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樹洞
傍晚六點的桦沣市,亮起千家萬家的燈火。
太陽沒入地平線裏,夜幕和氣溫一同下沉,剛從車裏出來,脫離暖氣的包圍,沈浔頓時感覺到了寒意,縮着脖子聳起肩膀減少散熱面積,才走幾步路,被孟遠岑牽住左手,順勢揣到大衣口袋裏,十指相扣。
周圍充斥着震耳欲聾的車輛鳴笛聲,孟遠岑也不嫌吵,扯着嗓子和沈浔對話,後者也配合地拔高音量回答,就這麽一句兩句地聊着,說出的話變成一團白氣,噴上對方的臉頰,他們慢悠悠地散到家門口。
晚飯是孟遠岑煮的小米紅薯粥,配上兩碟炒菜,吃完之後,孟遠岑将桌面收拾整潔,又去廚房洗碗。
沈浔其實有嘗試阻止孟遠岑的這一行為,可是他挂彩的右手确實沒有什麽說服力,被孟遠岑一句“你右手不能沾水,怎麽洗碗”說的是啞口無言。
趁着這個空檔,沈浔和領導簡單說明了情況,将醫院病例挂號單等等拍照發過去,口頭請了個病假,畢竟以他目前的狀況,就是去了分局也什麽都做不了,反而還占位置。
默默地把手機放回口袋,沈浔倚靠在廚房的門邊,靜靜地看着孟遠岑的背影,他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像是正在做一場夢,美的不真實。
——“我們在一起吧。”
——“好。”
只不過之前的夢裏都是他在告白,孟遠岑在說好,這次卻交換了角色。
窗外的夕陽與燈光相擁,攜手闖入屋裏,窗格将光亮裁成一塊一塊的平行四邊形,有幾片落在竈臺旁,有幾片落在孟遠岑的肩上。
“沈浔。”
像什麽呢?
沈浔看着光斑,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一個滿意的形容,像王爾德筆下快樂王子身上的金片,金片下覆蓋着溫柔且強大的鉛心。
“沈浔?”
孟遠岑又叫了一遍,卻不想對方還是沒反應,他的手才從流水下移開,濕漉漉的指尖在沈浔面前彈了一下,“叫你怎麽沒反應,想什麽呢?”
沈浔被濺了一臉的水珠,無奈地用左手抹去,沉默片刻後,他一本正經地說:“在想孟老師就這麽被我拐跑了,得有多少人失戀。”
他總有一種把玩笑話說得無比認真的魔力。
孟遠岑忍俊不禁,關上廚房的門,推着沈浔的肩膀往客廳走,“那我就這麽把沈警官拐跑了,又得有多少人失戀?”
沈浔聞言先是一愣,而後說:“不會的。”
孟遠岑回道:“沈警官謙虛了。”
沈浔奇怪地看向孟遠岑,“我真沒騙你。”
他想了想,問道:“你從小到大應該被很多人追過吧?”
孟遠岑剛想說是,脫口而出的那個瞬間,他猛然反應過來,這題原來是一道送命題,臨時改口,表明立場,“追我的那些人,我一個都不喜歡。”
誰想沈浔的重點根本不在這裏,“是吧,你這話等于承認你被很多人追過。”
他頓了頓,才說:“但是我沒有。”
慢騰騰地走到落地窗前,沈浔将窗簾緩緩地拉上,回頭時,卻見孟遠岑心有靈犀,又按亮客廳的一盞燈。
他整個人蜷縮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手裏的遙控器怎麽也遙不到自己感興趣的頻道。
沈浔按下紅色電源鍵,将遙控器丢到一旁的抱枕上。
身旁的人盯着他看的視線過于明顯,沈浔想忽視都難,“……電視上沒什麽好看的。”
孟遠岑溫聲道:“那就做點別的事。”
沈浔說:“我不知道做什麽。”
孟遠岑身形動了動,挨得更近了,他伸出一只手臂,從沈浔的瘦削的脊背繞過,指尖搭在對方的肩上,稍微一用力,沈浔就被迫倒在自己胸膛,“那你陪我聊會兒天。”
沈浔僵着身體一動不動,安靜了幾秒才說:“……我不知道說什麽,我不太會聊天。”
孟遠岑提議道:“随便說什麽,比如,你可以說說你自己的事情。”
這是一個聽起來很不錯的提議,但是沈浔也清楚,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輕易和別人說起自己的過往,是他長年累月形成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因為他習慣于把過往劃分到個人隐私裏去,而且他的過往并不有趣,也不想說出來博取同情。
但是孟遠岑的話,他或許可以嘗試說一說,作為一種表達信任的方式。
那邊孟遠岑還在循循善誘,“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今晚孟老師做一次你的專屬樹洞。”
于是沈浔沒來由地想起那個被酒吧老板電話打斷的夜晚,他有許多沒有說出口的話,現在終于有了機會,他嘗試去剖析自己,因為是第一次,聽起來有些邏輯薄弱,真就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我初中的時候就想做法醫,你也看到過我的日記,但是你只看到了部分,對吧?”
