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
這突然現身說話的,正是那追魂倩女葛如蕙。
因為那武當道士臨死之時,說出兇手是追,追什麽可沒有說出來,許劍仇聽清了一個追字,而忽略了另一個剎字,懷疑兇手是追魂倩女,她這一現身,便更認定自己所料不差,登時氣沖鬥牛,飛身便撲。
悟本和尚高叫一聲:“阿彌陀佛,施主不可再次行兇!”
随說随劈出一掌。
達摩院三長老,在少林派來說,是碩果僅存的三個高手,功力冠蓋全派,該派七十二種絕藝之中,三長老各習得了一種,悟本和尚是佛門金剛掌,悟性和尚習的是羅漢拳,悟禪和尚習的是佛手印,其中随便一種均可傲視江湖。
悟本和尚這一出掌,威力豈同小可。
許劍仇估不到悟本會猝然出掌,撲出的身形,被震得倒翻而回。
追魂倩女一怔之後,蕩意盎然的一笑道:“喲,你這是什麽意思?”
許劍仇橫眉豎目的道:“什麽意思,我要殺你!”
追魂倩女聞言之下,笑容忽斂,粉面驟寒,道:“你要殺我?”
“不錯,我要殺你這毒如蛇蠍的女人!”
“我毒在什麽地方?”
“你自己心裏明白,何必多問!”
“憑你要想殺我?”
“不信你就試試看?”
“追魂倩女”面上倏湧殺機,厲聲道:“許劍仇,你把話說清楚一點,否則我馬上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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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劍仇咬牙一哼道:“你殺了人卻要我來替你頂缸!”
少林三長老,齊把目光射向追魂倩女,心中惑然不已。
追魂倩女不由格格一陣嬌笑道:“許劍仇,我殺了什麽人要你頂缸?”
“那邊蒼林之中和眼前的難道不是?”
“你依據什麽說是我殺的?”
“武當道臨死吐露的!”
“鬼話!”
追魂倩女轉面向少林三長老道:“大和尚,你們驗過屍身沒有?”
悟本和尚道:“老納已然看過,周身無傷痕,似被一種極其詭異的武功所傷!”
“是不是我追魂倩女下的手?”
“絕對不是!”
“許劍仇,聽見沒有,你還有什麽話說?”
許劍仇這下可真是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了,為什麽悟本和尚會斷定不是追魂倩女下的手?難道武當道士所說的追另有其人?當下冷冷的道:“以什麽證明不是你下的手?”
追魂倩女把一雙消魂蝕魄的眸子朝許劍仇面上連轉幾轉道:“你去打聽追魂倩女殺人的手法是什麽就知道了。”
許劍仇大感尴尬,忽地想起了追魂倩女剛剛現身之時說的那句話,難道她知道這殺人的兇手是誰?不然她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想問,但傲氣使他開不了口,一時之間,倒弄得無話可說。
當然他也不知道追魂倩女殺人的手法是什麽。
悟性和尚忽地轉向追魂倩女道:“女施主方才說這殺人的不是他——”
追魂倩女心憤許劍仇見面就向自己出手,心想,讓這三個老和尚教訓他一番也好,随即一擺頭道:“沒有的事,我說着玩的!”
許劍仇不由冷哼了一聲,心想,好一個刁狡的女人,自己說的話馬上不認帳,等我打發了這三個和尚再給你算帳不遲。心念未已——
悟本和尚疾言厲色的道:“少施主,你是自願随老納等回山,還是——”
許劍仇狠狠地盯了追魂倩女一眼之後,打斷了對方的話道:“大和尚,告訴你辦不到!”
“那你是要逼老納出手了?”
“要動就請便,否則在下要失陪了!”
悟本和尚高宣一聲佛號之後,肥大的袍袖一揚,佛門金剛掌倏告拍出,罡風匝地,隐有風雷之聲!
