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計劃和離

皇宮長街上,五六個身穿官袍的男人陸陸續續走着,為首的是沈珩與尤子嶙,他們身姿挺拔,眼下有淡淡的青灰,和下巴新冒的胡茬,不像身後那幾個,不單是那副面容,還累得直不起腰。

不過說來也不能怪那些人不經折騰,畢竟是文官,連着忙碌五日未停歇過,是人都難撐,必須趕緊回家去睡一大覺。

尤子嶙松了口氣,說:"傷口沒事吧?”

沈珩動了動後背,搖搖頭。

“多虧了你把毅遠侯堵在宮裏兩天兩夜,為兄弟我争取了抓捕他暗線人馬的時間。幸好我成了,不然他反告你一狀,說你濫用權力,然後管家罰你官降三級,我不得愧疚死了。”

想起沈珩派人把政事堂圍得像鐵桶一般,他後背便生了一層冷汗。

當初說好盡量拖延毅遠侯出宮的時間,可不想沈珩如此硬氣,直接把人請到政事堂,美其名自己與其作陪談政,實質就是把人關起來。

等真的抓捕時,毅遠侯忽然爆發抽出私藏的武器,傷了沈珩,幸好躲開沒中要害。

這老家夥,皇宮重地也敢藏武器進來,看來是早有警覺,以防萬一的。

事情解決了,沈珩也松乏了些,負手說道:“這回将反對新政的秦家連根拔起,蕭太後斷失一股暗中支持的勢力,我們殺雞儆猴的效果達到了,官家是滿意這樣的結果的。”

“官家是滿意的,可是蕭太後對我們起的殺心更深了你家中那位也姓蕭呢,她夾在你與親人之間會不會很難受呢?”

沈珩垂眸,沒有回答,也沒法回答,如今的蕭羨魚讓他時常無從應對。

“我總覺得自己是了解她的,遇到事藏不住心,總會哭會說出訴求,但她現在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尤其細知秦三姑娘在馬車上威逼利誘她的內容,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和離…秦三說當時她的神色是心動的。

尤子嶙拍拍他肩膀:“畢竟你們分別了四年,她會和離,定是在李家吃了不少苦,變化在所難免,既然都結成夫妻了,你們之間需要開誠布公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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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誠布公只怕聽到讓他最不想聽的,沈珩回想起當年蕭盛銘反悔說出的話,眼神黯了下來。

“聽說前幾日你們夫妻同騎走在街上,你這是迫不及待告訴全京城的人,弟妹已經是你沈珩的人了,萬事有你撐着,對吧?”尤子嶙說完大笑起來,“跟個毛頭小子一樣!”

沈珩深吸一氣,不打算理會他,整個天下除了皇帝皇後,誰敢不把沈相爺放在眼裏,忌憚幾分,就只有尤子嶙敢當面笑話他。

當他笑話的時候,千萬沉住氣,不要被這厮深究得意的機會。

尤子嶙笑完将一個令牌給回他:“喏,你的人趕緊召回去。不然讓別人看見,以為我多大兵權。”

那是皇帝特賜給沈珩用的一支隊伍。自古以來皆是武官多有兵權,那隊伍是皇帝對文官的他重用的莫大證明,尤子嶙心裏是羨慕的,同時覺得自己也有兵權,加上沈珩的,年紀輕輕的二人在朝堂底子才厚,方方面面好辦事,更好輔佐新帝。

沈珩收好令牌,心裏琢磨眼下近午,午膳不知她吃什麽,自己若回去可能趕上一口。

“接下來就是蕭太後與秦家餘黨不停上奏了,官家自會應對。大夥好好歇幾天,你要不要上我那去,我得了一壇好酒,咱們慶賀.”尤子嶙說。

沈珩直接闊步出了宮門,将其抛在身後,上了馬車。

“你真夠了啊,歸心似箭啊!我的面子都不給了…”

尤子嶙不滿喊聲遠遠消失在偌大的朱門深處,沈珩對駕車的青楊說:“快速回府,吃飯去。”

青楊這小夥子平日裏不聲不響的,和主子一個樣,今日也高興,駕着馬車往沈家趕。

沈珩回到時蕭羨魚正好在用膳,見到他回來,小臉紅撲撲的,他不覺也跟着松快起來。

蕭羨魚沒料到沈珩這會子下了公務,還一副從未見過的疲态,忙讓秀月叫人把浴房的水備下,先讓沈珩沐浴更衣。

這回蕭羨魚十分自覺地捧衣服進去。

乖巧地看着沈珩脫得亵衣半敞,又松又垮罩在結實的軀體上,他微微仰頭,站在銅鏡前用淨面的工具刮掉胡茬,那修長的手指一起一落間,棱角分明的下颌緊連勁瘦的脖頸與象征男性特征的喉結,不知何為,她看着看着,竟入了迷…沈珩與少年時相比,真的成熟了非常多…“羨羨。”

她聽見沈珩喚他,看過去,他已入那寬大的浴桶內,望着她。

“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有點尴尬。

忽然,沈珩後背血紅的傷口一下沖進眼裏,她的心狠狠擰住了。

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這是什麽時候添的傷?

沈珩還那麽大膽讓傷口碰水!

“沒事的,血早止住了,洗幹淨了一會去上藥。”沈珩并無再解釋下去的意思。

蕭羨魚不傻,就算沈珩有意避之不談,她也知道定是鏟除秦家時所受的。

富貴險中求。

說到底,沈珩這一身權勢到底是用命換來的!

如果他和自己成了婚,是不是就會像其他世家子弟一樣,在京中或者任何富饒之地穩穩妥妥地走仕途,而不是像這般,一個言官除了縷縷奔赴戰場,還要參與皇室和百官争鬥。

她咬咬唇,努力将滿心酸楚壓下,沈珩見她如此,思緒着秦三說的和離那件事,也沉默了。

沈珩出來後,蕭羨魚急忙給上了金瘡藥,細心确認了一會兒要用的膳食可有忌口的。

吃過後,然後打點好了床榻,沈珩一睡便睡到了傍晚,遂去了書房。

秀月命下人們把晚膳安排過去,還和蕭羨魚小小抱怨:“姑爺不是連着忙了幾天了嗎?怎麽剛歇一會又開始忙啦,這什麽時候能和夫人你…完事呢,急死人了。”

蕭羨魚原本不平靜的心因着秀月的話又起了波瀾,孔嬷嬷見狀,道:“沒事的,養養傷先。”

說是那麽說,其實大家心裏明白,按規矩是成親當晚便要履行夫妻義務的,也是表達了對彼此的認可,再特殊的情況也不會拖延了大半個月,這遲遲不圓房到底是有問題的…至于那傷,并不影響活動,更不影響圓房了。

當晚,沈珩回房,瞧見她正在伏案寫些什麽,身旁擺了兩疊高高的賬本,走近拿起一張紙,上面秀麗的字體記載了好些錢産在上面,有莊子,有店鋪,還有田地等等,大多是老侯爺夫婦留給蕭羨魚的,這些財産無不彰顯出他們對這個女兒的偏愛。

蕭羨魚趁沈珩沒注意,不動聲色地将手中正在寫一半的紙塞去案底下,不想被看見。

她決定到了那時再拿出來,希望憑借這紙上多羅列的誠意,能對彌補一點過去對沈珩造成的傷害,同時也是請求他大度放妻。

如此一來,不枉二人認識十幾載的情分,好聚好散,一別兩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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