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添妝

高秀的兩個舅舅從吳家村到中洲府已是第二日午時。他們倆一下馬車就進屋追問侄女在哪兒。

“大哥，三弟，你們別急，阿秀這個孩子，你們是知道的，一會兒一個主意。昨天說要把咱們村那座荒山買下來，我才叫人去接你們來商量的。”吳世香淺笑着說道。

大舅吳有林豪爽地笑道：“這丫頭能幹着哩！肯定又想到什麽賺錢的注意了！”

“大舅、小舅，我可不是光想着賺錢的，我還想着你們倆呢。”高秀還未進屋便說道。

吳有康雖然比吳有林年紀小，可性子卻沉穩些。此刻他也忍不住好奇道：“說吧，找兩個舅舅商量什麽？”

高秀進屋，一邊說道：“我想把那三百畝荒地買來種果樹，還有，可以圈出一大塊來放牧。不知你們覺得怎麽樣？”

見兩個舅舅沒說話，似乎在考慮她說的可行性。高秀又接着說道：“要不圈兩塊好了，養羊和牛，而且到農忙的時候還能将牛便宜租給農戶。”雖然如今的境況比從前要好，但是仍然有許多貧窮的農戶是用人力拉犁。因為他們買不起牛，租的話太貴也舍不得。

“我覺得這個主意好！”吳有康贊賞地看着高秀。他們家從前窮，都是他和大哥兩人輪流拉犁，那種辛苦勁兒他至今還記得。沒想到秀丫頭不僅有賺錢的頭腦，還有一顆良善的心腸。

吳有林也覺得不錯，畢竟牛羊肉還是很值錢的。

既然大家都覺得可行，高秀便繼續說道：“我是這樣想的，因為咱們家開了鋪子和作坊，也沒有太多時間去管理那座荒山，所以我想和兩個舅舅合作，買山的錢我們出，舅舅就負責請人種果樹和販牛羊回來養，咱們五五分，你們看成不？”

“那怎麽行？這是讓我們白白占便宜嘛！”吳有林着急地說道。他是吳家的長子，吳世香是她的二妹，嫁去老高家吃了不少苦，如今靠着這個侄女才過上好日子，他對她一直存着愧疚。而且這兩年還幫了他們家不少，如今還讓他們占這種便宜，他怎麽好意思！

高秀知道兩個舅舅老實，趕緊讓她娘幫着勸勸。吳世香知道女兒的好意，拉着吳有林說道：“大哥，三弟，你們就別推辭了，我們是一家人，也談不上占不占便宜。你們要是将果樹和牛羊養好了，賺錢了，那阿秀也不吃虧。就這樣說定了，你們回去就将荒山給買下來。”說着，将高秀遞過來的銀票給了吳有林。

吳有林眼睛一紅，點點頭。暗自決定一定要好好經營果林和牛羊，讓大家一起賺銀子！

高秀見氣氛有些尴尬，調皮地問道：“小舅，你怎麽沒把小舅母帶過來呀？”去年他小舅去了媳婦，高秀見過幾次，年紀不大，特別害羞，不過人卻特別勤快，對她外祖母也挺好的。

吳有康聽她提起媳婦，咧嘴笑道：“別打趣你小舅！對了，小文說了一處人家，對方也挺老實的，你大舅和大舅母已經定下來了，下月初八就要嫁過去了。她一直念叨着你呢，到時候你和二姐一起來。”

“對對對！看我，出門的時候桃子一直叮囑我來着！”吳有林急忙附和道。

吳小文是大舅吳有林的長女，今年十五歲了。沒想到下月就要成親了。高秀有點心驚，這個時代的女子嫁人太早了吧。

吳世香也得替大哥高興，連連點頭道：“行，我帶着幾個孩子去給小文添妝。”

吳家兩兄弟走後，高秀去廚房做了一些吃食。

“大姐，你這是給小武做的呢？”高春看着盤子裏的點心，伸手拿了一塊塞進嘴裏，一邊說道。

高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他總是說私塾裏的東西不好吃，吵着要我給他送吃的。我等會兒去看看他。對了，三妹呢？”

“她在房間裏學刺繡呢。”高春說着聳了聳肩膀。

她們姐妹三人性子一點都不像，比如說她吧，性子大大咧，她娘請了先生教女工，她是連針都不想拿，可三妹高梅卻喜歡。

高秀聽了，笑道：“她的身體好了許多了，可以出去走走，咱們把她叫上。”高梅從小就身體不好，性子又軟，幾乎沒怎麽出門。

待提着吃食去了高梅的房間，她正認真地繡着手帕，見兩個姐姐來了，柔聲說道：“大姐二姐來了。”

高梅長相清秀，皮膚比她們倆都白，看來就弱不禁風的模樣。高秀有時候會擔心她這性子嫁人了會吃虧。可她才七歲，或許還能改改性子。

“大姐做了吃食去看小武，咱們一起去吧。”高春一邊說着，一邊将她手裏的手帕放下。不待她應聲，便拉着她出門。

高秀笑着跟了上去。

小高武如今轉來中洲府的私塾讀書，開始不太樂意，不過交了幾個年紀相仿的小朋友後，便舍不得離開了。

下學後，見到三個姐姐都來了，他興奮地跑了過去。

高秀看着這樣的弟弟，忍不住搖了搖頭。高武今年五歲了，相比小時候的可愛，如今已經胖成了一個小冬瓜。此刻看着他跑過來，就像是一團球滾過來似的。

“小武，你不是說私塾的飯不好吃嗎？那你怎麽又吃胖了！”高春忍不住大聲問道。

小高武的步子一頓，轉而投向大姐的懷抱，委屈道：“大姐，你看二姐，她好兇。”