追魂倩女在接雲峰時見過許劍仇的功力,應付一般高手還可以,如果來對付這些武林中上上之選的人物,可就不濟了,不由替他捏了一把汗。
許劍仇得了鬼琴之主的一半功力,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雙掌一揚,硬接來勢。
隆然巨震聲中,雙方各退了一步。
三個長老不由臉色大變,佛門金剛掌威勢何等強猛,對方竟然輕輕接下,與少林第一好手平分秋色。
追魂倩女更是驚異莫名,心想江湖傳言他是鬼琴的傳人,在接雲峰腰掌劈綿山二鬼看來是不虛的了,但,可能嗎?當即訝異的道:“許劍仇,你真的是鬼琴的傳人?”
許劍仇冷冷的道:“這個用不着你管!”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一陣熱辣辣的,眉目之中殺光倏現,冷冷的道:“許劍仇,你別忘了,若不是我,你的面孔早被金劍張昆劃上十字了!”
許劍仇恨聲道:“有一天我會剁下他的皮!”
“你恐怕還辦不到?”
“辦得到辦不到關你什麽事?”
追魂倩女氣得花枝亂抖,如果換了別人,她早已下殺手了!
悟本和尚向前跨了一個大步,再次揚掌道:“施主再接一掌!”
一股彌天勁氣,應聲匝地卷出,這一掌悟本和尚用了十成功勁,存心要一掌制伏對方。
許劍仇心中一凜,雙掌挾以畢生功勁,猛然推出。
又是一聲震天暴響,勁氣激蕩之中,許劍仇被震退了三步,悟本和尚本人也同時退了一個大步。
悟禪和尚大聲向悟本和尚道:“師兄與這等兇殘之徒交手不必心存厚道,我要出手了!”
聲落,雙掌上揚緩緩逼了過去,三步之後,雙掌已呈瑩白之色。
許劍仇不由寒氣頓冒,暗道了一聲:“佛手印!”
就在此刻——
破空之聲傳處,從山環之後,射來數條人影——
緊接着“嗖!嗖!”連聲,又是近十條人影跟蹤而至,先後瀉落當場。
來人之中發出數聲驚“噫!”,一個聲音道:“咦!這些牛鼻子死的和林中那些禿驢一模一樣,難道會是他——”
追魂倩女發出一陣格格嬌笑,朝來人一掃,嬌聲道:“來的倒不少!”
來人這才注意到這位女煞星竟然在場,不由同時臉色一變。
悟禪已在來人現身之際,撤回了待發的掌勢。
許劍仇環顧之下,見身周站了一大片人影,數在二十之間,老少俱全,其中最惹眼的是一個奇醜的老太婆和四個黑衣少女——全都把目光射向他一人。
不問可知,這些人全為了許劍仇而來,因為他關系着鬼琴之謎。
追魂倩女心念數轉之後,移步到悟本和尚身前低語了數聲,悟本和尚低眉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道:“女施主,老納完全信任你,希望女施主言而有信!”
追魂倩女銀鈴般的一笑道:“老和尚,我葛如蕙願以腦袋作賭,你放心好了!”
悟本和尚向其餘二老一少揮手,轉身離開。
許劍仇大感奇怪,不知追魂倩女用什麽話打發走了四個少林僧人。
突然——
人群之中走出一個獐目鼠耳的矮小老頭,朝許劍仇打量了一陣之後,陰聲道:“你就是藍衣書生許劍仇?”
許劍仇恨得牙癢癢的道:“不錯!”
“嘿嘿,那你是鬼琴的傳人了?”
“是又怎樣?”
“綿山二鬼是被你劈死的?”
“有這回事!”
“那好,你與老夫拿出來!”
許劍仇不由一愕,冷聲道:“拿什麽出來?”
“哈哈,小子,別在我神算子面前裝蒜,你自己心裏明白!”
許劍仇不由心火直冒,俊面一寒道:“神算子,你把話說清楚,否則的話,我對你不客氣?”
