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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仍附在自己肩背之上——

一個如發自寒冰地獄般的聲音道:“你來此何為?”

許劍仇把心一橫,反問道:“你是人還是鬼?”

“鬼!”

“鬼?”

許劍仇幾乎當場暈倒,但一個倔強的意念支持着他,咬牙道:“你真的是鬼?”

“不錯!”

“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

“人間根本就沒有鬼!”

回答他的是一陣瘋狂的笑聲,笑聲中似含有無比的怨毒和憤怒,他斷定對方是人,決不是鬼,但仍忍不住全身起栗,汗毛直豎,他盡力平靜心神,又道:“你是人!”

“何以見得?”

“如我所料不差,你是一個傷心人!”

“傷心人!哈哈哈哈——”

這一問一答之後,許劍仇膽氣頓豪,又恢複了平時的性格,冰冷的道:“我說得不錯吧?”

“你說對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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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我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人,多了一口氣的鬼!”

“那你還是人不假!”

“不管是人是鬼,為了不使人幹預我十年來的行動——”

“怎麽樣?”

“我只好殺了你!”

許劍仇不由心頭巨震,驚魂出竅,的确,對方要殺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因為現在自己尚在對方控制之下,他毫無反抗的餘地。

“你真的要殺我?”

“當然!”

“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面孔?”

“可以!”

肩背上的手倏然松開,許劍仇前飄五尺,倏然轉身,一看之下,又是一陣毛骨悚然,面對的是一個長發披肩,從頭到腳全被布裹住的怪物,僅只面孔之上露出了一雙寒星似的眼睛,他無法看出對方的形貌。

那怪人乍見許劍仇之面,也不由“哦!”了一聲。

許劍仇心忖:“即使是死,我也不能束手待斃!”立時氣貫雙掌,冷冷的道:“閣下動手吧!”

“你不怕死?”

“大丈夫生也何為死何地,有什麽可怕?”

“現在我殺你了!”

“為什麽?”

“因為你——你——可以替我了卻一椿心願!”

“我?”

“不錯!”

“我不懂!”

“你當然不懂!”

“什麽樣的心願?”

“現在你別問,随我來!”

怪人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到了方場的邊緣,許劍仇不由咋舌,跟着縱身過去,一看,立身這處是絕峰的邊緣,下臨無底。

“你坐下,不要說話!”

許劍仇茫然的坐了下來。

怪人也朝地上一坐,取出一張黑黝泛亮的小琴,擺在兩膝之間,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一弄弦索,彈了起來,仍然是方才所彈的那一支調子。

許劍仇像是經歷一場奇幻的夢境,茫然的聽他彈完。

怪人聲音凄哽的道:“你看見什麽沒有?”

“沒有!”

“看那對峰的樓頂!”

許劍仇如言望去,窮極目力,果然見對峰一從黑忽忽的樓舍之間的陽臺上,有一個白色的人影,不禁詫然道:“你要我看那白色人影?”

“不錯!”

“她該是一個女人!”

“不錯!”

“她在聽你彈琴?”

“你說對了!”

“你為了她而來此彈琴?”

“一點不錯!”

“你彈了十年她聽了十年?”

“嗯!”

許劍仇錯愕得不知所以,天下竟然會有這種奇絕怪絕的事情,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彈,一個聽,打發了十年光陰,良久才問出一句話道:“她是誰?”

“一個生活在幻影中的女人!”

許劍仇訝異至極的道:“閣下為一個生活在幻影中的女子彈琴?”

“不錯,這琴聲使她在空比中抱着一縷希望而活下去,而我,是為了她的影子而生存下去!”

許劍仇越聽越奇,茫然的搖了搖頭道:“我不懂閣下在說什麽?”

“停會我告訴你!”

“這與閣下方才說的心願有關?”

“不錯!”

許劍仇忽地想起那些下落不明的高手,脫口道:“閣下是否看到數百名高手上峰?”

“不只有十個!”

“十個?”

“他們都在琴音之下散了功力,狼狽鼠竄,十個能抗拒我魔琴一疊的高手,上了峰頂,其中三僧一道四老者,在魔琴二疊之下失去了功力,另兩個胸繡白色小劍的少年,被我毀了!”

許劍仇方始恍然,同時也想到追魂倩女和金劍張昆因了自己不曾随衆上峰而脫過了一劫。

“閣下為什麽單單殺死那兩個白劍少年?”

