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天賦者

這是她第二次見魂飛魄散，心中湧動的波濤一直不能平複。

她握緊了拳頭，從地上爬起來，半蹲着，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

“夠了！別打了！”祖爺爺出聲阻止那些準備繼續打葉裳的人，話音剛落，在她身後的一個人，已經伸出了腳，往葉裳□□的背上踹上去。

葉裳感覺身後帶風的動作，她這個姿勢，已經沒有機會躲避，原以為自己會硬生生的承受這一腳，突然身後的人一聲慘叫，從她身後飛了出去，摔在了大堂的神案上。

動作太快，還沒有人知道是誰出的手，當來人慢慢走近大家的視線中，所有人的目光中呈現着驚愕。

葉裳轉頭看向門口處，一道瘦高的身影，背着夕陽金黃的光輝，像是身披金甲，踏着祥雲而來。

“你怎麽來了？”她難得狼狽，被他看在眼裏，以後吵架還不得多刺她兩句？

“似乎來得不是時候。”夏季跨過門檻走進來，低眼瞥了葉裳，目光黯了黯，屈身對葉裳伸出手。

她将手交到他的掌心，受力一扯，便将她從地面上拉起來。

“不，正是時候。”葉裳面無表情回道，轉身看向堂上這麽一大群人，“我要脫離葉家，你和我現在解除契約。”

夏季沒有給葉家在場的人任何一個眼神，只盯着葉裳的眼睛，告訴她，“這個和契約沒有沖突。”

“不管你離不離開葉家，我和你都分不開。”

葉裳一擰眉，他這最後一句，怎麽就這麽暧昧呢？

“站在我身後吧。”夏季将她一拉，往正堂裏面走，走到她祖爺面前。

老人家越是到了年齡，越長越往回縮，拄着拐杖，佝偻着背，在一米八八的夏季面前，只到他的腰間，他仰着腦袋看着夏季，卻被夕陽刺了眼睛。

“契主大人，多年不見，您還是這麽年輕。”他蒼老的嗓音像是烏鴉的啼叫，刺耳難聽。

“我也沒想到你能這麽長壽。”夏季冷笑了一聲。

葉裳眨了眨驚呆了的眼睛，她就算再放肆，也沒有這麽肆無忌憚過，突然夏季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拔高了幾個度。

她祖爺輕咳了兩聲，掩飾自己在小輩面前的尴尬，扭頭示意三叔安排這些閑雜人等離開，三叔授意，擡眼的瞬間，目光觸及這個年輕人淡漠的視線，一股壓迫的氣勢讓他有些喘不過氣，這是強者的訊號。

三叔急忙按照他的吩咐，将大堂上的人都遣散了，葉明秋看着葉裳和夏季兩人站在一起，想要上去，卻迫于母親額頭受傷不能離開，只能随着遣散離去。

三叔猶豫了兩圈，她祖爺目光定在他身上，三叔便明白自己也不能留下來，離開的時候幫他們帶上了大門。

堂中只剩下他們三人，她祖爺示意夏季坐下，大家有話好好談，然而夏季一點面子都不給，“我來這只是說幾句話，說完就走。”

“請講。”

“葉家千百年跟随我，如今，也是時候還你們自由身。”夏季從身上掏出一張羊皮卷，他用力攥着，掌心生出一竄小火苗，随即羊皮卷就在他手中燃燒。

葉叢邈手中的拐杖脫落，踉跄了幾步上前，伸手去阻止夏季，他幹涸的肌膚發皺，顫悠悠的看着夏季，“契主大人，為何要這麽做？”

“既然葉裳要脫離葉家，那我和葉家的關系也應該到此為止。”他看着手中已經燃盡的羊皮卷，契約已經燒毀，他們之間的契約已經不存在了。

另一份在葉家的也會随之失效。

天數既定夏季生來命中注定是天神之子，命中之子卻是肉、體凡胎，身上流的血液是聖泉一般，對修道者來說是“唐僧肉”，人人都想得到。

少年羸弱的他，被托孤給一方強大的葉家，與葉家簽了契約，以此相互庇佑，一直持續到此，繼續庇佑葉家也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而現在，大家也該好聚好散了。

葉家近些年來折損太多，在很早的時候還依附着夏季成為了一方霸主，現在越來越後退了，窩在一個角落，大家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家族，總之還是子孫不太争氣，還有時代的動亂，導致葉家已經經不起折騰。

現在就連夏季都要離開，那麽葉家該如何在這紛亂的世界存活？

夏季說完此事後，便拉着葉裳離開，葉從邈見他倆離開的背影重重咳了兩聲，氣血上湧，喉嚨一甜，吐了口血。

從葉家出來，葉裳稍微掙紮一下，便抽回了自己的手，“既然你的事已經解決，那麽也來解決我們之間的事吧。”