神算子奸笑一聲道:“你只把得自綿山二鬼身上的東西交出來,萬事皆休!”
場中衆人齊把驚異的目光投射在兩人身上,不知神算子口中所說的是什麽樣的東西。
許劍仇怒聲道:“住口,我在綿山二鬼身上得到了什麽東西?”
“那本是老夫所有之物,被綿山二鬼順手牽羊偷去,老夫一路追了下來,才知道二鬼已死在你的手下,那東西除了我神算子,任何人得到形同廢物。”
許劍仇看對方的神情,諒非虛語,但自己在掌劈綿山二鬼之後,随即離開,別說得到什麽東西,連看都沒有看到,當下面色一緩道:“在下完全不知情,信不信由你!”
那奇醜的老太婆三角眼一翻,陰陽怪氣的道:“神算子,到底是什麽東西?”
神算子鼠眼連眨,尴尬的一笑道:“一件祖傳之物,不值一談!”
“我問你是件什麽東西?”
神算子幹笑了幾聲,并不作答,顯然他不願意在衆人之前公開。
奇醜的老太婆見神算子不答她的腔,怒氣倏起,粗聲喝道:“神算子,識相的別耍花槍,與我直說出來!”
神算子對這奇醜老太婆似乎十分畏懼,猶豫過片刻之後,哭喪着臉道:“萬年石膽!”
此語一出,所有在場的人為之怦然而震,萬年石膽也屬于天材地寶之列,能解任何奇毒,但确如神算子所說,不懂用法的話形同廢物。
盡管如此,但這類奇珍異寶對武林人來說,确具有無上的誘惑力。
于是——場中所有的人,眼中頓露貪婪之色,只有少幾人例外。
神算子一生以行險使詐出名,武功倒并不怎樣高明,他目光一掃之下,已看出衆人心意,知道即使這東西真的在這傳說中的鬼琴傳人之手,在群豪虎視耽耽之下,自己也很難得手,同時對神秘恐怖的鬼琴,他可不敢招惹,目前最好的辦法是能激起群豪争奪,使萬年石膽易手,然後憑自己的機智再行取回——
心念之中,揚聲向許劍仇道:“小子,你到底拿不拿出來?”
許劍仇肺都幾乎氣炸,殺機滿面的道:“神算子,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劈了你!”
這話使得神算子打了一個寒噤,對方曾活劈綿山二鬼,功力之高可以想見,自己決不是他的對手,當下後退了三步,鼠眼一閃道:“你不承認?”
“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你腰中是什麽東西?”
近二十雙貪婪的眼光,齊射向許劍仇微微隆起的腰間。
許劍仇受鬼琴之主許繼宗之托,送一件東西給鳳尾幫幫主之女蔣婷,到底是樣什麽東西,他根本不知道,許繼宗再三叮囑,此物如落入江湖人之眼,傳揚開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現在神算子這一亂指,麻煩可就大了,不由把神算子恨如切骨,半聲不吭,身形一欺,閃電劈出一掌。
這一掌挾十二成功勁而發,他有心一掌把神算子毀去。
神算子見對方劈出的掌勁,有如海嘯山崩,狂瀾倒卷,不由亡魂皆冒,忙不疊的向旁側閃避。
許劍仇急怒攻心,一擊不中旋身再進,如影附形連劈五掌。
神算子萬般無奈之下,那裏還顧什麽聲名,一式懶驢打滾,貼地滾了開去,命雖保住了,但卻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群豪本是為了鬼琴之謎而來,想在許劍仇身上探出些梗概,這一來,卻把衆人的目的轉移到了他腰間所帶的東西上。
連追魂倩女也相信許劍仇身邊所帶的必是萬年石膽無疑,她現在對他不知是恨還是愛,她曾暗自決定,如果得不到他的愛,她寧可把他毀去。
她為他和表兄金劍張昆破臉成仇,她為他無法再栖身劍堡,而四處漂流,而他,卻絲毫無動于衷,她越想越恨,恨不得馬上把他毀了。
許劍仇憤恨不已的掃了衆人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人影晃處,一個中年高手橫攔身前,冷冷的道:“許劍仇,留下東西再走不遲!”