“他們是劍堡的人!”

“劍堡?”他心裏卻想着金劍張昆不正是劍堡的少堡主嗎!有一天——

“不錯,傲視武林的劍堡!”

“閣下與劍堡有仇?”

“仇比海深!”

“以閣下的超凡絕俗的身手,難道不能複仇?”

“能,但我不能,而且将永遠不能了!”

許劍仇不由一愣,詫然道:“為什麽?”

“第一,我不能一日離此,因為我每晚要為她彈琴,否則她不能活下去,同時我既是介于人鬼之間,白晝我不能活動,而劍堡遠在千裏之外。第二,我還有三個月的活命——”

許劍仇大驚失色道:“你還有三個月的活命?”

“是的,三個月,九十天,九十天之後我真的變成鬼!”

許劍仇不由為之黯然,他看出這個怪人必有一番慘絕人寰的遭遇。

“那三個月之後,誰來為她彈琴?”

“這就是我的心願,如果我沒有遇到你,那只有埋恨千古,可是,哈哈哈哈,我卻碰上了你,這是天意,天公巧妙的安排!”

“我!與我有什麽關系?”

“因為你的形貌長得和十年前的我一樣!”

“閣下的意思是——”

“我要你代替我!”

許劍仇這一驚非同小可,激動的道:“閣下要我代你每日在此彈琴?”

“不!”

“那——”

“這件事以後再談,我在臨死之前,要把全部的功力都輸送給你!”

許劍仇心中一動道:“如果自己得了這怪人的全部功力,何愁身世不明,大仇不報,但對方如此做的目的何在呢?如果他輸出了全部功力,豈不——不,這是慘絕人寰的事,我絕不能接受!”當下一搖頭道:“在下不願接受這種無法報償的恩惠!”

“這不是恩惠,是一種條件交換!”

“條件交換?”

“不錯,就是我方才所說的心願!”

許劍仇道:“如果閣下有什麽事要在下效勞,在下當盡力以赴,至于說到輸功一節,恕在下無法應命!”

“盛情足感,但如你不接受的話,就不能代我完成心願!”

“為什麽?”

“你功力太差!”

許劍仇不禁俊面一紅,轉念之間,又概然道:“不錯,目前在下的功力确實太差,但我可訪名師,覓奇緣!”

“當然,這并非不可能,但我只有三個月的活命!”

“你要我在你死前替你完成心願?”

“正是這樣!”

“我可以拜你為師,學你的武功?”

“三個月的時間你能學什麽?而且你沒有具備百年以上的修為,就不能學我的武功,同時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名份,我們只做個朋友!”

許劍仇駭然道:“閣下已是百歲開外的人了?”

“不!和你差不了多少!”

“但你說學你的武功需具百年修為,那你豈不是——”

“沒錯,一分修為一分功力,但也有例外!”

“什麽例外?”

“比如奇緣之類,正像我現在所說的要把功力輸給你,你可以在一日半日之間,具備與我一樣的功力,而不必苦練百年,這也屬于奇緣之一!”

許劍仇心潮起伏,思緒萬千,這确實是千載難逢的事,但想到彼此素無瓜葛而要對方為自己犧牲,他實在不忍也不願——

怪人道:“你叫什麽名字?”

“許劍仇!”

“許劍仇?你也姓許!”

“閣下姓許?”

“不錯,我叫許繼宗,我們可以兄弟相稱!”

“好,那我該稱你一聲大哥!”

“仇弟,哈哈哈哈——我常恨蒼天無眼,現在看來冥冥之中仍是有公道的!”

許繼宗說罷之後,又是一陣激蕩排空的狂笑,紛披的長發,随着笑聲而飄拂,許劍仇雖然此刻懼意全消,但荒嶺,黑夜,怪人,仍使他不自禁的心泛寒意。

“仇弟,現在我要把功力先輸一半給你,你替我去辦一件事,最遲不能超過十天,然後你再回到這裏,我将告訴你一個慘絕人寰的故事,交托我的心願,給你全部功力,如何?”

“不!”

“你不願意?”

“我無條件為大哥你做任何事!”

“你要使我遺恨千古?我只有三個月的活命。”

“為什麽要先給我你的一半功力?”

“這樣,你可以更有效的去完成這件事,同時,我保有一半功力可以應付外來的幹擾,等你回來!”

