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通關
“你想的美!”
“把我們當傻子吧。”
“生前都是人,以為死後不帶腦子嗎?”
兩個畫皮鬼頓時和諧的一起嘲諷紀慕夏了。
“不,我就是好奇,想調戲調戲你們。”紀慕夏的聲音也不顫抖了,甚至還帶上了些許笑意,“畢竟,第一次見到活的畫皮呢。”
假王豐:???
假薛燕:???
“知道我為什麽來鐘馗廟嗎?”紀慕夏摸索了一番腰間的毛筆,“因為,能對付你們鬼怪的,只有他。”
時間是什麽?
這個游戲一開始就說了。
是鬼節,也是生死。
什麽是生死?
鐘馗是判官,判官典型形象是戴一頂軟翅紗帽,穿一紅圓領半長衫,柬一條犀角大帶,踏一雙歪頭皂靴,長一臉落腮胡須,瞪着一雙圓眼,左手拿着善惡簿,右手拿着生死筆。
雖然長得兇神惡煞,但心底善良正直,掌握着人的輪回生死,對壞人進行懲罰,對好人進行獎勵。
而所有玩家被分配的毛筆,就是生死筆。
或者說,是簡化版的生死筆。
玩家的時間就在自己手裏,有時間就能生,沒時間就是死,所以當玩家死後,生死筆會消失。
而因為生死筆依善惡來斷人生死,玩家的生死便也與玩家以前背負的命債相關。
紀慕夏今天一天沒出門,就是在做搜集和判斷。
紀繁春是因為沒有治好病人的疾病才背負的命債,所以他自己病倒了。而他病倒的原因不是自然病倒,是膏肓鬼附身;
第一個晚上紀繁春就已經被鬼上身了。
秦椒看似一夜得了抑郁症,有自殺傾向,也不是因為做了噩夢,而是因為虛耗鬼附身,偷走了她的快樂。
她背負的命債也不是因為做任務,是小時候把弟弟弄丢了,母親受刺激得了抑郁症跳樓自殺。母親的死,弟弟的失蹤,可以說都與秦椒有關系,一直到現在,依然是她的一個心結。
當虛耗鬼上身時,隐藏在心底的陰影便讓她一直有跳樓的沖動。
而謝秉言之所以遭遇水鬼,是因為在他是在公海被追殺,殺死追殺者後,将對方抛入大海沉屍喂魚。
推己及人,再聯系一番東子之前對黑貓的厭惡,紀慕夏有理由相信,其實第一個晚上,東子就被貓鬼追殺過。
但是東子大概用什麽手段,把貓鬼引給了本就被吊死鬼追殺的昆喜,也導致了昨晚東子變成了被吊死。
那吊扇,上吊繩,分明就是昆喜死時候的原物。
“我本以為,鬼節在七月十五,看到牌位後,我知道我錯了。”紀慕夏的手在牌位上撫過,拿起那個“鐘王豐”的牌位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然後聽到空氣中傳來了一陣陣的慘叫。
是王豐的聲音。
這才是真正的王豐,已經死去,死後魂魄被鎮壓在這塊牌位裏。
“這裏本就是死村,每天都在過鬼節。”
紀慕夏的目光掃過兩百多個牌位。
誰能想到,村裏所有人的魂魄歸宿其實都在這裏?
白天他們看到的那些,全部都是借用的外人的軀殼,只是給他們這群玩家看的障眼法而已。
假王豐的臉色陰沉的可怕:“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紀慕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依然自顧自說着。
“舞臺下的紙錢是你們給的賞錢,舞臺不是因為淡季沒人表演,是每天夜裏都在表演,只不過不是給活人看,是給死人看。”
“鐘馗廟裏的紙錢不是燒給你們祖先,就是燒給你們自己的。因為你們,沒法直接進入鐘馗廟。”
假薛燕打斷他:“那我們怎麽進來的?”
