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既然是皇祖母讓她入宮, 那便去吧。

李星禾沒有多想,爽快的應下。心中卻在思索,為何她都把人帶出府了, 皇叔那裏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想來想去,偶然回想起那日二公主曾在殿上嗆聲,說皇叔病了。

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

再往前想想,上次見到皇叔的時候,他是咳嗽的有些厲害, 難道是因為冬日嚴寒, 所以病情加重了。

要不……明天入宮的時候,順道去給皇叔請安,探望一下皇叔的狀況。

心裏想着事, 腳步邁進了府門, 都沒注意到一旁主動湊上來的人影, 直到他輕聲喚了一句“公主”, 李星禾才擡起頭來。

是賀蘭瑾在門裏等她。

還帶上了她新給他買的蠶絲面紗, 輕薄透氣的面料,顏色是純淨的白, 與滿地的雪色交相輝映,更襯的他膚色皎潔如月,清冷雪白。

看見那張臉,李星禾就感覺自己無論為他做什麽都值了。

踮起腳尖,摸摸他的頭,戲谑着調笑他:“真乖。”

手掌從他發頂一路順着耳鬓撫下來, 能看到他微笑的表情中多了幾分驚喜, 像極了受到主人疼愛的寵物。只是簡單的舉動便足以撫慰他因為短暫分離而不安的心。

李星禾眯了下眼睛, 兩指捋着他的頭發, 見他如此乖順,一時高興,手伸向下去握住了他的手。

在男人羞澀地垂眸時,她便将人牽進了前廳裏,下人落上門簾,屋裏才暖和起來。

讓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就坐在一旁,倒了杯茶,喝兩口暖暖身。

“某讓人準備了醒酒湯,公主用些吧。”賀蘭瑾關心道。

“不必。”李星禾手裏拿着茶杯,搖頭說,“我只喝了一小杯,一點都不覺得醉。”

緊跟着進來的芷藍也說:“公子放心,長公主在外頭宴席上從來不會多飲。”

“那就好。”賀蘭瑾看向少女,摘下了面紗收進懷裏,才開口問:“剛才我聽管家說,皇太後召你入宮?”

“嗯。”李星禾并沒有把這事兒往心裏去,平淡道,“快到除夕了,皇祖母思念我想見我,也是尋常事。”

“可是,來傳話的公公說,太後與公主有要事相商。”

“說不準是皇祖母得到了什麽寶物要賞給我,也有可能是打趣的玩笑話,皇祖母向來疼愛我,叫我過去定然是有好事。”

聽她這樣說,賀蘭瑾也沒能安心,憂心忡忡道:“某怕,會是那日桐花臺……”

“不會的。”李星禾肯定答,側過身去對着他伸開手,他便乖乖将自己的手搭了上來,給她握着。

借着茶杯的溫度,她暖着手心裏的手,安慰他說,“皇祖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那些人再怎麽四處亂說,也不會讓事情傳到皇祖母耳朵裏,氣壞她的身體。”

手掌被一只比自己小一圈的手捧着,賀蘭瑾越感受到少女對他的寵愛與重視,就越擔心這樣的美好會在某刻煙消雲散。

他喃喃道,“某怕自己給公主惹出麻煩。”

事實上他已經給長公主惹出麻煩了,只是那些人忌憚着長公主的身份,才沒有把事情鬧大。

但是這樣的平衡,能持續到幾時?

他的良苦用心,絲毫沒被李星禾察覺,她瞥了下視線,理直氣壯道:“這有什麽,那日你又不是沒看見,二公主三公主她們可比我嚣張多了,我只是據理力争,又不是故意找她們麻煩。”

她做事向來問心無愧,不會因一個區區罪臣而改變。

少女意氣風發,不肯服軟,賀蘭瑾欣賞她的骨氣,卻深知過剛易折,柔聲勸她:“兩位公主有皇後和皇子護佑,自是無所顧忌,長公主還是要愛惜自己的名聲,才不會落人口實,反給人抓住把柄。”

聽罷,李星禾放下茶杯,在桌上發出咣當一聲,沒喝幹的茶水都濺到了桌下。

“哼。”她收回了手來,不悅道,“才寵了你幾日,就來給我講大道理了。”

只是一聲勸告,卻不知怎麽戳到了長公主的痛處,見她變了臉色,紅潤的小臉皺起眉來,叫他不覺害怕,反而心疼起來。

自己關心則亂,怎麽能忘了長公主最不喜歡聽人訓。

忙起身到少女面前,被她厭煩的扭過頭去,故意躲着不看他。賀蘭瑾只得半跪在地上,挺直了身子在她面前說:“某肺腑之言,并非要責怪公主。”

耳邊的聲音溫柔親和,将少女強硬的心都磨軟了。

李星禾像是受了委屈一般,轉過臉來正視他,嚴肅道:“像你這樣說,她們欺負了我,我還得客客氣氣的忍着,不能得罪她們?那我還算什麽長公主,直接做受氣包得了。”

“賀蘭瑾,是我把你護的太好了,才叫你不知道外頭的兇險。”看着眼前的男人,簡直叫她又愛又恨。

從前他也總是拐彎抹角的告訴她,不許這樣不許那樣,看着像個忠臣,卻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她若是不強硬,如何能活到今日。

他們果然是同一個人,就算失去記憶,也還會辦出同樣的事。

大壞蛋,真是讨厭。

少女漸漸紅了鼻頭,叫賀蘭瑾看着,越發自責,“星禾,不要生氣了。”

伸出手去試探着撫摸她的肩膀,沒有被她拒絕,才繼續向下按住她的手臂,一下一下,哄孩童一般輕拍着,安撫她的心緒。

得他溫聲軟語的哄着,李星禾的怒意稍微輕了些,冷聲說:“那日你也看見了李家子嗣有多少,這還只是父兄有封號官職的,只領虛爵的家中子嗣更是數不勝數,這許多人裏,可有一個敢跟皇後的子女叫板?他們都在畏懼、忌憚,全都想明哲保身,你也想讓我變得和他們一樣?”

