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現在是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了?◎

趙以江看到陳放拿着的手機,哎呀了一聲,“瞧我這記性,手機是走到哪兒丢到哪兒。”

周莺要和陶曉皙說話,陶曉皙抱歉地沖她笑笑,指了指手機,示意她在通話中。

她現在不太想應付誰,反倒更願意聽她媽的罵。

電梯正好來了,趙以江和周莺便也沒有多留,和陶曉皙揮揮手小聲說走了,然後上了電梯。

陶曉皙掃一眼走過來的人,回電話那頭的孟青,“媽,他傷得不嚴重,您不用擔心。”

能大步走路,還能遞給趙以江手機,手和腳都沒有問題,臉上和頭上沒有明顯的外傷,也沒有做必須讓她這個家屬簽字的手術,應該不會嚴重到哪兒去。

孟青不信,“你老實跟我說,到底傷到哪兒了,我怎麽聽慧慧媽說,身上都是血,我們馬上到,你們病房號多少?”

今天孟青下樓的時候碰到了慧慧媽,孟青和她不對付,本不想和她搭話,結果被她給攔住了。

慧慧家和陶曉皙家是十幾年的上下樓老鄰居,慧慧比陶曉皙小一歲,學習是一路墊底過來,高考直接就沒參加,但是嫁人嫁得好,嫁到了市裏面一戶有錢的人家,慧慧媽一朝揚眉吐氣,逢人就顯擺,還非要拿陶曉皙做對比,學習好有什麽用,大城市也留不下,還是得回到我們小縣城來,又過了結婚的好年紀,最後只能嫁一個包工頭,所以說閨女們讀書沒啥大用處,真還不如早早找一戶好人家,結婚生子享福去。

孟青當面噎過她一次,我閨女心眼死,也就知道讀個書,不像慧慧知道怎麽搞對象,也會籠絡男人的心,愣是能把人家結婚快二十年的正媳婦兒給擠走,這本事也不是誰都能有。

慧慧嫁的人年紀都快夠當她爸,還沒結婚就給人生了一對雙胞胎小男孩,磨了兩年之後男的離了婚才進的門。這事兒大家都知道,只不過沒當面說過,孟青也不是愛嚼舌根的人,但是慧慧媽三番兩次拿陶曉皙做筏子,孟青哪兒還能忍她。

這還是自從那次撕破臉後,慧慧媽第一次和孟青說話,孟青以為最多不過是又顯擺一下她那個比她只小三歲的女婿又給她買了啥。

結果她連聲直哎呦,這是要去醫院看女婿啊,你們家曉皙還真是命苦,怎麽剛嫁過去,男人就出了這種事兒,我昨天去二院拿藥正好看到他被人推着進來,身上都是血,一看就是出了車禍,可把我吓了一跳,這要是再瘸了癱了成了植物人的,你們家曉皙以後可怎麽辦,我都替她愁得慌,真是可憐哦。他沒什麽大事兒吧?不過就算有什麽大事兒也好說,曉皙又沒懷孕,現在要是離婚也容易離。

孟青活了這麽些年,第一次體會到當場腿軟是什麽感覺,一想到這麽大的事情陶曉皙都瞞着她,又是氣又是急,陶曉皙一接電話,她直接就炸鍋了,所以才有剛才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孟青聽陶曉皙接電話的聲音還算平穩,不像是哭過,一直在嗓子眼跳着的那顆心才收回了點,不過她還是得親眼看到人才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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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曉皙被孟青問得一堵,她也不知道他傷到哪兒了,她把手機遞給旁邊的人,“媽問你傷到哪兒了?”

她肯定是生了大氣,因為她根本不看他,丈母娘還在等着他回話,陳放只能先接手機。

“媽,我就是有些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兩天。”

“不是我的血,是我同事的,他稍微嚴重些。”

“他昨晚做的手術,今天早晨醒了,醫生說只要醒了就沒太大問題,剩下的就是好好休養。”

陶曉皙亂哄哄的腦子斷斷續續地聽着他的話,右手握住輕微在抖的左手,還是不行,最後把左手伸進外套口袋裏,右手提起地上的東西,走過去按電梯的下行鍵。

陳放挂了電話,追上去拉她,“你去哪兒?”

