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示威

已經站在這裏多久了?莫嚴君不清楚,他只知道在沒有見到他想要見的人,他是不會離開的。

冬天的夜晚,黑幕降得早。此時已是月上柳梢,繁星點點了。

透過口中哈出的白氣,莫嚴君望着天空。雖然剛過十六,冷月已稍缺。連同那點點時隐時現的星辰,皆似被抹上一層淡淡的面紗,霧蒙蒙的。星和月隔着這似有若無的屏障,散發出幽冷的光輝。

這森冷的夜,朦胧而迷茫。讓人看不清楚,一如人心,深不可測。

那一日‘迎客來’酒醉後,他昏睡直至今日。就連中間被青兒叫起來用飯,也是在睡夢中進行的。所以自然的也就不知道外面早已經鬧翻了天。

午後,當他剛一張開眼睛,就被湧入的人群吓了一跳。他也不過就是多喝了幾杯而已,還不至于驚動了幾乎滿朝的文武吧?更誇張的是,甚至于有的朝臣竟然還激動的流下了眼淚。有沒有搞錯,唱戲也用不着這麽賣力吧?

昏睡初醒的頭腦還不是很清楚,耳邊的你一言我一語皆化做‘嗡-嗡’的吵雜聲,摒除在心門以外。他就這樣搭拉個腦袋呆坐在木椅上好半響,才從迷糊中醒來。他一邊撫着抽痛的額際,一邊暗嘆自已命苦。

費了好大的勁兒,他總算搞清楚了是怎麽一回事。原來是當今的天子已經連續五日沒上早朝了。這對于一向勤于朝政的皇上來說,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更意外的是,就連骥王爺這樣身份的人,入宮求見都被擋了回來,這屬實不能不令群臣恐慌。

這也是他為什麽此刻會站在這裏的原因所在。衆人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也只有寄望于他了。但願他不會辜負衆人的期望!而至今為止,他還沒有任何把握。當今國君的心,一如這黯淡的月光,隐晦不明...。

由寝宮內隐約傳出來的男子低吼聲和女子嬌呤婉啼聲中,不難猜出。此刻,屋內的兩人正在忙些什麽。

屋外當值的兩名小太監似乎對這樣的情形早已見怪不怪,一臉的無動于衷。反而是他倒有些不自在,畢竟他是頭一遭面對這樣的情形,冷靜淡漠如他也難免覺得尴尬。

“咦?莫相,你怎麽還站在這裏?”後宮太監總管福公公,在到各宮巡視了一圈之後,回到移影宮主寝宮外時,看到莫嚴君依然立于廊外,不僅好奇的問道。

“在沒有見到皇上之前,我是不會走的。”即使此刻他已渾身僵冷,也絲毫不能動搖他的決心。

“可是皇上已經說過了,他不見莫相的啊。”莫相剛一到這裏,他便進去通傳,起初皇上乍聽是莫相求見,還是一臉喜悅之色,片刻工夫就又恢複了一臉的陰冷。

這幾天來,皇上一直待在這移影宮裏。既不上早朝,也不批閱奏折。只是冷着一張臉,不出寝宮的門。而且脾氣異常的暴燥,已經有好幾個宮女無故被杖責了。就連貴妃娘娘也不能幸免于難,也被大聲喝斥得淚水漣漣。

美人落淚,他這半廢之人看了都于心不忍,更何況是對她一直恩寵有加的皇上了。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當吳貴妃紅着眼眶,一臉的可憐無辜狀匍匐在皇上膝前時,皇上卻是一臉不奈,将她推倒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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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這個動作讓他好生不解,既然多日駕臨移影宮,甚至于連早朝都不上,不就是為了寵幸吳貴妃嗎?為何還要對她不理不睬?據他所知,皇上這幾日來,并不像外面傳言的那般醉卧美人膝,恰恰相反的是,就連一次也未寵幸過吳貴妃。他倒覺得,當今皇上是有意要讓衆臣誤會,至于為什麽要這麽做。直到這一刻之前,他還不知道。現在他卻明白了。

寝宮內傳出來吳貴妃越來越高亢的叫床聲,讓他更加的肯定了他的想法。莫相才是這一切問題的核心所在,也只有他的出現,才會引出皇上真正的心意。而皇上也只是拿吳貴妃來遮人耳目,使了一個障眼法而已。這後宮中的一切,又豈能瞞得了他?福公公心中暗自得意道。

“那我就等到皇上願意召見我的那一刻。”

