，将時小慢壓到沙發上。越馳是有過許多經驗的人，時小慢只有一次經驗，甚至那次經驗還是被迫，還是在被人下藥的情況下，他什麽也不知道。

直到此時，他依舊是白紙一張。

他完完全全被越馳掌控在手中，越馳的手掌是暖的，是燙的，越馳的吻也是。這一切既叫他心驚，卻也叫他安心，他不知不覺就忘了自己是誰。

直到越馳伸手去解他的褲腰帶，甚至将他的雙手禁锢在身側時，他腦中猛地一個驚醒。

不堪而絕望的回憶立刻被解封，充盈整個大腦。

時小慢忽然開始瘋狂發抖，下意識地就擡腳想去踹越馳。因沒想到，越馳并未按住時小慢的腿，時小慢的确踹到了越馳。時小慢用盡全力踹的，越馳“嘶”了聲，先醒過來。

他低頭看時小慢。

時小慢的雙眼過了很久才清明過來，再用了很久，他才想起自己做了什麽。

他害怕地喃喃道：“對，對不起……”

越馳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是他太急了，時小慢膽子太小。

是他太急。

也是剛剛的氣氛太好。

越馳向來要面子，身下欲望還在。他不願在時小慢面前狼狽，甚至來不及安撫時小慢，他先起身去了浴室。

時小慢卻是渾身涼涼。

一會兒是從前的事，一會兒他又想到那位周松煦。想着想着，周松煦竟然蓋過了從前的事，他忽然想，周松煦跟越馳做過這樣的事嗎？按照周松煦的話來說，很多人都與越馳做過吧。也按照周松煦的話，越馳似乎從未長情過，是不是做完，越馳就會趕人走了？

時小慢的鼻子發酸。

他不想被趕走啊。

他的眼淚不由就流了出來。

越馳清理好後回來，就見時小慢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

越馳心中自責，他從來都是少爺，都是別人伺候他的份，很多時候他的确做得不好。他立即拿起一旁的毯子上前，想要安撫時小慢一番。

哪料到走到沙發前一看，時小慢竟然在哭。

哭得眼淚連綿不斷，哭得越馳心都跟着抖。他立即坐下，去擦時小慢臉上的眼淚，難得聲音放柔：“哭什麽。”

時小慢卻聽不出其中溫柔，滿腦子都是要被趕走的事。

越馳這麽一看，越發覺得時小慢是被自己給吓的。

越馳嘆氣，說道：“今晚的事不會再發生了。”越馳說完又在自己心中加了句，是近期不會再發生，以後一定要經常發生。他也實在不會哄人，只能再幫他擦眼淚，并道，“好了，我抱你回去睡。”

這麽一說，時小慢心中更慌。

他慌越馳跟他真做了什麽就立刻把他趕走，又慌越馳卻連做都不願跟他做。

他慌自己在越馳心中興許還不如周松煦等人。

可是他的這些慌張，他根本表達不出來，他也不敢表達。他輕飄飄的身子被越馳抱起來，再被送到自己卧室中。越馳将他放到床上，拉來被子蓋住他，再小心抹去他眼角的眼淚，低頭看他，輕聲道：“睡吧。”

時小慢緩緩睜眼，看他，臉上不僅是可憐巴巴，還有難得的委屈。

越馳心中好笑，他還委屈？

他有什麽委屈的？還沒真怎麽樣呢，就開始渾身發抖，還踹他。時小慢到底怎麽生的孩子？

要委屈，也是他越馳委屈吧。

笑着笑着，越馳也不覺得好笑了。

因為他發現時小慢這張委屈的臉愈發叫他……

他也實在不能再狼狽下去，倉促地又說了幾聲，回頭就走出了時小慢的卧室。

走出卧室後，越馳舒了口氣，卻又不禁想，這日子還能過嗎？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越馳終于平靜下來，他獨自坐在燈下，拆了那個洋娃娃。他将娃娃拿在手中端詳，開始幻想到時候嚴格按照時小慢的相貌做的娃娃會是什麽模樣。

怕是再漂亮的娃娃，也不如時小慢吧。

想着，越少爺詭異地露出甜蜜笑容，自己還不知。

他起身，走到時小慢的卧室外，輕聲推開門，他往內看了眼，時小慢沒動，應是已經睡着。

越馳這才走進去，将那個娃娃放在時小慢身邊，再又看了時小慢好幾眼，才轉身離去。

越馳一夜好夢。

時小慢抱着那個娃娃，睜眼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