許劍仇俊面一變,殺機陡起,怒哼一聲,雙掌挾以畢生功勁,電閃般猛劈而去。
場中空氣在許劍仇一出手之間又呈緊張。
慘嗥聲中,紅光迸現,那中年高手頭碎骨裂,橫屍當場。
場中群豪,不由為之一震。
奇醜老太婆傑傑一聲怪笑,身形一劃便到了許劍仇面前伸手可及之地,身法快得令人咋舌。
許劍仇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
奇醜老太婆又是數聲刺耳的怪笑,把一只謎黑枯瘦如鳥爪的手向前一伸道:“拿來!”
許劍仇目瞪如鈴的道:“拿什麽?”
“嘿嘿,小鬼,我不管你鬼琴的傳人也好,魔琴的傳人也好,今天如果你不乖乖的拿出來,我就要你好看!”
許劍仇氣得渾身直抖,血脈贲張,舉掌便劈。
奇醜老太婆冷笑一聲,一翻腕連圈數圈,許劍仇的一掌不但遞不出去,反而被迫得退了五個大步,不由寒意頓冒,想不到這醜怪物的身手竟然詭奇到這種地步。
其餘的高手,齊齊逼近幾步,看樣子如果奇醜老太婆得手的話,他們将會不顧一切的出手争奪。
許劍仇被一招迫退,心中老大不是意思,武林之大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受了怪人許繼宗一半的功力,自忖也可以應付一般的高手有餘了,卻不道還是如此不濟。
奇醜老太婆,再次喝道:“小鬼,你非要我親自動手不可?”
許劍仇咬牙哼了一聲,再度出掌攻向對方!
奇醜老太婆,右掌詭異至極的一圈一劃,把許劍仇的掌勢封回,左掌五指如鈎,疾抓向對方腰間,其快似電——
許劍仇急切裏回掌反切,挫腰旋身,但,卻不能完全阻遏對方如電的一抓。
“嗤!”的一聲,左肋之下被撕裂一條尺長口子,鮮血立時染了半身,痛入心脾。
這一來激發了他死拼之心,暴喝聲中,提聚全身功勁,惡狠狠的連攻一十三掌。
一人拚命萬夫莫當,奇醜老太婆功力雖高,也不由被這一輪狠攻猛打迫退了五步。
“好哇!小鬼,如果收拾不下你我就不叫鬼手婆婆!”
厲喝聲中,鬼手婆婆掌爪齊施,有若狂風疾雨,真不愧鬼手之名!
“呯!”的一聲,許劍仇右肩之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掌;右臂立時虛軟下垂,身形一個踉跄,忍不信悶哼出聲,接着一聲“嗤!”許劍仇胸衣盡裂——
鬼手婆婆得意的怪笑一聲,暴退五尺,手中多了一個半尺長的布包——
許劍仇見受托于鬼琴之主的東西被奪,不由魂飛魄散,他曾應許過以生命擔保完成此事,如果此物被奪,自己一死事小,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豈不是死不瞑目?
鬼琴之主以本身真元內力助長自己的功力,目的在請自己完成他的一個心願,同時,他只有三個月的活命,如果出岔的話,百死莫贖——
當下不顧傷痛,和身疾撲。
“呯!”
他又挨了對方一掌,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這一場搏鬥,看得在場的高手驚心動魄不已。
許劍仇衣衫碎裂,血跡斑斓,形态慘厲至極,他目眦欲裂的看着鬼手婆婆,咬牙切齒的道:“老怪物,我許劍仇誓要把你挫骨揚灰!”