許繼宗話聲才停,一晃身軀,一只手已抵在許劍仇的命門之上,一股洶湧的熱流,跟着滾滾透入。

“別動,運功導引!”

這猝然的舉措,使許劍仇欲罷不能,此刻他若稍一不慎,勢将演成悲劇。

他無可奈何的運起本身真元,疾施導引。

一盞熱茶的時間過後,許劍仇汗珠滾滾而落,怪人許繼宗也告喘息可聞。

兩人個時辰之後,許繼宗在一聲長喘中站起來。

許劍仇也跟着起身,激動無已的道:“大哥,兄弟實在心中不安!”

“別說這些廢話了,将來你為我做的将超過我給予你的!”

“大哥現在要我先辦什麽事?”

“你到南昌西門外三十裏鳳尾幫壇送一件東西給一個人,這東西關系至大,絕對不能丢失,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謝想!”

許劍仇點點頭道:“什麽東西這樣重要?”

“這個你不要問,你只要按址交本人就行!”

“送給什麽樣的人?”

“一個女人!”

“女人?”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名叫将婷,也就是鳳尾幫幫主的獨生女兒,她長得極美,左腮之上有一個豆大的紅印,一看你就會知道,這東西必須當面交付與她,并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送這東西給她!”

“如果她本人不在呢?”

許繼宗沉思了片刻之後,道:“她不會不在的,萬一不在的話,你就原物帶回,她如果問起我來,你就說我已不在人世,你受我臨死之托,送這東西給她!并說我至死仍對她內疚!”

許劍仇惑然的道:“為什麽要這樣說?”

“仇弟,不要問為什麽,我一切信托你了!”

“我會照你的話辦到!”

“如此,你乘夜下山去吧,記住事完立刻趕回,愈快愈好,也許,唉!也許我活不了三個月!”

許劍仇又是一怔,道:“大哥,你為什麽知道三個月必死?”

“這事回來再談!”

“有沒有挽救的餘地?”

“沒有!”

許劍仇黯然道:“真的沒有?”

許繼宗以斬釘截鐵的口吻道:“沒有!”

“那我走了!”

“好的,記住這件事關系太大,決不能失誤!”

“我記住了!”

許繼宗從懷中掏出一個半尺寬一尺長的方形布包,遞與許劍仇,他的手似乎在微微顫抖,再次道:“仇弟,我們見面只幾個時辰的時間,但我等于把生命交在你手般信托你!”

許劍仇激動的道:“大哥,我以生命作證,決不負你所望,再見了!”

身形一展,如夜宵蝙蝠般消失在茫茫暗影之中。

許劍仇跟從天目老人苦練了近十年,現在意外獲得鬼琴之主許繼宗的一半功力,這一展開身形,其勢如流星飛矢,向峰下疾瀉而落。

他是第一個知道鬼琴之謎的人!

一夜之間他等于變了另外一個人,人生的際遇真是不可思議。

了遙想着當自己獲得許繼宗的全部功力之後,就可以上西天目找恩養自己十餘年的天目老人,問明身世,血仇!

但當他想起怪人許繼宗因此而付出的犧牲時,不由感到這念頭近于可恥。

心念之中,已來到日間被金劍張昆連劈重傷的那塊半峰平場。

兩條人影,向峰上電射而來!心裏念頭疾轉道:“這兩條人影必然又是為了探查鬼琴之秘而來,自己既然接受了許繼宗一半的功力,應該為他擋上一擋!”

想着,剎住身形,停身峰腰之間的那塊空坪中。

轉眼之間,那兩條人影已臨切近。

許劍仇冷冰冰的喝道:“與我停下!”

驚“噫!”聲中,兩條人影電劃而落,赫然是兩個獰惡至極的紅發老者。

兩老者乍見許劍仇之面,驚怖的向後退了三步,及至看清原來是個面如冠玉的藍衫書生之時,雙雙一陣震天狂笑,聲如鬼哭狼嗥,刺耳至極。

許劍仇再次冷聲喝道:“識相的與我滾下峰去!”

兩個紅發老者之一獰聲道:“小子,你算什麽玩意兒,敢對老夫兄弟如此說話?”

許劍仇嘿嘿一笑道:“不管什麽玩意兒,我要你兩滾下接雲峰!”