“行了，大姐問你，你有沒有按大姐說的每天做運動？”高秀蹲下問道，一邊捏了捏他臉上的肉。

小高武聽了，心虛地低下了頭，回道：“我、我沒有。”

“算了大姐二姐，小武還這麽小呢。”高梅蹲下接過弟弟，将他護在懷裏。

小高武瞪着大圓眼睛看着另外兩個姐姐，見她們沒生氣，才說道：“大姐，你是不是給我送吃的了？我好餓呀。”

這個小饞貓！高秀無法，小武确實還小，家裏一大家人的都護着他，誰也狠不下心來不讓他吃東西。他也是，別說不讓他吃，少吃一點他就餓得哇哇叫。她心裏愁啊，如今才五歲，胖墩墩的看來來還挺可愛，若是長大了還是這副模樣，可怎麽辦呀！

而絲毫不知大姐擔憂的小高武，正興高采烈地接過食盒。看到自己喜歡吃的食物，眼睛都笑沒了。

姐妹三個看着弟弟吃飽喝足，摸着肚皮去上課了，才忍不住嘆了口氣。高秀突然感慨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得多賺些銀子，不然小武長大了還是這副模樣怎麽讨得到媳婦？”

高春和高梅噗哧一聲笑了。

接下來的日子又忙了起來，高秀抽空給大旦班寫了幾個話本，又畫了些首飾圖紙給首飾鋪。高山村的辣醬作坊接了不少訂單，已經忙不過來了，高秀只好又請人擴建了作坊，新招了人手。并在高山村又買了幾十畝地種大蒜。而吳有林和吳有康這邊進行得也很順利，果樹已經種了一半，牛羊也先買了一批回來。總之，生意是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這日，吳世香帶着幾個孩子去吳家村喝喜酒。馬車上拉了一車上好的綢緞和首飾，是給吳小文添妝用的。

吳小文的夫家是鄰村的張家。張家有兩個兒子，由其母張氏一手拉扯大，大兒子已經娶親分家了，張氏跟着小兒子。聽說家裏情況很不好，不過小兒子張大拴非常勤快，又能吃苦。她大舅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應了他和小文的親事。

吳世香一行人到的時候，張家大兒媳婦正在看吳小文的嫁妝，布匹糧油應有盡有，看得她心裏癢癢的，不過想着給妯娌來個下馬威，還是忍不住說道：“啧啧，這麽粗糙的布，也好意思作嫁妝。”

屋裏的人聽了都是一頓。接親的張大拴一聽，紅着臉說道：“我覺得挺好的，不勞煩大嫂你操心。”

吳有林也看不上這樣的親家，不過見張大拴不錯，也沒說什麽。

高秀進門見着這一幕，着實有些不喜，說道：“大嫂子可真有意思，不知道大嫂子嫁進張家的時候帶了什麽好布料？”

張大兒媳不認識高秀，見她一身素淡，以為是喝喜酒的親戚，啐了一聲沒說話。她娘家窮，不然也不會嫁到一窮二白的張家了。

房間裏的吳小文卻聽出了高秀的聲音，高興地站了起來。卻被喜娘按了下去，笑道：“新娘子可不能出去。”

吳世香随着幾個女兒走近來，讓人去将馬車上的東西擡下來。院裏大夥看到馬車上一擡一擡的綢緞，那眼睛都看直了。吳有林媳婦不好意思地迎了過去：“妹妹怎麽還買這麽多東西？”

“這是給小文添妝的。”吳世香握着她的手，笑着說道。

高秀姐妹三人則拿着首飾盒進了屋，說是要給小文親自戴上。

張大兒媳早就被這一堆的綢緞晃了眼，又見她們姐妹三抱着首飾盒進了屋，趕緊跟上去瞧瞧。誰知道是不是裝模作樣呢。

首飾是高秀畫圖，請“缤紛”鋪裏師傅打的，自是獨一無二的。吳小文見到三個表妹，高興地站了起來。一旁的喜娘不耐煩地将她按了下去。

高秀将事先準備好的銀袋子給喜娘遞了過去，然後将首飾盒遞給了吳小文。那喜娘得了銀子，高興得半響說不出話來。這十裏八鄉的，還沒見過誰家親戚出手這樣闊綽的！

吳小文看着懷裏的首飾，沉甸甸的，知道都是足金，肯定得不少銀子。想起表妹對他們家的照顧，她一時紅了眼睛。

“小文表姐，你可千萬別哭！這些首飾是我們姐妹的心意，還有啊，我娘說了，你成親了也能去咱家鋪子幫忙。”高春說着，瞪了一旁的張大兒媳一眼。

張大兒媳早就驚呆了，這到底是什麽親戚這麽有錢！剛剛給喜娘的可是銀子啊！瞧把喜娘可樂的！再看看這閃閃發光的足金首飾，這麽好看的款式她可從未見過！她想說幾句話讨好一下高秀姐妹三人，不過高春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幫吳小文戴上首飾，然後蓋上蓋頭。屋外的新郞官早就等不及了。

張大拴進來接吳小文時，想到自己那個大嫂，一時慚愧，背起吳小文時，他輕聲說道：“小文放心，我攢了些銀子，過些日子咱們就搬到城裏去住，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一院子裏吹吹打打，好生熱鬧。吳世香站在門口看着新郞背走新娘，不由紅了眼睛。高秀上前打趣道：“娘，你怎麽哭了？應該是大舅母哭才對呀。”

“娘是想到你們姐妹三個也會像這樣嫁去別人家，娘這心裏就——”吳世香一臉不舍道。

“娘你也想得太遠了吧。”高秀忍不住撫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