鬼手婆婆把手中的布包掂了一掂,得意忘形地一陣傑傑枭笑——
笑聲未落,只見一縷極細的銀光一閃而沒,那布包竟然脫手掉落地面——
場中立刻起了一陣騷動——
許劍仇一看,這出手的赫然是追魂倩女。
鬼手婆婆笑聲倏斂,三角眼中逼射出兩縷駭人煞光,獰笑一聲道:“追魂倩女,你敢和老身作對?”
追魂倩女一聲格格媚笑,脆生生的道:“為什麽不敢,我這不是出手了嗎?”
說着一捐腕,一線銀光,電射而出,鬼手婆婆忙不疊的閃身一丈之外,頭上本已淩亂不堪的半白頭發,根根倒豎,既可怖又可笑。
就在鬼手婆婆閃退之際,三條人影同時電掣般飛身抓向地下的布包。
“找死!”
追魂倩女嬌喝一聲,手腕連翻,銀絲閃動之中,慘嗥立傳,血灑頭飛,場中多了三具無頭的屍身,鮮血流了一地,慘不忍睹。
這一下立時鎮住了那些蠢蠢欲動的高手。
許劍仇不由頭皮發炸,他第一次見識了這種既奇詭又殘酷的殺人手法,心想,這追魂倩女四字她确實當之無愧。
她為什麽突然出手?
她的目的何在?
難道她也觊觎那萬年石膽?
抑是——
神算子像一只老鼠般的靜靜立在高手群中,兩眼不停的閃動,不知在打什麽主意。
鬼手婆婆恨哼了一聲,身形有若幽靈鬼魅似的一旋,欺到了追魂倩女身前,兩只鳥黑枯瘦的鬼爪一掄,幻成漫空爪影,挾以呼呼勁氣激蕩之聲,罩向追魂倩女,旁觀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何為招何為式。
追魂倩女旋身振腕,銀線飛灑,鬼手婆婆又告駭然驚退。
“小妖精,你敢不用追魂銀線和我拚上一拚?”
“老乞婆,這有何不敢!”
話聲中,兩人又鬥在一起,身法之奇詭,招式之厲辣,令人目震心懸,嘆為觀止,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拚搏,雙方都是不可一世的女魔——
許劍仇也看得出神,幾乎忘了置身何地。
四個身影,突然飛身撲向那掉落地上的布包。
許劍仇瞿然驚覺,舉掌便劈,掌至中途,突然“啊!”了一聲,撤了回來,原來鬼手婆婆那一掌已擊碎了他的肩骨,這一用勁,立時痛澈心脾。
眼看八只手爪,迅速絕倫的抓向那布包,必有一只得手——
追魂倩女被許劍仇那一聲“啊”喚轉視線,猛劈一掌之後,嬌軀猝然彈退五尺,就在這彈身之際,追魂銀線又告脫手射出。
紅光迸現之中,卟!卟!連聲,又是四具無頭屍首。
鬼手婆婆一退之後,又告飛風般撲上。
兩人又狠鬥在一起。
漸漸,兩離開那布包又在兩丈之外。
許劍仇喘息了片刻之後,俯身去揀那布包——
一條人影,疾逾電射的擦地滾來,“搜!”的一聲,卷走那布包。
鬼手婆婆一眼敝見,身形一劃,脫出追魂倩女的攻勢之外,兩閃之間,已超越那條人影,暴喝一聲:“回去!”
鬼掌揚處,傳出半聲慘嗥,那人影連同布包倒射而回。
“砰!”的一聲,那人影倒地不起,那布包經這倒地一摔之勢,無巧不巧的飛向追魂倩女!
追魂倩女玉腕輕舒,一把撈在手中!