另一個老者聲如破鑼也似的道:“小子,你聽說過綿山二鬼沒有?嘿嘿,老夫我叫大鬼潘虎,這位是二鬼潘豹!”說話翹起大拇指朝自己一比,又向旁邊的老者一比。

許劍仇冷漠至極的哼了一聲道:“不管你是什麽鬼,我叫你們滾!”

二鬼潘豹傑傑一聲怪笑道:“小子,你敢到太歲頭上動土,準是嫌命長了,老夫成全你!”

你字剛落,蒲扇大的手掌,已告劈出。

許劍仇得了鬼琴之主許繼宗的一半功力,再加上自己十多年的精修,內力已具驚人火候,當下揮掌疾迎,一股駭人勁道,如山湧出。

“波!”的一聲響,二鬼潘豹當場被震退了三步。

二鬼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這藍衫書生有這高的造詣。

許劍仇一招得手,欺身進步,又向對方劈出一掌。

二鬼潘豹怒哼一聲,硬封回來。

雙方都用足了十成功勁,隆然巨響聲中,二鬼潘豹蹬蹬蹬退到一丈之外。

大鬼潘虎驀地神色一變,疾向二鬼潘豹使了一個眼色,轉向許劍仇道:“我兄弟并非無名之輩,你也報個姓名出來?”

“許劍仇!”

“你從峰頂下來?”

“這不用你管!”

“你憑什麽阻止我兄弟上峰?”

許劍仇劍眉一揚道:“就憑這個!”

說着雙掌齊揚,猛劈三掌,勢可撼山栗岳。

大鬼潘虎見來勢兇猛,豈敢硬接,電閃橫飄一丈,避過這駭人的三掌。

二鬼潘豹厲吼一聲,身形一劃,捷逾鬼魅的欺到許劍仇身側,雙掌曲掼如鈎,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抓出。

許不仇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左掌一圈護住胸前要穴,右掌閃電般磺擊而出,二鬼潘豹如果不撤勢的話,許劍仇固然不免要傷在爪下,但這橫擊的一掌,足可以使對方送命而有餘。

就這電光石火之間,二鬼潘豹身形一旋而開,許劍仇也凜然退了一步。

大鬼潘虎高叫一聲道:“兄弟,鬼琴之謎就在這小子身上!”

綿山二鬼雙雙欺身上步。

這一來,卻勾起了許劍仇的殺機,心忖:“我如果讓你兩着下峰,把這話傳出江湖,豈不遭透,今後勢将成為衆矢之的,恐怕過步難行!”心念未已,綿山二鬼已告雙雙發掌攻來。

許劍仇鋼牙一咬,雙掌挾以畢生功勁,猛劈而出。

慘嗥聲中,綿山二鬼各各噴出一股血箭,踉踉跄跄的倒下不疊。

許劍仇冷哼一聲,旋身疾進,雙掌再并劈出,兩條身影,應掌飛瀉而出,叭!叭!兩聲,撞在一塊岩石之上,紅光現處,腦漿迸裂而死。

他第一次殺人,難免心中一窒。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道:“你叫許劍仇?”

許劍仇不由心中一震,電疾轉身,見這發話的是一個鷹鼻削腮的中年文士,胸前赫然繡着一柄紅色小劍,登時火高三丈,氣貫胸膛,自己被劍堡少堡主金劍張昆打了三個耳光,劈了兩掌,而鬼琴之主許繼宗與劍堡之間又是仇比海深,當下冰寒至極的哼了一聲道:“是又怎樣?”

那中年人陰森的一笑道:“是就好,免得以後相逢不識,錯過了!”

許劍仇不由一愣,不知對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冷聲道:“閣下是劍堡中人?”

“嘿嘿,劍堡屬下,标識顯明,這還用問,大爺我叫短命秀士周平,黍掌劍堡師爺之職——”

一聲裂帛也似的琴聲,破空而起!——

短命秀士周平登時臉色大變,匆匆的道:“許劍仇,咱們有緣再見!”

最後一個見字傳來,人已在十丈之外。

許劍仇不由悚然而震,心想糟了,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聽口氣可能目睹自己從峰頂下來,目今江湖中黑白兩道,都在探查鬼琴之謎,自己的麻煩大了,如果因此而誤了許繼宗交托的事,豈不——決不能讓他走脫!

又是數聲撕空裂雲的琴聲傳來。

許劍仇暴喝一聲:“哪裏走!”