“既然這樣,那麽莫相還是随奴才到偏殿裏等吧。這麽站在外邊,怕是要受寒的啊!”這麽冷的天兒,站上個把時候已屬不易。更何況兩個時辰了。雖然莫相穿得厚實,但是這麽長時間想必也已凍壞了吧。

“不,我就在這裏等着皇上。”莫嚴君扯了一下唇角,露出已然被凍結的笑容,說道。

“那,那我去給莫相拿個暖爐來。”福公公見勸不動莫嚴君,只好想別的辦法。

“福總管的好意,嚴君心領了。只是這麽做只會事得其反,相信我,你什麽都不做,會更好!”莫嚴君努力讓笑容不那麽僵硬,更自然一些,只是卻很幸苦。凍得冷硬的肌肉,讓他頗為費力。

“那麽,好吧。奴才就不再多事了。莫相好生保重!”福公公明白,莫嚴君這麽做是為了要博取皇上的同情,好早些達成目地。

福公公為了不讓莫嚴君感到不自在,他轉過身,向門邊當值的兩名太監一揮手,與他們一起退了下去。

這時,屋內的聲音也停下來。須臾,‘吱’得一聲,厚重的木門從裏面被打開。上官清離內着單衣,身上披了一件皮裘,頭發散亂的走了出來。她緊攏了一下身上的大衣,走至莫嚴君面前。

伸手攏了攏有些淩亂的發絲,沖着後者妩媚一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讓丞相久等了。”

莫嚴君只是負手而立,淡笑不語。

“妾身也勸皇上,還是先見見莫相為好,只是皇上他自已不肯。莫相可不要怪我喲?”上官清離仰起紅暈未退的嬌顏,一臉得意,故做無故姿态看着莫嚴君。

“吳貴妃多慮了,皇上寵愛娘娘那是娘娘的福氣,嚴君身為人臣,豈敢過問。只是這天氣寒冷,還請娘娘多加保重鳳體,穿齊了衣物再出來。否則,一擔受了寒,我這個外臣罪過可大了。”莫嚴君不冷不熱的道。言外之意是指她有失禮節。

“你...”上官清離聽出莫嚴君話語中的嘲諷之意,卻一時語塞。随即,又笑逐顏開。她輕撚着腳步,踏着積雪,繞着莫嚴君轉了一圈,然後道:“是啊,這麽冷的天站上這裏的确不好受,是吧,丞相大人?”

上官清離見莫嚴君沉默不語,心計又轉:“喲,莫相的這件披風是用白狐毛縫制的吧?瞧瞧,清一色的白,沒有絲毫的雜色。”她扯了扯莫嚴君狐毛披風,撫了撫露在外面的毛皮滾邊,故做驚訝一臉愛慕的道。

“一定很暖和吧?就不知道穿着會不會舒服?”

莫嚴君看了一眼正滿臉算計表情的上官清離,微微一笑道:“貴妃娘娘既然這般喜愛,那就拿去好了。”他伸手解開脖間緊系的絲縧,取下披風,遞了過去。

吳清離一見,立時滿面笑意的接過。有別于平日裏,故做的高傲冷豔姿态。“那怎麽好意思呢?”她擡起右手摸了摸手臂上的披風,‘呀’了一聲驚呼,“莫相,這麽硬的毛絲,你怎麽能穿得下呢。這可不行,它若是傷到我的一身雪嫩肌膚,皇上可是會心痛的。我說丞相啊,這樣的衣物你也不要不舍得了,還是丢棄了吧!”說完,她将狐毛披風随手一扔,丢至莫嚴君面前。随後,奸計得逞的一笑,轉身回至寝宮內。

莫嚴君一個苦笑,彎腰拾起披風,輕輕的抖了抖上面沾染的積雪,搭在了右腕上。上官清離這麽做,無疑是在向他示威。而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她越是嚣張跋扈,越是蠻橫無禮,子毅他才會越早清醒。

他看了一眼緊閉的宮門,不經意的露出一笑。他倒要看看當今的皇上還會忍耐多久?

似是對他的想法做出了回應,不稍片刻,門再次被打開。出來的依舊是之前曾示威的人。只是這一次的情形,卻明顯和前一刻大不相同。

上官清離心懷怨恨,惡恨恨的盯了莫嚴君一眼,轉過頭繞着回廊,往偏殿寝宮而去。

她臨去時急匆匆的身影讓莫嚴君一愣,随後便被屋內響起的傳喚聲驚醒。

莫嚴君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思緒,邁開腳步,來到回廊內,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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