許劍仇汗流挾背的看着他們搶來奪去,惶急如焚,心裏比死還要難過十分。
再看那倒地的人影,赫然是那神算子,面目血肉模糊,早已斷了氣,鬼手婆婆殺人手法之慘,較之追魂倩女毫不遜色。
衆高手見布包落入追魂倩女之手,知已無望搶奪,索性退了開去。
鬼手婆婆這一氣非同小可,想不到自己毀了神算子,卻成全了追魂倩女,厲吼一聲,又向追魂倩女撲來!
追魂倩女抖手振腕,銀線繞處,硬把對方迫了回去。
就在追魂倩女以追魂銀絲迫退鬼手婆婆的剎那,那四個一直冷眼旁觀的黑衣少女,突然發動攻勢。
黑影閃晃之中,齊向追魂倩女拍出一掌。
奇怪的是只見揮掌,不見吐勁,半絲聲息俱無。
難道這四個少女是故意裝腔作勢?
就在衆人驚疑不釋之間,怪事發生了,只見江湖中聞名喪膽的追魂倩女竟然在四個黑少女揚手之間,芳容失色,疾退兩丈之外。
這一來更使人迷離不已。
許劍仇這時一顆心直往下沉,場中人身手一個比一個高,一個比一個奇,要想奪回那黑色的布包,無疑是作夢,而且自己右肩骨已碎——
如果奪不回布包的話,只有遠走天涯,再練絕技,把這些出手搶奪的人一一毀了之後,一死以向鬼琴之主謝罪,他在心裏作了這樣的決定。
追魂倩女一退之間,鬼手婆婆已乘勢進撲,兩只鬼爪,一襲對方上中兩盤要害大穴,一抓向那黑色布包,其勢如電。
追魂倩女冷笑一聲,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一閃而開,就在這一閃之間,玉腕一振,一縷極細的銀光,又告射出——
鬼手婆婆似乎已料到這一着,在一撲不中之下,引身暴退,這進撲後退,幾乎是在眨眼之間完成,快得令人咋舌。
四個黑衣少女之中年長的一個,面向鬼手婆婆道:“老太婆,你活了偌大年紀應該知趣一點,及早退身吧!”
鬼手婆婆何等桀骜不馴之輩,出名的心狠手辣,聞言之下怪笑一聲道:“丫頭,你口氣不小,你年輕輕的大概還沒有嫁老公就活得不耐煩了!”
黑衣少女粉腮倏變,嬌斥一聲:“找死!”纖掌迎向鬼手婆婆一揚——
鬼手婆婆心念未轉,只覺一股輕柔的勁風冉冉飄來,在觸體的剎那,突然分為無數銳利的風絲,朝全身穴道直鑽,登時醜臉變色,亡魂盡冒,總算她功力已臻上乘,在電光石火之間,急閉穴道,飄退數尺,冒出了一身冷汗。
黑衣少女不屑的一笑道:“你不走是不是?”
鬼手婆婆脫口驚呼道:“無影神風掌,你們是搜魂魔姬門下?”
搜魂魔姬四字震驚了所有在場的人,追魂倩女也告芳容慘變。
那些未曾出手的高手們,登時飛遁而去。
鬼手婆婆也在說完了那句話之後閃身縱離。
許劍仇也告股股寒氣直冒,他曾在天目老人口中聽說過這三十年前風靡了整座武林的女魔搜魂魔姬,這女魔在三年之間,幾乎使武林瀕臨末日,殺人于舉手投足之間,任你拔尖高手,無法在她的手下走出三個照面,後來這女魔忽然自動的消聲匿跡,失蹤江湖,為了什麽至今仍是個謎。
但三十年後的今日,提起這女魔的名頭來,仍使人有餘悸猶存不寒而栗之感。
想不到她竟然有四個這樣年輕的門人出現江湖。
如果搜魂魔姬再度出山的話,武林又将面臨另一次末日的恐怖。
空氣中隐隐泛出一片恐怖的殺機。
但這四個黑衣少女所帶來的恐怖,卻不能沖淡許劍仇對失去那布包的憂急。
突然,一道靈光掠過許劍仇的腦海,身形前移數步,向那駭走鬼手婆婆的黑衣女子道:“這些武當道士是你們殺的?”