身形似電,疾追下去,對方身法快得出奇,只這轉眼之間,便消逝無蹤。

許劍仇懊喪不已,疾撲官道,向南昌方向馳去。

他一路盤算着到了鳳尾幫總壇之後,如何能使将婷現面,而把許繼宗的東西交與她!這真是一個難題——

他與她素未謀面,不過照許繼宗所說她長得很美,年在二十餘歲之間,左腮之上有一個豆大的紅印,只要見面,不難認出,難在于如何使她現身,許繼宗一再叮囑,這件事不能使任何人知道,自己當然不能明闖鳳尾幫。

正行之間,忽聽數聲凄厲至極的慘嗥充耳而來,心中不由一驚,忙不疊的緩下身形,察那慘嗥聲似乎傳自官道旁的一片蒼林之中。

他毫不遲疑的穿林而入,一看之下,不由毛骨悚然。

只見林中隙地之上,橫七豎八的躺了近二十具屍身,清一色的是灰衣芒履頂有戒疤和尚,細看那些屍體,周身不見傷痕,但皆都面現極度驚怖之容,面也扭曲得變了形,顯然是被一種極為怪異的功力所傷。

許劍仇這一駭非同小可,這下手的人功力之高,手段之辣,恐怕世無其匹,自己聞聲而來,也不過轉眼之間的事,近二十的佛門弟子竟然悉數死亡,行兇的人蹤跡不見,他愈想愈覺得駭然。

為什麽死的全是佛門弟子?

這行兇的人為什麽要向這群和尚施毒手?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的話,這些被的和尚準是少林僧人無疑,但這恐怖的人物為什麽要對少林僧人下毒手呢?

他茫然不得其解。

此地距天臺山接雲峰不過百裏之遙,莫非這些和尚是參與探索鬼琴之謎的少林高手,功力被琴聲震散之後,歸途逢仇——

慘嗥之聲,又告遙遙傳來!

許劍仇暗道一聲:“又有人遇害了,不知是些什麽樣的人!”

身形疾展,穿林而出,眼前是一道山環,官道正中,赫然又是十幾具死屍,死狀和那些僧人一樣,更奇怪的是這些死者全是道家裝束。

許劍仇一看之下,忍不住頭腦發炸,心驚膽寒。

這行兇的人在半盞茶不到的時間,連切了數十僧道,确屬怪論人聽聞。

他極目四望,膽見除身後的蒼林之個,其餘三面,開曠平坦,沒有任何足以阻擋視線的物體存在,但卻見不到半個人影。

一聲輕微的呻吟,傳自屍堆之中——

許劍仇四顧之下,只見一個被另一具屍體壓住的道士,手腳微動,顯然還沒有斷氣,當下忙把屍體移開,用手一探,雖說脈息仍在微微跳動,但已離死不遠了!

心想,如果能使這道士複生,不難從他口中探出真相。

疾伸右掌,抵住那垂死道士的命門大穴,攻入一股真氣!

一聲長長的喘息之後,那道士的雙眼,睜開了一條縫。

許劍仇大聲道:“你們是否武當門下,誰下的毒手?”

連問數遍,那道士嘴唇一陣牽動,但卻發不出聲音,許劍仇搖搖頭,真力陡運,又逼入一股真元,左手疾點那道士的數處大穴。

那道士雙眼倏睜,但仍布滿驚怖至極之色。

許劍仇再次問道:“你是否武當門下?”

那道士半晌才迸出一絲細如蚊蚋的聲音,道:“——是——武當——”

許劍仇心中一動又跟着問道:“你們是否由天臺接雲峰探索鬼琴之謎後回程?”

“——不——錯——”

那道士眼中僅餘的一點光彩逐漸消失,眼皮徐徐下垂。

許劍仇不由大急,高聲道:“是誰下的毒手?誰?誰殺害你們?”

那道士嘴唇又是一陣嗡動。

許劍仇急出了一身冷汗,連聲道:“誰?誰是兇手?——”

那道士似乎也在拚命的想說出話來,嘴唇急劇的抖動,終于迸出了幾個模糊的字道:“追——追——剎——”

許劍仇心中一震,道:“是不是追魂倩女?追魂倩女——”

那道士的頭一偏,死了!