“我說的是,直接。那麽要麽借助其他人的軀殼,要麽借助其他動物的軀殼。”
說這話的時候,那只黑狗從門外出現,站在假王豐和假薛燕的身邊,冷冷地看着他。
“村長說,村裏沒人養貓養狗。”紀慕夏以更冷的目光看着這只黑狗,“貓鬼其實從來沒直接見陽光,可是這只黑狗能,因為它就是人。披着狗皮的人,來觀察自己的替死鬼目标。”
“我猜,你就是之前失蹤的那三個玩家之一。你以前虐狗或者殺過狗,進入游戲後因為狗死了,又變成了狗。”
黑狗張開嘴,口吐人言:“沒錯,你很聰明。不過很快,我又會變成人了。”
“三個玩家,還有兩個呢?”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黑狗古怪一笑,“這個村子既然都是死人,都是鬼,那怎麽會養辟邪的動物?”
無論是黑貓,黑狗,還是公雞,都是假的。
失蹤的三個玩家,似乎剛好對應上。
紀慕夏一陣陣的惡心,不由暗自慶幸自己當時沒有吃雞。
趁着紀慕夏心神動搖的時刻,黑狗突然沖進來,對着紀慕夏的右臂咬去。
而假王豐和假薛燕同時配合的發動攻擊,從不同方向朝紀慕夏沖了過來。
紀慕夏抓起牌位,當石頭一樣直接朝三個鬼砸過去,看也不看是誰的。
瞬間靈堂內一片混亂,鬼魂的尖叫聲,鬼怪的怒罵聲,叫的紀慕夏耳朵都痛了。
“奶奶滴,惡心死我了!”
關鍵時刻,姜建國及時趕到,揮舞着菜刀如同九環大砍刀,舞的是虎虎生威。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北志勇二人,三人休息充足從背後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畫皮和黑狗被砍了好幾刀。
畫皮的皮囊破掉後,裏面露出白骨,但是并不影響行動。
黑狗就比較倒黴了,流血痛的汪汪叽叽。
最後各自退到一邊,場面僵持住後暫時冷卻了。
姜建國依然不解恨:“那公雞是人,母雞呢?你少騙我,明明你變成人了都能說話,如果公雞是人怎麽可能不開口說話?”
黑狗被打的傷痕累累,血流的他腦子發暈,沒好氣道:“是祭品,本來就是死雞!”
姜建國松了一口氣,別說死雞,哪怕是石頭泥巴,也比人變的公雞好。
紀慕夏同樣松了一口氣,他是說有點不對勁,黑貓明明也不是玩家變得,怎麽公雞就是。
“你們早串通好了?”假王豐的人皮越來越破,臉上一半人皮,一半白骨。
“對,”紀慕夏咧嘴一笑,“我故意讓你們看到我偷偷跑出來的,只有把你們引開了,我朋友他們才能去聯系其他人啊。”
假薛燕咬牙,這一次,口裏說出來的是男人的聲音。
“你們就算殺了我們也沒用,時間已經開始流動,你們必死無疑。”
姜建國其實是有些慌張地,連忙看向紀慕夏。
北志勇和他妻子亦然,雖然配合紀慕夏,到底心裏沒底。
紀慕夏沒有讓他們多做思慮,直接解釋。
“放心,他們沒表現的那麽厲害。畢竟已經被鎮壓封印了許多年,削弱了不少。”
“看到這牌位上的名字沒?”紀慕夏特意把幾個玩家死後被加了鐘姓的牌位指給他們看。
“文字可以做咒語,姓氏也可以做咒語。鐘不是村民的姓,是鐘馗的姓,被鐘馗附靈後,用來鎮壓這一村的惡鬼。”
“只有找到替死鬼替村民承接這個咒語,村民才有機會逃離這裏,轉世投胎。所以,他們才會殺了玩家,把玩家的魂魄取代自己封印在自己原本的牌位裏。”
“哪怕是大活人關小黑屋關十幾二十天都會發瘋,更何況是判官帶削弱性質,鎮壓你們千年?”
