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自那之後,越馳終于有了談戀愛的實感。

他有滿腔感懷,卻不知如何抒發,也沒臉抒發,便更常裝作無意去三十六樓,再偷偷往下看三十五樓的時小慢。據說時小慢的工作表現很不錯,越馳相信那些人不是為了讨好他才這樣說。時小慢不是多麽聰明的人,但他很勤奮,也很肯學。他自己還買了些書看,越馳看在眼中,也很為他高興。

但也有不高興的。

時小慢實在讨喜,喜歡他的人越來越多,倒也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但是他長得好,年紀又小,整個辦公室的女人都喜歡他。越馳在公司內并未公開與時小慢的關系,但是時小慢現在的衣食住行都是他負責。時小慢不太懂,意識不到,實際他穿的全部都是最好的。

女人們向來敏銳,都看得出來他每天的一身有多貴。

現在是還沒有,但時間久了,肯定會有男女之情發生。

更何況,工作使人自信,學習也使人發光,時小慢的确在一天天地變得更耀眼。

看到他耀眼,越馳當然會高興,但是耀眼到別人也會看到的時候,越馳只想把他藏起來。

與此同時,也有其餘難辦的事。

越少爺也很是羞于提到此事,時小慢越好看,越常站在他心尖上跳舞,他就越想吃了時小慢。

男人,正常男人,正常的生理欲望并不丢人。

越馳身體素質特別好,常年健身,那方面的需求也屬于上等,這其實并不丢人。

可是越馳面對時小慢時,越來越難以控制自己。

尤其時小慢一邊依然不好意思并有些怕他的同時,更喜歡黏着他。哪怕困得不行,也要坐在他身邊陪他看書。時小慢睡着後,越馳再抱他回卧室。

時小慢不重,抱在懷中卻無比踏實。

可也實在抱得難受啊。

越馳也的确很珍惜時小慢,據上次時小慢劇烈發抖不過一個月,越馳很怕再吓到他,一忍再忍。可是終于某天還是差點沒忍住,越馳那天又出了個短差,晚上突然回來,誰也不知道。他剛進門,時小慢洗好澡,頂着濕漉漉的頭發倒水從客廳出來,與他打了個照面。

已是春天,門外帶進的暖風一吹,整個屋子似乎都是時小慢身上的奶香。

越少爺又狼狽了……

時小慢臉也紅了,但他立刻轉身就跑了。

越少爺又狼狽,又尴尬。

越馳深覺這麽下去不是個問題,時小慢太膽小。兩人的戀愛節奏好不容易正常了一個月,他實在不忍心破壞,越馳想了一天,決定還是先暫時與時小慢分開住。

越馳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心中做好決定,第二天就叫人搬家。

時小慢早晨剛醒來,雲裏霧裏地看人給他收拾東西,直到看人收走了大半衣櫃中的衣服,他才回過神。他立刻從床上跳下來,伸手拉住其中一個已經蓋上,正要被拉出的箱子,着急問道:“這是?”

傭人笑道:“大少爺這陣子不在家,怕您住得不好,先搬去其他地方住幾天。”他們完全不知道越馳心中的想法,越馳是這麽說的,他們自然也原樣轉告。再者,在他們看來,怕是他們大少爺又膩了,将人送走罷了。但即便送走也這樣好好安置,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

時小慢一聽這話,立即反問:“越馳說的?”

“是的。”

“他人呢?”時小慢說着就要去找越馳。

“大少爺已經出門啦,這幾天實在忙。”

時小慢的腳頓在門邊,臉上又是一副要哭的表情。傭人們見了,好好安慰了他一通,但還是按時把他給送走了。

送至的地方,是原先準備給時小慢住的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傭人們将東西送到後,還留下一人來負責照顧他們父女倆,時小慢這心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了。

怕什麽來什麽。

他不知越馳的想法,只認為自己果然是被趕走了,他還什麽都沒幹。這一個月來,時小慢其實是真想問越馳的,問越馳為什麽要把他們父女倆接到家裏住,真的只是想幫他們?如果只想幫他們,為什麽又要親他、抱他?親他、抱他,又是為了什麽?