“我們之間？”夏季勾着嘴角，有些不正經的笑出聲，“要在這裏談？”

葉裳回頭看了一眼，離他們不遠的葉家大宅，她也知道這個地方不太好說話，便說，“換個地方。”

依他的意思，去了一家咖啡廳，葉裳不喜歡咖啡的味道，只要了一杯蘇打水。

咖啡廳的環境還不錯，非常的安靜，很适合談話，但是他們要說的內容似乎不太适合在大堂廣衆之下作為飯後閑談。

服務員端上來巧克力制作的甜點，兩顆櫻紅的櫻桃作為點綴，看上去十分誘人。

“我不吃這些。”她從葉家出來後，心情就不是很好，更是沒有心情進食。

“哦，這是為我自己點的。”夏季冷不丁的将蛋糕移到他自己的面前，拿起精致的匙子，剜了一小塊往自己嘴裏送。

還不知道他竟然會喜歡吃這個。葉裳按下心中驚訝的情緒，轉為平靜，先抛出話題。

“我之前是被葉家人欺騙了，所以答應了這個荒唐的事情，現在我後悔了，我們必須解除這個契約。”葉裳早就了解清楚，雖然這是死契，但是只要契主自願停止契約，那麽便可以結束這一切。

“你簽的血契，沒有機會解除。”夏季淡然的喝了一口咖啡，中和一下剛才吃甜點的甜膩。

“你休想騙我，你和葉家的也解除了，為何我的就不行？”葉裳激動的拍了一下桌子，她盯着夏季的臉，這人分明就是故意不解契約的。

“不行就是不行。”夏季繼續吃了一口甜點。

既然已經說不行，為啥兩人還在這裏浪費時間？葉裳直接起身，“你就是故意的。”

“嗯。”夏季輕聲一哼，目光落在葉裳氣炸了的臉上，眼角慢慢綻放了些許笑意。

嗯是什麽意思？就是他承認了他故意的？葉裳這暴脾氣，要不是這裏不方便打，她非要跟夏季打一架才能平複自己內心的澎湃。

“所以，我不管，你必須給我解除這個血契，你是契主，你有辦法。”葉裳氣呼呼的坐下，端起她的杯子一口幹了杯中的水。

“如果你有辦法找到下一個适合和我結契的人，我就能解開……”夏季不會隐瞞她，他從來都是帶着她去找她想要的答案。

即使他将這個方法告訴了她，葉裳依舊謹慎，“前提條件是？”

“像你一樣的天賦者。”夏季将匙子放下，抿了一咖啡。

葉裳能理解天賦這個詞，但是不能理解的是那個者字，或者說不能理解什麽叫做“像她一樣的天賦者”這句話。

“所謂修道，仙道，魔道，鬼道，妖道，佛道，人道。凡出世便賦有這六道中的超強能力，便被衆家稱為天賦者。”夏季給咖啡裏加了兩塊奶糖，湯匙在杯中攪拌。

葉裳聽愣了，她從來沒有這麽仔細的了解過這些，當夏季說起，她像是打開了新世界，原本煩躁的心情慢慢被它所吸引，靜下心來繼續聽下去。

“天賦者又有什麽不同？”

“拿你和葉明淵相比，葉明淵凡胎肉、體，承受不住血契，所以被反噬，而你不同，你生來就是天賦者，你能承受。葉家千百年來，和我簽過血契的，被反噬致死的不下千人，你如若不擔心身上背負血債，盡管随便找個人來和我簽血契，我肯定放你自由。”

葉裳：“……”

她果然還不是這只老狐貍的對手，原本是将方法告訴她了，可這說到後面，還是一條死胡同。他認定她不會傷害別人，找個替死鬼來頂着，給她透了底，她卻做不到，這是什麽糟心事？

葉裳越想越不是滋味，夏季這橫豎說來她是被他給鎖死了？

不過從側面得知，她的下場肯定不會像葉明淵一樣慘，畢竟她是夏季口中的天賦者，既然能承受血契就和其他人不一樣。

那他之前故意弄那麽大的東西，就是吓唬她？

難怪她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勁，原來這丫的各種忽悠她？

葉裳橫眉怒目瞪着夏季，“你忽悠我的太多了，我不知道你那句真那句假！你現在給我交代清楚，不然我不會輕易放你走了。”

“咖啡喝完了，你不放我走，是要幫我續杯嗎？”

葉裳冷笑一聲，“正好這裏續杯不要錢，管你飽。”

夏季：“……”

正好到了飯點，兩人換了個地方，葉裳請他喝了咖啡，夏季便回請她吃海底撈，一直想去的地方，正好葉裳可以陪他去嘗嘗味道。

人比較多，前面排隊等位置的還有三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