玩家恍然大悟的同時,兩個畫皮鬼變得狠厲起來。
所有的緣由都被說出,他們徹底的撕破臉,只能硬拼了。
“我們不會讓你見到鐘馗的。”
畫皮鬼奇怪的一聲呼嘯後,紀慕夏聽到了密密麻麻的各種奇怪聲音。
腳步聲,拖拽聲,在黑夜中相繼響起,朝着靈堂的位置彙聚而來。
門外漸漸開始有水澤蔓延進來,水鬼來了。
頭頂的房梁上一連放下好幾根上吊繩,上面吊着幾個熟悉的面孔。
牆壁上有巨大的貓咪影子,還在不斷地放大。
叮叮當當的碗碟突兀的出現在門口,落在地上的影子卻是一個短發短裙子的少女……
“真是熱鬧啊。”紀慕夏大開眼界。
即使猜到這個村子每晚都是百鬼夜行,也沒想到自己有機會一次性見全了。
姜建國哆哆嗦嗦:“那個,您有沒有叫其他人?”
“我們詩歌,好像太少了點吧……”
北志勇擋在自己妻子身前,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小兄弟,你看我們兩口子,年紀不小了。你要尊老愛幼啊。”
“放心,”紀慕夏老神在在,“他們攔着我也沒有,鐘馗像那邊,已經有人去了。”
“你們想改生死簿?”村長從鬼群裏走了出來,這一位是如今唯一一位仍然保持着人的形狀的鬼怪。
“哈哈哈哈,活人沒法修改的,生者書是用殄文寫的!”
判官的生死簿,活人是沒法改動的,因為是用殄文書寫。
而殄文,又叫鬼書,亡者才能使用的文字,有着奇異的力量,生者看懂會透露天機,使用會折壽。
紀慕夏一點也不意外,淡淡地說道:“誰跟你們說,去的是活人?”
……
紀繁春第一次有了這種奇妙的感覺。
他的身體輕飄飄的,仿佛兒時做夢時,在山林裏騰雲駕霧一般,自由自在,像一張沒有方向的紙張。
“來者何人!竟然在我廟宇裏放肆!”
頭頂一道雷霆般的聲音猛然炸裂,紀繁春頓時頭腦變得昏昏沉沉,感覺仿佛雷電把自己劈的渾身過電。
紀繁春使勁甩甩頭,好不容易才恢複清醒,努力擡頭去看那高大魁梧的身軀。
“大王,我舉報!”
鐘馗默了默。
“我不是大王。”
紀繁春按照紀慕夏所說,連忙把腰間的生死筆向上呈現:“你家的惡鬼要造反啦!”
這獨特的生死筆,在他人死後就會消失,所以一開始,出發前,紀慕夏不但把自己的筆跟紀繁春交換,還特意吩咐,讓紀繁春“死”在鐘馗像的腳下,并且臨死前,把秦椒和謝秉言的生死筆也給他。
紀慕夏想,總有一支能成功。
而事實也的确,紀繁春最終呈現到鐘馗面前的,是紀慕夏的筆。
鐘馗輕輕“咦”了一聲,然後一揮手,取出自己的生死筆對照。
這幾乎是生死筆的縮小版,但是用途完全不同。
這個縮小的山寨版生死筆,是勾動孽債,引來鬼怪上身的陰器,而鐘馗的生死筆,是判斷善惡公正嚴明的神器。
“這是用我鎮壓他們的牌位做的。”鐘馗略微查看一番,就發現上面殘留有自己的封印之力。“想不到,為了找替死鬼逃離,連自己的力量都能忍痛分裂。”
“看來是我疏忽了,這地方,直接封印吧。”
“這些鬼怪,我會讓無常二人直接押回地府。”
紀繁春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終于,完成任務了。
下一秒,鐘馗瞅了瞅紀繁春。
“外來者也應該回到外來者的地方,你的壽限未到,回去!”
