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朝局(二)

南蠻将有變,祭天也得按原定計劃進行。為安民心,暫不能因局部政事影響天下,這是孝帝的意思,獲得了大部分官員的支持。

期間,蕭太後多次找到孝帝打探金斓公主去留的意向,孝帝皆是沒有明确回應。

閩都王雖死,可還有一個年紀差不了多少的弟弟,按朝政需求有可能将金斓公主改嫁,這樣的結果大多數人認同,只有蕭太後與金斓公主不願意。

那金尊玉貴之軀已為國委屈下嫁一次,豈可再嫁第二個蠻夷之人。

“朕…難啊。”孝帝發出感慨。

面對皇帝的為難,十幾位大臣中不少人也唉聲嘆氣。新帝繼位,先帝之女是否再嫁南蠻成了左右為難的事,不嫁,則南部動亂,朝廷需要出兵征伐,勞民傷財。再嫁,卻又委屈了公主太後,新帝也将落一個繼承了家業又虧待先帝遺孀女兒的壞名聲。

這時,單太尉上谏:“老臣有個後策之策,還請陛下聽聽。”

衆人疑惑,什麽叫後策之策?

孝帝皺眉:“單大人不妨直說。”

“閩都王已故,其實不管金斓公主有無身孕,于陛下而言,公主最好都別回去了。”

此話一出,官員們交頭接耳,尤子嶙來了興致,說道:“單大人的意思是朝廷撥款出兵,徹底滅了南部各部落咯?”

單大人接話:“非也非也,南蠻已經在我朝廷疆域圖內,不過是地理偏僻,刁民需要時間開化,相信假以時日民風定能如繁華之地一般淳樸…”

單大人的話滔滔不絕,尤子嶙等一幹武将受不了這種墨跡,看了一眼隔壁的沈珩,他倒好耐性,沒什麽表情地站在那,吃不準內裏是不是在盤算什麽。

“…所以為了陛下的聲譽,與天下的安定,可再選一名公主嫁給能繼位的閩都王之弟。”

谏言落下,所有官員的表情十分微妙,孝帝威嚴的面上,不着痕跡地眯了眯眼,又望向了沈珩。

沈珩回視了,卻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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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皆知,孝帝的子女是有的,可女兒只有三個。

大公主早已嫁人,二公主才十一歲,三公主還在吃奶呢。

那閩都王之弟今年二十有五了,不論是挑二公主還是三公主嫁過去都不合适。

尤子嶙身後的武将低聲不滿道:“哪有合适的公主,單太尉說的全是屁話!”

有人偷偷回了一句:“世事無絕對啊,單太尉的意思莫不是要官家向漢帝看齊啊”

話雖是嫌棄的,但為了大局,古往今來不合适的事,到頭來還是會辦了,比如歷史中劉盈張嫣那麽荒唐的婚配。

少見,确實真實存在。那麽二公主合适去和親…也許是都想到了這一層面,孝帝忽怒,起身掃袖:“朕絕不效仿漢史!”

單太尉便立馬再說:“那只能在朝堂中選一個适婚之女封賜公主嫁到南蠻去!”

這下,官員的表情不再是微妙,而是驚惑。孝帝頓了頓,臉色平複,想了想後,便道:“讓朕考慮考慮。”

沒有人面色不凝重。

出了宮,沈珩還是惜字如金,似乎在思量。

尤子嶙實在憋不住了,抓着他問:”你行了吧,自從收到那封南邊來的信,就奇奇怪怪的。剛才官家議事,你向來是有主意的,我都發現官家看了你,大概是想聽聽你的意思,可你一直不說話是為什麽?”

沈珩沉吟半響,慎重道:“我不說話是想看看單太尉到底有什麽法子,而法子背後又是什麽心思。按理說,這次不是做妾,而是去做正妻,選一個女子也是從各親王名下的女兒裏挑,可我擔心官家壓不住啊…”

那些個王爺是大部分眼紅孝帝繼位的,還繼得那麽名正言順,讓人鑽不着空子去争一争。這回估摸都會借這事挖苦為難孝帝。

尤子嶙一驚:“壓不住,那就會不願意,不願意就是沒人嫁過去,這怎麽辦?”

沈珩嘆息,疑心道:“我總覺得單太尉別有用心”

這廂,禦花園偏僻一隅,單太尉孤身前往,對裏頭的人行了禮,“太後娘娘。”

蕭太後一見這位老臣,忙上前虛扶一把:“別行禮了,哀家如今可受不起,金斓是否能留下來,還得仰仗太尉呢。”

單太尉起來後,微微後退兩步,恭敬道:“娘娘受得起,老臣往日受過先帝與娘娘提攜之恩,自然是向着先帝和娘娘的。您放心,老臣已經上奏了那個辦法,當下沒有官員提出反對,只要娘娘您這邊配合着,最後官家也只能從了。”

蕭太後點點頭,卻擔憂道:“大人就不怕引火燒身了,畢竟你家也有女兒。”

單太尉擺擺手:我幾個女兒全定了親了,那老二呵呵,也快了,将會嫁入沈相府了。”

蕭太後樂了:“哦?是嫁沈相那個三弟沈崎?”

單太尉摸着胡子笑笑:“對,被我家拿捏得死死的,搞一場風波搓搓其銳氣是夠的了,而且這回朝廷有難處,他沈相深得器重,可不能袖手旁觀。”

聞言,蕭太後喜不自勝,“那就等候佳音了。”

瀚碧院,沈珩走過陽光柔照,姹紫嫣紅的回廊,入了房門聞到熟悉的燃香。

是蕭羨魚打的香篆,手藝愈加好了。

他掀開珠簾,一入眼便是心尖上的人撐額在羅漢榻上小憩,案面上寫了一張紙,拿起觀看,全是孝敬沈夢紅的。

隔一段時日便送東西過去他們記名的長輩,做事開始滴水不漏,如今敢說蕭氏不孝不敬的人逐漸少了。

許是重心不穩,蕭羨魚睡着睡着便歪了,腦袋一下往案面磕去,沈珩的手及時扶住,這才免去額頭上起個包子的可能。

沈珩的掌心溫熱,柔軟中帶了一點粗糙,那是上過沙場舉劍留下的薄繭。每每在夜晚愛撫時,摩擦過肌膚留下特別的感覺。

“小心點,羨羨。”

蕭羨魚受了小小的驚吓,不礙事,見是他回來了,笑逐顏開:“你回來了,餓不餓,可要沐浴更衣?”

沈珩這些日子忙得連飯也沒能和她吃上一頓,有時是幾日沒回來,有時就算回來了,下一刻又進宮去了,蕭羨魚暗暗打趣,再這樣下去,她都快忘記他長什麽樣了。

沈珩搖搖頭,說道:“不急,羨羨。我有事與你說。”

每當沈珩忽然用那麽正經語氣時,她就覺得有什麽要發生,小心翼翼問:“什麽事?”

“趕緊給阿芊敲定婚事,要多快有多快!”

蕭羨魚一聽,當下反應不是這做大哥的對妹妹親事敷衍,反而警醒起來。

看來朝中肯定出什麽幺蛾子,且沈珩前幾日深夜回來,那臉色和情緒都有些細微的奇怪。

他想完美掩藏,可她還是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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