“嗯。”
“我那時候還挺狂妄的,把法醫學的書帶到學校裏看,”沈浔低頭自嘲地笑了笑,“我小時候的性格很內向很內向,比我現在還要悶,我屬于是鄰居家的怪小孩,雖然成績不錯,但是看上去陰森森的。”
孟遠岑聽到最後輕微地蹙了下眉,随即恢複正常,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用“陰森森”這個詞來形容自己。
“你可以設想一下,假如你們班上有一個男同學,雖然他成績很好,每次考試都考第一,但他不愛說話,在學校裏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沒有朋友,反而每天捧着一本血淋淋的書籍看的津津有味,你會不會覺得,這個男同學很像是電視劇裏,高智商殺人犯的童年剪影?”
“不會,”孟遠岑不假思索地說,“我覺得這是偏見。”
沈浔卻置若罔聞,接着說道:“我的初中和高中都是這樣,內向,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所以有人很害怕我。”
“可我覺得你很可愛。”
沈浔微微怔愣,然後瞥了孟遠岑一眼,“你別打岔,請保持安靜,樹洞先生。”
孟遠岑微笑着點了點頭,很配合的,真沒發出一點聲音。
“我其實有問過一些朋友,問他們對于法醫的看法。”
“嗯。”
沈浔陷入回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樣本數量太小,他們給出的答案其實都差不多,他們都說法醫是個很偉大的職業,值得他們敬佩和仰望。”
“于是我又問他們,如果他們相親對象是法醫呢?他們說他們會遠遠地敬佩,遙遙地仰望。”
沈浔抿唇,仰頭看了孟遠岑一眼,才繼續說:“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清楚,我想表達的是,我的朋友們并不是在歧視法醫這份職業,相反,他們對法醫抱有崇高的敬意,他們也說法醫的存在很偉大,只是他們不會考慮選擇法醫作為自己的伴侶。”
“因為各種原因,比如工作環境差、陪伴家人的時間少,我其實很能理解他們的選擇,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
孟遠岑用掌心碰了碰沈浔的頭發,“所以呢?”
沈浔喉結微微動了動,他低聲說:“所以我覺得好不真實。”
孟遠岑追問:“哪裏不真實?”
“從醫院裏你說我們在一起……到後面,都不真實。”
“為什麽?”
沈浔垂下雙眸,指腹在抱枕上無意識地打着圈,“因為我設想過很多次,我總覺得最後捅破窗戶紙的人會是我,告白的人也是我。”
孟遠岑用雙手上下包裹住沈浔的左手,“為什麽不能是我?”
沈浔的語速放的很緩很慢,“因為你從來不缺追求者,而我從小到大都不算是一個受歡迎的人……所以我覺得是我。”
孟遠岑看向沈浔的眼底,他忽然牽起沈浔的手背吻了一下,“那這樣呢?有沒有感覺真實一點?”
沈浔有些不自在地縮回手,沒說話。
于是孟遠岑轉移目标,又扳過沈浔的臉,俯身貼上兩片唇瓣,樂此不疲地接吻,親到兩人的呼吸和心率變得合拍,親到沈浔身體軟了下來,眼睫上隐約挂着水霧,孟老師才意猶未盡地松開口,“那這樣呢?有沒有感覺更真實一點?”