黑衣女子不經意的一笑道:“不錯,還有前面林中的少林禿驢!”
許劍仇不由目眦欲裂,恨恨的哼出聲來,她們殺人,自己卻遭了無妄之災,被少林三長老指為兇手,以致弄成這等場面,推源禍首,全在這四個黑衣少女的身上——
黑衣少女粉面一變道:“你鬼哼什麽?”
許劍仇咬牙切齒的道:“有一天我會把你們四個劈成肉醬。”
“你這輩子休想了!不過目前還不會要你的命,還有留你活活的價值,爽快告訴你,姑娘我叫追命羅剎,我們四個合稱四羅剎,你記清楚了!”
“我不會忘記的!”
許劍仇悄然而悟武當道士臨死所吐的追字,是指這追命羅剎而言,并不是追魂倩女,自己倒錯怪了她了,心念之中下意識的朝追魂倩女投了歉意的一敝,但當他的目光觸及那布包時,俊面又為之一變。
追魂倩女被他的表情弄得惑然不已。
追命羅剎話完之後,又轉向追魂倩女,其餘三個黑衣少女,也同時轉過面去。
場中空氣在一窒之後又呈緊張。
四羅剎為首的追命羅剎冷冷的向追魂倩女道:“你把那布包留下趕快上路吧!”
追魂倩女也同樣冷冰冰的道:“辦不到!”
“這可由不得你!”
随着話聲,四羅剎身影一劃,纖掌揚處,無影神風掌又告施出。
追魂倩女粉面鐵青,玉腕疾震,銀絲閃爍,布成了一面芒網,硬把四個黑衣少女的身形阻在三丈之外,不能越雷池一步。
一方使的是追魂銀絲見形而不聞聲。
另一方施的是無影神風掌毫無破風激蕩之聲。
一場生死之搏,在無聲無息的情況下進行。
這是武林中前所未聞的搏鬥。
雖說是無聲無息,但空氣卻緊張得令人窒息。
但見銀線漫空飛灑,掌影霍霍,人影亂晃——
半盞熱茶的時間過後,追魂倩女已告香汗淋漓,嬌喘籲籲!
而四個黑衣少女也似乎感到吃力異常。
許劍仇心中大感奇怪,如果說追魂倩女志在那布包的話,在她得手之後,憑她的功力,大可抽身一走,但她卻留了下來!
為什麽?
他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布包之中空間包了什麽東西,他根本不知道,卻因神算子的一句話,而使群豪誤認是能解任何奇毒的武林至寶萬年石膽,以致引起争奪。
場中四對一的拚搏,看來已近尾聲。
追魂倩女的追魂銀絲所構成的芒幕,已不似先前的緊密,在四個黑衣少女閃晃跳擲出掌之下,險象環生,形勢岌岌可危。
而四個黑衣少女,出手之間,也告緩緩下來。
驀然——
追魂倩女凄厲的一聲尖笑,銀線耀眼,密如雨絲,狂瀉猛灑,顯然她意圖背水借一,忘命一搏——
四個黑衣少女,齊齊清叱一聲,纖掌疾揮——
悶哼聲中,掌影頓息,銀線忽斂!
追魂倩女嬌軀連搖幾搖之後,跌坐在地。
四個黑衣少女,也告同時栽倒!
事實證明,已成了兩敗俱傷之局!
許劍仇茫然的望着雙方,一時之間,倒怔住了。
追魂倩女在一陣喘息之後,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緩緩前移數步,一抖手,把那布包朝許劍仇擲去,幽幽的道:“拿去!”
許劍仇伸手接住,他愣愕住了!
此舉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追魂倩女冒了生命之險,不惜與搜魂魔姬的門下為敵,結果卻是為了自己。
為什麽?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這布包不啻他的生命,如果失去這布包他将成為千古罪人!