他總跟在越馳身邊,就是想問清楚。可是他總也開不了口。

一拖再拖,就拖到了這種局面。

時樂樂上了這些天的幼兒園,又還是小朋友,性格是很容易發生改變的時候,近來活潑了不少。時小慢坐在新房子的沙發裏沉悶着沮喪,她自己看了房子的每一處,回來道:“爸爸,這裏也好漂亮。”

時小慢沒應聲。

時樂樂又好奇,慢聲問:“爸爸,你不是說以後我們就和越叔叔住在一起嗎?越叔叔也是這麽說的,我們為什麽又住在這裏呀?”

為什麽?

因為被趕了啊。

時小慢低頭,抱着女兒差點又要哭。他咬緊牙關,抱緊女兒,直罵自己沒用,用盡全力才沒哭。

越馳哪敢親手送時小慢走,早早就出門,也還不想去工作,索性回了趟家。

姨媽跟越霖在吃早餐,見他回來自是大驚,也大喜。越霖扔了勺子,沖來抱他:“哥你怎麽回來了啊!”

越馳随意摟了摟越霖,将他按回座位,看了眼餐桌,說道:“給我添副碗筷。”

不用他說,姨媽早就吩咐人去添了。姨媽沒有壞心眼,越馳是她繼子,更是她的姨侄,她對越馳自然也是好的,只是雙方的需求從來不一樣。越馳難得回來,一起坐着吃早餐,姨媽不停給他添菜,她也不敢過問越馳的事,稍微問了幾句,就道:“小馳,你幫姨管管越霖!這陣子越發不像話!”

越霖立即道:“媽,我又怎麽了我!”

姨媽氣道:“說你幾句,你就溜,今天你哥在,我倒要好好說說。過生日時,你爸才給了你錢,過年時,你哥也給了你大紅包。才幾天,就全花光了!”她又看向越馳,“要是買些喜歡的東西,我也不氣。他這個笨孩子!被一個女的給迷了心似的,我問他到底是誰,他也不肯告訴我,成天給那女的買東西!小馳,他要是正經談戀愛,我絕不多言,之前談過那麽多女朋友,送過多少禮物,我說過什麽?實在是這次這個女的太不像話!成天只知道騙男人的錢!”

“我怎麽不像話了!我那是為了愛情!”

姨媽顯然也是真給氣着了,放下瓷勺,對越馳道:“小馳,你幫姨去查出那個人是誰!不能叫這樣的人帶壞越霖!”

越馳邊吃粥,邊聽他們母子倆說話,心中是覺得有些有趣的。姨媽多寵越霖啊?每回見他教育、揍越霖時,頭一個哭。這回竟然主動要求他教育越霖,可見越霖這次是真的玩過了。他聽了這門官司,就聽母子倆互相不服氣。

吃了早飯,他拎上越霖往外走,姨媽還不停道:“一定要問出那個女的是誰!堅決不許他們再聯系!”

越馳揮了揮手,拽着越霖進了自己的車。

一上車,越二少爺就要爬到後座去躺着,被越馳拽着領帶又給拽了回來,越馳瞟他一眼:“你又不上班,穿這一身是要做什麽。”

“嘿嘿。”越霖讨好地笑,“哥,你到市區放我下來呗,有人接我。”

“你女朋友?”

“還不是女朋友呢。”

越馳好笑:“還是上回你說的那個?”