沈浔耳朵悄悄地紅了,靜默幾秒鐘後,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我還真不在乎有多少人追我,”孟遠岑看着沈浔的眼睛,“就像我一直覺得,朋友有幾個知心的就好,喜歡的人只要一個就夠了。”
沈浔輕嗤一聲,“你在凡爾賽嗎?”
孟遠岑搖頭道:“我還真不是。”
他繼續道:“我這個人有點奇怪,我有種幼稚又惹人發笑的頑固,尤其當提及我的職業時,這種違和感會更加強烈。”
“我認識一位專攻婚姻法的律師,從他口中聽說過不少以失敗收尾的婚姻,也見過分割財産和争奪撫養權時夫妻兩個撕破臉皮、據理力争,變得面無可憎,像是把彼此當仇人,至于刑事訴訟,我也接過殺妻案殺夫案,按理說,我應該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但實際上,我更像是從現實的滾水裏淌過,千帆歷盡卻依然天真地、固執地相信愛情,就像羅曼·羅蘭的英雄主義。”
沈浔擡眼看向孟遠岑,恰巧孟遠岑還在看他,他好像從孟遠岑的眼底讀出了什麽。
“我又想起我讀桦大的時候,有個很浪漫的故事。”
“那時候通訊工具還不發達,校刊反而流傳廣泛,校刊上有個專門的交友板塊,說是為了同學們提供一個認識更多人的渠道,後來慢慢地就變成了‘征婚’板塊,我們都這麽調侃,就和現在的表白牆差不多。”
“有一個女生寫了很多關于自己的事情,發在校刊上,她寫的很真誠,文字也很有靈氣,最後她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當時有很多人往她的手機上發短信,只有一個男生,選擇給她寄了一封手寫信,因為女生在文字裏提了一句她很喜歡書信,後來他們就在一起了。”
“有一天,女生和男生談起這段緣分,男生就問女生,校刊上她的那篇文字發出去之後,應該每天都要忙着回複很多人的問好吧?女生說不是的,在所有的一百多人裏面,她只回複了男生一人,出于一種她追求的、奇怪的儀式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感覺很浪漫。”
“所以我究竟有多天真呢?”
沈浔隐約有預感,孟遠岑接下來将要說什麽。
“我就想,我會不會第一次主動追的人就是對的人,然後我們共度餘生。”
所以他們是一樣的人。
沈浔猛然擡眼,攥着孟遠岑的衣領直接吻上去,他吻得青澀又兇狠,純情也專情。
孟遠岑的雙手拖住沈浔的後腦勺,唇舌攻占領地,換一口氣再吻上去時,他用齒尖在沈浔的嘴唇上咬了一下,如願聽到沈浔吃痛地一聲悶哼,孟遠岑又用舌尖舔了舔對方裂口處漫出的血。
沈浔驀然想起什麽,一把将孟遠岑推開了。
孟老師還沒吻夠呢,驟不及防被沈浔打斷,咫尺處的那雙桃花眼緊緊地盯着自己,“所以那晚我們接吻了對嗎?我嘴唇上的破口果然是你咬的?”
“嗯。”孟遠岑大方承認。
“那我之前問你……你怎麽不說?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說起這個,孟遠岑心裏還憋着一點氣,那晚被迫自行熄火的下場就是,孟老師做了許多個放飛自我的春夢,每一個夢裏的主角都是沈浔,“喝醉酒了跑來撩我,酒醒之後又給我打電話說你什麽都不記得,嘴唇破了也只是因為冬天天氣幹燥,你讓我怎麽想?你覺得我還會自讨沒趣,主動提這件事嗎?”
經過孟遠岑這麽一點,确實又像是另一層含義,沈浔讪讪道:“我這真是字面上的意思……”
孟遠岑半信半疑,“也不至于一點印象都沒有吧?”
沈浔低聲說:“……我喝醉之後真的什麽都不記得。”
孟遠岑故意板着臉不說話,還沒過幾秒又破了功,他笑起來說:“好吧,相信你了。”
反倒是那邊的沈浔,安靜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忽然長嘆一口氣。
孟遠岑問:“怎麽了?”
“就是覺得自己好像說了很多矯情的話,有點後悔了,感覺挺無病呻吟的,”沈浔扭頭問,“所以明天你能忘個幹淨嗎?”
孟遠岑微笑着點頭,“樹洞先生說沒問題。”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