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相見

何靖平靜地将自己當初所有的遭遇敘述了一遍，而後冷着聲音說道：“總有一天，我要回到那個地方，站在他們面前，為我無辜慘死的爹娘讨回一個公道。”

容旭與猴子都知，“那個地方”指的是京城。像他們這樣鎮守邊關的将軍，無诏令是回不了京的。若想回京，除非再立一件大功績。而他們剛剛因為北涼與大慶之戰封了将軍，所以，暫時是沒法回京了。更何況，區區三品和四品将軍，在京城承武侯面前還是不夠看的。

那日談話過後，猴子也沒有特意問過何靖的身世，不過他和二皇子卻心知肚明，與他同生共死的何靖，竟然是承武侯的親生子。他對何靖更加佩服了，若是換成他，他也不能肯定自己會不會放棄那麽錦繡的身份，冒着生命危險來西大營拼一個前程。

而此時高秀與吳世香已經踏上了北涼的途中。吳世香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高家村，去得最遠的地方便是中洲府。現如今颠簸在馬車上，她瞧着高秀和小壇兩人拿着地圖研究路線，心裏不免內疚。

高秀想着盡快去北涼，可以從西大營旁邊過去，路程要快得多。待與小壇商量完後，她拿着地圖進了馬車。見她娘一臉心疼地看着自己，笑道：“娘，你怎麽啦？是不是要見到爹太開心了？”說着上前挨她坐下，抱着她的手臂說道。

吳世香摸着她的腦袋，輕聲說道：“阿秀啊，娘其實挺對不起你的，這些年來，你為這個家做的，娘都知道。等你爹回來了，爹娘一定好好地給你找戶人家，以後不用這麽辛苦了。”想到女兒十五歲了還沒訂親，整日裏忙着家裏的事情，她就更內疚了。

又是找婆家？高秀簡直無語。她真的不急，一點兒都不急好吧！她趕緊搖着吳世香的手臂說道：“娘，我還不想嫁人呢！”

“好了，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吳世香以為她是害羞，笑着拍拍她的手。

算了算了，一時半會兒也勸服不了她娘。再說了，她們去北涼一耽誤，還不知道她爹是什麽情況呢。

因為着急，除了夜晚休息的時間，她們幾乎馬不停蹄地往北涼趕。待月底時，終于快到西大營了。此時已是深冬，而邊關寒冷，所幸幾人帶了厚棉服，不過這種天氣趕路，仍是凍得哆嗦。

高秀在馬車裏放了火爐子，方便取暖。而在外面趕車的小壇本就有腿疾，這些日子下來已是勉強。早上起來竟然發現傷了的腿完全使不上勁了。高秀擔心凍壞了腿，讓他先進馬車取取暖。自己則換他趕馬車。

這些年來都沒有挨餓受凍過，突然頂着寒風拉缰繩，她還真是不适應。畢竟力氣也不大，拉着缰繩很是吃力，不一會兒兩手便勒出了紅印。眼瞧着地圖上快到西大營了，高秀咬牙忍着。幸虧前幾日在一個小鎮上換了件男裝，不然還真是礙事。

馬兒也吃力，跑起來的速度越來越慢，經過一片小樹林時，那馬突然停住嘶叫起來！高秀反應不急，若不是緊緊拉着缰繩，差點就從馬車上翻了下去。

“阿秀，發生什麽事了？”馬車裏的吳世香拉着車簾問道。

高秀緊緊地拽着缰繩，看着馬蹄前的陷井，一時心生擔憂。還來不及回答她娘的話，便見一群衣着破粗糙的漢子提着刀走了出來。正好擋在了她們的前面。

“原來是個小公子哥兒！”一個大胡子漢子笑道。

其他人也附和地笑了起來，其中有人喊他們下馬車，并把車上的食物和錢財交出來。

原來是碰上打劫的了。高秀暗道倒黴，鎮靜道：“車上的幹糧和錢財歸都給你們，但我們要安全地離開這裏。”

“喲，還敢講條件了！都下車，讓老子先看看！”領頭的漢子揮着大刀喊道。

高秀現在是男裝，小壇是男的，倒是她娘，也不知道這些人只要財，還是殺人劫 色？她不敢叫她娘下馬車，正僵持不下，那群漢子失了耐心，上前一刀砍在馬車上。

馬車裏的吳世香早就吓傻了，這會兒連忙掀起車簾下了馬車。而小壇的腿烤了一會兒，也恢複知覺了。他瘸着腿也跟着下了車。

那群漢子前後左右地打量了一會兒，滿臉嫌棄道：“銀子和糧食呢？”