越霖洩氣:“是呀。”

“這都幾個月了,還沒追到?”越馳說罷又提醒道,“差不多就得了。”

越霖嘆氣:“哥你不懂,這就是愛情啊。”

越馳心中嗤笑,愛情?按照姨媽那個說法,越霖砸了少說也有幾千萬了,那女人拿人東西從來不手軟,一點好處也不給。這不僅不是愛情,這壓根就是耍着越霖玩,說難聽些,就是一點職業素養也沒有。越馳本人是最厭惡這樣的人的,越霖是喜歡玩,也愛送禮物。以前談的女朋友,越馳雖從未見過,但也略有耳聞,沒有一個似這位這樣過分的。

越霖是越馳的弟弟,越馳當然要管。

越馳開車回市區,不顧越霖吵着要下車,直接到越霖說的地點等。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美到什麽地步,把越霖迷成這樣。

他們等了也沒多久,對方的車就停在了面前,顯然也是守時之人。

一看到車子開來,越霖激動地蹦着就要往下跳,車鎖着。他回頭,委屈巴巴道:“哥,你開門啊……”

越霖這委屈樣子逗樂了越馳,真是性格不同的人,委屈起來的效果也截然不同。越霖越委屈,他越想上手揍。反觀時小慢,一委屈,他就滿心的心疼。

越馳打開車鎖,越霖猴急地就往下沖。

越霖剛沖到車前,對面車上也下來一人,越霖大喊一聲“卧槽”,本來還滿身的甜蜜,立刻變為見了仇人似的,更要往前沖,只是活像要揍人。

越馳下車,手快從身後攬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身邊。越霖被他拽着,卻還想往前沖,嘴裏也在罵着人。越馳本還在看對面的陌生男人,對面的人也在看他,面上帶着微笑。聽到越霖罵人,越馳眉頭一皺,伸手就拍了一把越霖的臉,不悅道:“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哪料他這麽一拍,對面男人臉上的微笑立刻沒了。

越馳心中冷笑,問越霖:“就這人?”

越霖“呸”了聲,怒道:“不是!”

越馳似笑非笑:“那這是誰。”

不待越霖說話,那人上前,伸手給越馳:“越先生,你好。”

越馳還沒做什麽呢,越霖伸手把那人的手一把拍開,作勢又要撲上去,還要打架。越馳又将他拉回來,卡在手臂間,輕飄飄看向對方,問道:“是那位女士的司機?”

越霖一聽這話,樂得大笑,對面竟然也不氣,臉上又浮現出笑容,對越霖道:“二少爺,請上車?”

“我呸!”越霖眼看着又要罵,越馳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他不敢再罵人,只好氣道:“我才不坐你的車!”

越馳将越霖拉回自己車前,塞進駕駛座,把自己的車給越霖開。越霖又是一樂,戴上自己的墨鏡,對越馳道:“哥,我先走了啊!”說完就朝車外那人比了個中指,在越馳又要拍他的手之前,他趕緊踩着油門跑了。

越馳回身,看向對方。

那人面上的笑容始終得當,越馳沒有見過他,但是看起來也是個人物,只是他這個層面上,幾乎已沒有他不認識的人。應當是外來者,越馳心中是覺得有些好笑的。越馳不懂談戀愛,不懂什麽愛情是不假,但是別人的心思,他一眼就能看出。

這人明顯就是對越霖有意圖,沒準就是跟越霖比着砸錢的那位。

越馳看他一眼,說道:“近來錢是很好賺?”

“還可以。”他道。

果然是那人,越馳又道:“我弟弟的錢可不好賺。”

對方笑着還要說話,越馳先轉身走了。

好天氣不難得,難得的是越馳獨自走在街上。他越想,越覺得好笑。

越老師娶了兩個老婆,外面還有那麽多莺莺燕燕。別到了最後,兩個兒子都讨不到老婆。他是天生同性戀,這輩子一定不會結婚。越霖是天生異性戀,但是誰知道往後如何呢?同性戀不丢人,異性戀也挺好,每個人的感情跟婚姻都是命,所以越馳即便親眼見了那人,也知道對方不是什麽簡單的人,更知道他對越霖有意圖,也不打算插手。

只要不危及越霖的生命,也不把越霖帶壞,其餘的事,越馳從來不管。

只要這個人別耍着越霖玩,他也不會幹預。

就像他會遇到時小慢,并且被時小慢影響到這樣,都是命。

既然有這個人的存在,越馳也不擔心那什麽的女人,更懶得去調查到底是誰,那個蠢女人被利用了也還不自知。

至于越霖被騙的錢,他總有辦法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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