旁人都有家眷要顧着,不敢冒進,阿谀奉承也好,冷眼旁觀也罷,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她無可厚非。

但她不容許自己為了利益得失折損自己的心性。

即便她想讓賀蘭瑾長久的陪在身邊,也不會允許他自作聰明的為她謀劃。

“若是那兩位公主有任何一人能寬厚仁德,亦或才華鼎盛,我都願将這長公主的封號拱手相送,但她們不配。”

說罷,哼了一聲。

男人安靜的聽她說完,認錯道:“是某不知內情,說錯了話。”

雙手伸過去捧住她的臉,拇指輕輕按着她圓潤飽滿的臉頰,柔聲說:“公主不要生氣了,若因某一人之言氣壞了身子,某于心難安。”

微涼的掌心貼在臉上,李星禾漸漸冷靜了下來,知他是好心勸告,并無惡意,自己反應這麽大,反而不妥。

如果是旁人對她說這番話,她定然是要讨厭此人。

可賀蘭瑾待她毫無私心,看在他是關心自己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輕吐一口氣,手掌附在他手背上,借着他手心的涼意,揉了揉自己的臉,待溫度退下來,才松開他。

站起身來,主動邀請說:“陪我去看看兔子吧。”

“兔子?”賀蘭瑾仰起頭來。

李星禾向他伸出手,拉他起身,解釋說:“昨天打獵抓到的,見它長得好看,便留下來養着了。”

兩人走出房間,有說有笑的往後院去。

賀蘭瑾陪在她身邊,心中隐隐不安。

若直言勸告不成,那該用什麽法子幫長公主呢。

——

月落日升,安靜肅穆的慈寧宮中處處挂着手抄的佛經,一陣歡快的腳步跑過,牽動着挂在廊下的佛經随風微微晃動。

李星禾提着裙子,一路跑進了慈寧宮中,開心道:“皇祖母!”

進得宮殿後,腳步才端莊下來,走到皇太後面前行禮,“禾兒給皇祖母請安。”

皇太後坐在榻上,瞧見跑進來的李星禾,笑得合不攏嘴,笑說:“你個調皮鬼,整日裏就知道出去胡鬧,哪裏還把皇祖母放在心上。”

“禾兒沒有胡鬧,皇祖母可別冤枉了我。”李星禾撇撇嘴,轉臉對着門外道,“來人。”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宮人,手捧着一身狐皮大氅走了進來,呈到皇太後面前。

李星禾挺直了腰板,得意地介紹說:“這是我今年秋冬出去打獵來的,挑的最好看的幾只,專門給皇祖母做了這個出來,厚實又好看,可暖和了。”

皇太後的眼睛盯着那身狐皮大氅,露出驚喜的神色,招手讓近身服侍的宮女将大氅拿到自己面前來。

撫摸着那順滑的狐貍皮毛,臉上笑出許多皺紋來,“禾兒有心了。”

聽到誇獎,少女臉上的笑容愈發甜美。

陪皇祖母又說了幾句話後,才想起昨日的公公傳話說“有要事相商”,便主動問:“不知道皇祖母傳我前來,所為何事?”

終于等到她問起,皇太後把大氅拿給了宮女收起來,伸手拉了李星禾到跟前,慈愛的看着她,“自然是為了大事。”

“有何大事?”李星禾轉了下眼睛,依舊想不明白。

皇太後拍拍她的手背,高興道,:“傻孩子,自然是你的婚姻大事了。”

“啊?”李星禾愣了一下,許久沒緩過神了。

什麽婚姻大事,她沒想過要成親啊。

難道是皇祖母知道了她和賀蘭瑾的事?不對不對,如果知道了那事,皇祖母得罵她才對,不會像現在這樣高興。

神游天外之時,就聽皇祖母無奈道:“瞧瞧,還是孩子心性,一說正事便裝傻充愣。怨不得皇後總說你天性不羁,也是時候給你找個驸馬,讓你定一定心性了。”

“可是我還不想成親。”李星禾沒再多想,委婉拒絕。

又找借口說,“況且我上頭還有二姐姐,三姐姐,她們年紀都比我大,論起婚姻大事,皇祖母也該先操心她們的。”

“那兩個孩子的婚事哪用得着操心。”皇太後笑着說,“哀家今日提婚事,她們明日便能成親,倒是你,驕縱太過,又愛惹是生非,要覓得稱心的驸馬,得早早準備才是。”

一字一句都是在為她憂心,李星禾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先前皇祖母明明誇她活潑可愛,怎麽到了這時候,就變成了驕縱太過、惹是生非,好像她很不讓人省心似的。

可是她有好好做官,封地上呈來的事,她也都處理了,也算是一位合格的公主吧。

可他們看不見這些。

“好孩子,早些尋個驸馬入府,不光能讓哀家放心,更是讓你皇叔放心啊。”皇太後一邊拍着她的手,一邊耐心勸着。

李星禾垂下睫毛,任性道:“我不要成親。”

聽罷,皇太後慈愛的臉逐漸冷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祝寶貝們兔年大吉!(比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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