許劍仇無可奈何的站起身形,望着那些屍體出神,忖道:“莫非真的是追魂倩女所為?她為什麽要殺害少林武當兩派的弟子呢?這些被害者既是自接雲峰而來,那死前已經被鬼琴散去了功力,追魂倩女殺害失去武功的人,這手段未免太過酷毒了——”

又轉念道:“管它,我還是先趕到鳳尾幫總壇辦正事要緊!”

轉身正待離開——

破空之聲倏告傳來,三條人影急閃瀉落道中。

赫然是三個白眉老和尚。

三個老和尚向道中的屍體掃了一眼,齊齊宣了一聲佛號,然後把目光轉到許劍仇的身上,其中之一激憤的道:“少施主所紀輕輕,竟然這般心狠心辣,殺害失去武功的人——”

許劍仇全身為之一震,道:“大和尚,你說什麽?”

那白眉老僧道:“少施主造此無邊殺孽,上幹天和——”

許劍仇氣得渾身直抖,大聲道:“出家人怎可以血口噴人,憑什麽硬指在下是殺人兇手,請教三位法號?”

那和尚宣了一聲佛號道:“罪過,罪過!老納悟本,這兩位是敝師弟悟性,悟禪,黍居少林本寺達摩院長老,只因本門弟子參與探查鬼琴之謎,老納等三人奉掌門法谕前來緩手,一步來遲,衆弟子已被鬼琴廢去武功,适才老納等親見少施主俯身屍堆之間,而且這一個時辰之內前後皆無人經過,若說不是少施主所為,恐怕——”

另一個悟性長老接口道:“少施主肆虐少林武當兩派弟子,意在何為?”

許劍仇怒目切齒的道:“在下鄭重聲明,此事決非在下所為!”

悟禪長老宏聲道:“請施主提出證據,證明不是施主所為?”

許劍仇怒極反笑道:“請三位長老提出證據,證明這件兇案是在下所為!”

為首的悟本長老白眉一揚,道:“這些弟子剛死不久,現場只有施主一人,難道還不足以證明?”

許劍仇肺都幾乎氣炸,怔立了片刻之後,道:“三位可肯聽在下一言?”

“請講!”

“适才有一位道長在臨死之前,曾說出兇手是追——,他僅說了這一個字,便已斷氣亡身,三位可想得出有什麽人名號之內有追字的曾與貴派和武當派結怨?”

三長老深思有頃,各搖了搖頭,悟禪長老又道:“施主這話老納等不敢說是假,但卻是死無對證的話,難以取信!”

許劍仇不由怒意橫生,冷傲憤世之性突發,沉聲道:“三位的意思要怎麽辦?”

悟本長老道:“請少施主同老納等返回少林,由本派掌門人發落!”

許劍仇冷哼了一聲道:“在下沒這個空!”

悟性長老立即沉聲道:“恐怕由不得施主你不去,這兩派數十條人命難道就這樣算了?”

“我說過不是我所為!”

“口說無憑!”

突然——

一條人影從山環之後飛轉而出,到四人身前停下身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和尚,身形才定,一眼看見許劍仇,不由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驚悸的向三個老和尚道:“禀長老,這位是——是——”

悟禪長老見事有蹊跷,急聲道:“是什麽?”

“好像是傳說中的藍衣書生許劍仇——他——他是接雲峰上的人!”

許劍仇不由心中巨震,知道必是那劍堡師爺短命秀士周平見自己阻止綿山二鬼上峰,并掌二鬼,所以傳出了江湖——

心念未已,只聽悟本長老道:“施主叫許劍仇?”

“不錯!”

“如此說來所謂鬼琴不過是一般江湖人的揣測訛傳,世間何來鬼怪,施主想必是鬼琴的傳人無疑了!”

許劍仇深悔自己下山之時錯了一着,弄成如此局面,當下冷冰冰的道:“無可奉告!”

悟性長老突然若有所悟般的厲聲道:“施主是否因彼等闖接雲峰探視而予以追殺?”

許劍仇有口難辯,氣得七竅生煙,急不擇言的道:“是又怎樣?”

少林三長老連同那小和尚,同時臉上變色,悟本長老如宏鐘般的道:“如此說來,施主已承認是鬼琴的傳人,也是殺人的兇手了?”

許劍仇正待回答,忽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大和尚,你們錯了,殺人的兇手不是他!”

老少四僧同感一震。

許劍仇回首望處,不由氣沖鬥牛,飛身便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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