他拿着自己的正牌生死筆,大筆一揮,紀繁春只覺得自己身軀不受控制地漂浮着,被一陣狂風刮跑了。
“咳咳!”
躺在鐘馗像前,紀繁春猛然咳嗽幾聲,終于醒了過來。
而謝秉言也松了一口氣:“還好,我真怕你活不過來,慕夏找我算賬。”
他們倆都是醫生,商量一番後,按照醫生的能力,制造了紀繁春短暫性的假死。
原本謝秉言想自己假死,可是紀繁春一句話讓他閉嘴了。
紀繁春說:如果他真的死了活不過來,他就讓紀慕夏娶妻生子,慢慢将他遺忘。
謝秉言甘心嗎?
當然是不甘心的。
哪怕說自己自私,他也不甘心。
這麽多年的心思,怎麽可能是說放棄就放棄?
地面開始劇烈的晃動,整個鐘馗廟的地面在裂開。
三人面前的鐘馗像突然開始變得巨大,越來越大,并且開始靈動起來。
“快走,這裏要塌了!”秦椒下意識去攙扶這幾天已經扶成了條件反射的紀繁春,拖着這個病秧子就往外跑。
而謝秉言直接沖向偏殿:“慕夏——”
紀繁春看着謝秉言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結可以放下了。
也許,他們倆也不是不可以。
“轟——”
紀繁春被秦椒拽着,兩個一起撲倒在地上。
身後,神廟的屋頂塌的四分五裂。
另一邊,紀慕夏被謝秉言拖得撲倒在地上。
還有三三倆倆幸存的玩家,一個個變得灰頭土臉。
彼此互相看一眼後,齊齊哈哈大笑起來。
結束了……
果然,游戲結束的聲音響起,他們即将被傳送出去。
就在這一剎那,紀繁春想到什麽似的,扭頭看向秦椒。
“謝秉言剛剛去救慕夏是因為愛他,你為什麽救我?”
秦椒:???
“我……”
條件反射?
可是自己不是很讨厭這死家夥嗎?
秦椒被問得自己也茫然了。
紀繁春一聲輕笑,輕輕吐出一串地址,那是他現在和紀慕夏居住的位置。
“我覺得,我們家還缺個女主人。”
秦椒猛地臉紅了:“滾!”
……
傳送出游戲的一剎那,謝秉言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直接抱住紀慕夏。
“慕夏,我愛你!我愛了你很多年了!”
看到屋頂垮塌下來時,那些鬼怪抱着同歸于盡的念頭依然沖向紀慕夏時,謝秉言有一剎那心髒幾乎無法跳動了。
那時他就覺得,自己最大的遺憾不是不能陪慕夏一起去死,而是即使一起死了,也沒有把自己的心裏話說給慕夏聽。
“等等,我哥……”
紀慕夏面紅耳赤。
盡管再次重複時,透過種種跡象已經猜到了謝秉言對自己的心意,可是真正被表白時,他還是緊張地束手無策。
最重要的,是他哥是不同意的啊!
紀繁春站在已經裂開的父母墓碑前,慢吞吞道:“謝秉言啊,來都來了,給爸媽見個禮呗。”
紀慕夏:“啊?”
不是不同意嗎?
不是看謝秉言不順眼嗎?
“岳父看女婿,當然是越看越氣。”紀繁春一本正經道。
謝秉言先是狂喜,繼而意識到紀繁春在占他便宜。
而紀慕夏亦然,謝秉言是女婿,他是什麽?
“哥!”
公墓前,兩個異口同聲的笑罵聲響徹天空。
而同一片天空的不同地方,秦椒趁着游戲結束後的獎勵時間,迅速下載了一份地圖……
災難沒有停止,希望還在繼續。
只要有希望,人類就有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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