久久之後,他才迸出一句話道:“葛姑娘,你為佬要這樣做?”
追魂倩女幽幽的一笑道:“我原先的目的是要殺你,可是——我自己孔雀知道為什麽這樣做!”
這話說得許劍仇心頭一震,茫然不解的道:“你為什麽要殺我?”
追魂倩女粉面一變道:“因為我恨你!”
“恨我?為什麽?”
“你當真不知道?”
“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
許劍仇如墜五裏霧中。
追魂倩女用眼一掃四個黑衣少女之後,道:“我們換個地方再說!”
“好!”
兩人都是受傷之身,行動自然不便,半刻之久,才走回那片蒼林之內。
“姑娘的傷不要緊吧?”
“不要緊!”
“姑娘為了在下受傷,甘冒奇險使布包失而複得,在下深銘五中,将來我許劍仇當有所報答!”
“你如何報答?”
“這個,待我事完之後,願意替姑娘做一件事!”
“任何事?”
“不錯,即使赴湯蹈火,決不推辭!”
“這是你自己說的?”
“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許劍仇自信還不是食言而肥的人!”
追魂倩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好!這個暫時不談,我看你傷勢不輕,我這裏有治傷靈丹,你不會拒絕吧!”
說着掏出一只精巧的玉瓶,倒了數粒出來,自己吞了兩粒,三粒遞與許劍仇。
許劍仇伸手接過,想起接雲峰時,對方也會一而再的為自己療傷,雖說她曾劈過自己一掌,但,也許是當時情勢所迫的關系,赫然道:“贈藥之德,在下一起記下。”
“這倒用不着。”
許劍仇忽然想起一事,迷茫的道:“姑娘不久之前用什麽方法遣走三個少林老僧?”
追魂倩女卟嗞一笑道:“我向他們保證少林武當兩派的弟子不是你殺的!”
“他們相信?”
“我追魂倩女在江湖中說的話還不至于使人懷疑!”
許劍仇不禁俊面微紅。
他本聰明絕頂的人,把前前後後的事情想了一遍,他恍然而悟追魂倩女之所以如此對自己的原因,她愛上了自己!但他身負血仇,身世不明,由天目老人收留,一種自幼培植的恨苗,使他漠視男女之愛,習絕藝,查身世,報血仇,幾乎占了他思想的全部,另一個原因是在接雲峰腰初見對方之時,他認定她是一個不規矩的女子,先入之見,使他對她無動于衷。
追魂倩女又道:“希望包中真的是萬年石膽!”
“不是!這完全是神算子那鬼東西胡口亂道的!”
“那是什麽呢?”
“連我也不知道!”
“你自己帶的東西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受人之托,把它送給另一個人。”
“送給誰?”
“這個,在下受人之托,恕不能相告!”
“既是如此就不說也罷!”
許劍仇略一沉吟之後道:“在下有急事在身,容再相見!”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頓時浮起一重幽怨黯然之色,她多麽的不願意離開他,然而她沒有理由不離開他,因為他并不愛她,她分不清心裏是愛是恨。
當下香唇一咬,道:“許劍仇,下次見面時,也就是你履行諾言的時候?”
“在下不會忘記!”
“好,你走吧!”
“走,可沒這般容易!”
一聲冷冷的話聲,倏告傳來。
兩人同時一震。
随着話聲,五丈外的一株大樹之後轉出兩個人來。
追魂倩女一見來人,粉腮為之一變。
許劍仇俊目掃處,不由一陣熱血沸騰,來人正是劍堡少堡主金劍張昆和師爺短命秀士周平。
金劍張昆在接雲峰腰曾打了他三個耳光,并把他擊重傷,還要在他的臉上劃十字,幸而被追魂倩女阻止,短命秀士周平在自己下峰掌劈綿山二鬼之際突然現身,後被琴聲驚走,自己的得跡傳出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