高秀趕緊将車上的銀子和幹糧遞了過去。不過瞧着這些幹糧，那漢子更不滿意了。一旁的漢子提議道：“老大，那個老娘兒還能弄回去，這兩個小的要不——”說着作了砍頭的動作。

“喂，你們別亂來啊！我本來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看你們這樣子是不行了。你們可知前面便是西大營，聽說主帥二皇子和幾位将軍神勇非凡，你們要是在這裏殺了我們，不怕惹麻煩嗎？”高秀故作鎮靜地說道。想了想，又怕唬不住他們，接着說道：“還有啊，我們三人可正是要去西大營探親呢！說不定我大哥等會兒就來接我和我娘了！”

高秀腦子轉得飛快，想着聽說過的西大營的将軍，好像有一個姓路的，不過個人的底細她絲毫不知。聽說還有一位殺了北涼皇帝的寒門子弟，不知道是哪裏人，來的時候太着急都沒打聽別人姓什麽了。

“你們當真是去西大營探親的？”領頭的漢子聽了有點緊張。西大營的威名誰人不知，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他們也不敢在這個地主為寇。

另外一個漢子可不相信，問道：“那你說說，你們探的是誰？”

“路将軍！”高秀脫口而出。現在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只聽過路将軍這個人，她便故作傲慢地看着這些人。

“小子兒，你不是唬我們吧？”有人不相信道。

高秀想着，她怎麽都是個寫話本的，這些年給大旦班寫了不少轟動一時的話本，編故事誰能比得過她。她抿了抿唇，得意道：“我可沒唬你們！路将軍英勇不凡，是我大姐的未婚夫，馬上就是我大姐夫了！”好像是聽說沒成親來着！高秀其實心裏慌得很，可是她不能讓對方看出來。

那群漢子圍着議論了一會兒，領頭的漢子便揮刀指着前方：“把銀子還給她們，讓她們走！”

高秀聽了終于松了口氣，扶着她娘上了馬車。她和小壇則在外面趕車，正準備趕馬車走。

突然有人喊道：“老大，不對啊！姓路的将軍前些日子不是剛成親嗎？”

正在趕馬車的高秀一聽，暗道糟糕，與小壇對視了一眼，便狠狠地拽着缰繩驅馬。那領頭的漢子知道上了當，頓時惱了，提着刀便追了上來。

馬車跑得飛快，可那群劫匪招來了幾匹馬，急速地追了上來。

雖然是大冬天，剛剛還冷得發抖，此刻卻讓高秀急出了一身汗。她緊緊地拽着繩子，希望馬車再跑快一些，再快一些。

而事實上，身後那幾匹馬以驚人的速度追了上來。領頭的大胡子嘴裏罵罵咧咧地，一刀揮向了她們的馬車，車身頓時被劈開了。吳世香吓得一聲大叫，高秀趕緊勒住繩子回頭。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幾名騎馬的漢子便将她們圍了起來。那大胡子啐了一口，罵道：“個老子的，竟然敢騙我！給老子下車！”

高秀扶着吳世香下馬車，心裏暗想着逃脫的辦法。可惜她們都不會拳腳功夫，不然還能與他們拼一下。眼下敵強我弱，只能聽天由命了。

“把剛剛的銀子和幹糧交出來！”一旁的漢子說道。說完看向大胡子嘿嘿一笑。大胡子正有此意，也跟着看向馬車。

不等高秀動手，他們便自己将馬車上的東西一搬而空。而那大胡子竟走到高秀跟前，拿刀指着她的脖子，哼道：“不是挺能編故事的嗎？不是說路将軍是你未來的大姐夫嗎？繼續編呀！你怎麽不編了！”

那刀亮堂着，刀光閃得高秀睜不開眼。她別過腦袋，緊緊握着她娘的手，說道：“你們不就是要銀子嗎？銀子我有的是，但是不能傷害我們三人。”

“老大，不能相信他的話！”其中一個漢子喊道。這個子賊會騙人了，誰知道他是不是又想騙他們。

大胡子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嗤笑道：“行了，什麽也別說了，把這三個人都帶回去！”說完拿刀拍了拍高秀的臉。

冰涼的刀身拍在臉上，沒把高秀吓壞，卻将吳世香吓得尖叫：“別傷害我的女兒！”

女兒？大胡子一愣，來了興趣，拿刀挑開了她頭上的發帶，一頭青絲瞬間散落開來。一張小臉在一群漢子裏格外楚楚動人。

“真是個标致的小美人兒！給我帶回去！”大胡子猥瑣地笑道。

“阿秀！”吳世香緊緊地抱着女兒，生怕她受到傷害。她回頭瞅着大胡子，突然一把拉開了他的刀，一邊對高秀喊道：“阿秀快跑！”

“娘——”高秀着急不已，她娘怎麽能是這群人的對手。

果然，大胡子回過神來，一腳将吳世香踹到地上，拿着刀就向她砍去。高秀想也沒想地撲在了她娘身上。

“咚——”的一聲，那刀竟打落在地上了。

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高秀睜眼回頭一見，那群騎着馬的铠甲軍上，竟然恍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