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睚眦必報(五)

鄭英端着茶盞,慢悠悠望了一眼天邊的黑煙,又再看向悶悶不樂、坐着一聲不吭的廖惜樂,說道:“今兒一早,就有兩個消息在京城傳開了。”

話沒說完,廖惜樂的目光在鄭英與單玖珠之間轉了一圈,更不高興了。

鄭英道:“一是昨日沈相去了賈家,給沈靖定了親,二是那鋪張奢華的銀湘樓被火燒了。”

果然是說這兩件事…廖惜樂對銀湘樓沒興趣,但一提及沈靖,沒法不傷心。

單玖珠不等二人有反應,直接說道:“樂姑娘,沈靖不是與你想看的麽,怎麽就選擇了賈姑娘了?”

還真是單刀直入的主兒啊,鄭英搖搖頭。

但她也就順着這個話茬,對廖惜樂說:“我也覺得沈家是要與你家結親的,畢竟你家老太太與沈家二姑奶奶不是很好的閨友麽?”

面對兩位交往時日不淺的官家千金,廖惜樂也不藏着掖着了,“還不是那個蕭羨魚!偷摸地避開沈家姑奶奶将賈家的人引了給沈靖…這事,這事我其實沒什麽的,只是兩家長輩在那商議的,我又不是一定要選那個沈靖”

她說着說着,磕巴地解釋,好為自己保住點顏面,“但是那個蕭氏實在猖狂,當我母親的面,用那三寸不爛之舌差點沒把沈家姑奶奶氣死!”

“是啊,聽說沈家姑奶奶想教訓她,反倒被她叫人圍了院子,這女人實在兇悍,我一回來京城,聽到的全是她的劣跡,風頭真盛!”

單玖珠說道。

鄭英安慰廖惜樂:“你聽聽,我這表妹從小養在小城的老宅子裏長大的,如今才回京多久便聽了蕭氏多少不堪,你也想開點吧,有她那樣的大嫂,嫁進去不是好事。”

确實是呢,沒與沈家定親,說不定是福不是禍,顏面上的事說開了也就好了,廖惜樂便不再多想。

與鄭英的氛圍又恢複了平常,可二人又見單玖珠突然不聲不響的,好像很憂煩的樣子。

鄭英又打趣她:“發什麽呆呢,想那個公子哥了?”

單玖珠撇撇嘴,“別亂說,我和那人是正兒八經的,只在雅集詩會上見一見,就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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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英壓根不信,她這個單表妹是母親妹妹,也就是姨母的二女兒,姨父單大人是二品官員,乃朝廷重臣。

單玖珠上頭有個大哥,下頭有三個妹妹同為嫡系,還有三個庶的兄弟姐妹,個個身子健康,就她出生後差點天折,單大人找了國師批八字,說是八字太弱了不适合留在京城撫養,于是單大人便把她送回了南邊的老家,養到如今及笄了接回京來。

“話說,那公子哥好像也是京城人士吧,你都回來了,他可有跟着回來?”鄭英問。

單玖珠冷着臉,可眉頭卻有點得意地上揚,裝作漫不經心說道:“有吧不過誰要他跟,我現在都不願意再見到他。”

廖惜樂一聽,道:“喲,這是吵架了嗎?”

單玖珠別扭地吃茶不說話,答案很明顯了。

鄭英此時站了起來:“哎,不想說便不說這個了,本來說那個銀湘樓今日開張我想與你們同去熱鬧熱鬧,順便吃個便飯,眼下不得不換地方了,我看就去升鬥樓吧。”

升鬥樓的菜色天下皆知,養在外地的單玖珠也聽過其名氣,随後站了起來:“行啊,我早想去試試了,這次表姐你請客,下回我再請回去。”

這禮尚往來是應該的,但是升鬥樓不比一般的酒樓茶肆,一席要有豪擲千金的手筆,鄭英是太師之女,單玖珠家二品大員,兩人都是家中千嬌百寵的,廖惜樂一個中官之女難望其項背,積攢的私房錢不允許她踏進升鬥樓那樣的地方吃上一頓。

她尴尬笑笑:“你們去吧,我正好身子不舒爽,不便出門,這邊回屋歇去了。”

說完,便真的回自己屋去了。

“那真不巧,以後再一同去吧。”

原來這次是來安慰閨友,再帶去吃些好的,既然是女兒家身子上的事,還真不能出門,鄭英只好與單玖珠雙雙走出了廖府。

賈家大廳,衆人皆坐,昨日之醉已醒。

賈大人笑眯眯地問沈珩:“不知相爺與夫人昨晚在我家睡歇得可習慣?”

沈珩客氣道:“醉了睡着,也沒什麽感覺,挺安靜的。”

“那就好,我家門房嚴謹,不會讓人随意進出,您在我這裏歇絕對安生。”

賈大人說完,蕭羨魚頗為意外地望向沈珩,揣摩賈大人此話何意。

門房嚴謹可是昨夜裏她很容易進出了啊…時辰差不多了,他們便乘馬車離開,沈珩一上來,說:“我們去侯府,阿靖和阿芊先回家去吧。”

如此,沈靖便帶着妹妹先走。

馬車前行,蕭羨魚立刻問他:“賈大人是不是借了方便給我們?”

沈珩只是溫和笑笑,親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原來真的是。她就說昨晚一路走去後門,竟一個下人也沒遇見,是他已經安排好了。

沈珩,從來都比她有謀見,凡事先行一步,實在令人踏實。

她不知怎的,怕自己徹底依賴上這份踏實,就不願意再動腦子想事,等再過幾年,容顏不再,可真就成蠢鈍之人了,那時候站沈珩身邊,也就配不上了…不行,得保持清醒,不可太過沉溺!

想完,屁股不着痕跡挪遠點,不離他坐那麽靠近。

蕭盛銘和徐氏也是今日一早從三清觀趕回來的,只比他們快了一步到了侯府。

四人進了書房密談。

蕭盛銘道:“我們回來的時候經過了銀湘樓,這火燒得不錯,毀了一半,沒造成傷亡,聽說姜明當場吐血昏迷,實在快哉!”

徐氏撫着肚子,也很激動:“喜事成灰燼,活該!”

姜家想在京城立足,只要砍斷了銀湘樓這雙‘腿',便站也站不起來了,劉溪蘭也會為賣女付出的代價,看看沒有了這酒樓,已将她娶進門的姜明是否依舊如初,情深不能自抑。

蕭羨魚真的很想快點知道答案,這也是她火燒銀湘樓後主要的目的之一。

正當他們歡喜之時,一旁的沈珩卻毫無半分喜色,依舊神色寡淡。

他沉吟片刻,說道:“咱們還是先把高興收一收,我猜最慢後日,廂使官員便會将火災原因調查出來,姜家勢必去報案,總歸會牽扯到我們.”

若是民案,京城府衙可管,若是涉及朝廷官員、王公貴侯,大理寺将會出面。

“二舅哥可有準備好,時隔幾個月,再見那位抓走妹妹,并對你百般刁難的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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