“我去下面接一下媽,她一着急就容易血壓高。”她避開他的手。

他上前一步,“我和你一起。”

她不想和他一起,做什麽都不想一起。

“那你去吧,我上去看姜又琳她媽了。”陶曉皙退後一步,轉身往走廊那邊走,她要走樓梯上去。

陳放攔在她前面,“姜又琳她媽怎麽了?”

陶曉皙脫口而出了一句她自己都覺得賭氣的話,“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陳放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不是故意騙你,我是怕你--”

“怕我擔心?”她截住他的話,語氣平靜,“那我得謝謝你,謝謝你沒告訴我,我昨晚睡了一個好覺,所以你不用解釋什麽,我懂,我也不生氣。”

說沒有生氣的人,心裏有一團火一直在往上拱,她自認不是一個因為一點兒破事兒就愛生氣的人,當初把顧子初和吳思寧堵在了床上,她也不過是甩了顧子初一巴掌,那巴掌甩出去了,心裏的氣也就沒了,他就是一個人渣而已,她真的沒必要浪費自己的心情去生一個人渣的氣。

她現在也告訴自己沒必要生氣,你看,人家也是為你好,怕你着急怕你擔心,還想着辦法編着謊話來哄你,你就該識趣一點兒。

之前公司裏有一位已婚多年的姐姐給她們這幫還沒有結婚的小姑娘傳授婚姻的真谛,夫妻之間最忌諱的就是較真,有些事情擡一擡手,擡一擡眼,糊弄糊弄也就過去了,糊裏糊塗才是婚姻長久的秘訣。

她也想擡一擡手,擡一擡眼,畢竟較真只會搞得大家都不開心,可一想到他出車禍他住院這件事,她是最後一個知道,或者說如果不是她恰好碰到,她可能就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就沒辦法和他在這兒和他心平氣和地演什麽恩愛夫妻。

他打着為她好的名義,直接将她推出了他的世界之外,

電梯叮地一聲到層了,陶曉皙不耐煩催他,“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去接了。”

陳放一只手拿過她手裏的東西,另一手不由分說地拉上她邁進了電梯。

一電梯的人,陶曉皙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和他拉扯,又掙不開他,只能盯着前面的電梯壁。

陳放低聲道歉,“我錯了,不管是因為什麽,我都不該瞞你。”

剛才在走廊裏,看到她直愣愣看過來的煞白的一張小臉,他就知道自己錯了,他辦了一件蠢事,他把兩個人好不容易磨來的信任基礎全部給毀掉了,他怕她以後再不會信他的話。

陶曉皙往旁邊移了移腳步,遠離了他一些。

電梯門一開,孟青和陶文永正好等在電梯口,孟青看到陳放,才算是徹底地松了那口氣,在心裏又是感謝觀世音菩薩又是感謝如來佛祖,恨不得把天底下的神仙都輪着謝一個遍,又是暗自咬牙回去非得找慧慧媽幹一仗不行,讓她平白如故咒她女婿是瘸了癱了的,簡直是缺了八輩祖宗的大德了。

四個人又上了電梯,孟青得去看看陳放的病歷,陶文永的眼睛恨不得穿透陳放的衣服,一直問,“真的沒事兒哈,身上沒別的地方受傷哈,可不興騙我和你媽的。”

陳放動了動胳膊又動了動腿給陶文永和孟青看,“真沒事兒,醫生說我這樣的,再觀察觀察,今天差不多就能出院。”

陶文永這才算緩過了些勁兒,又問陳放是怎麽出的車禍。

陳放只說是對方醉酒駕駛,車沖破護欄從對面撞了過來。

陶文永嘆氣,再三囑咐女婿,以後喝了酒可千萬不能開車,這真是害人害已,一不小心毀得就是兩個家庭。

電梯快要到了,陶曉皙對孟青說,“姜又琳她媽傷到腰住院了,就在樓上,我得去看看她。”

孟青一聽,“嚴重嗎,老人家傷到腰可是受罪。不行你等我看完陳放的情況,一塊兒跟你上去看看。”

陶曉皙回,“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人多鬧鬧哄哄的也不好。”

孟青點頭,她現在也沒心思去看別人,一顆心都挂在女婿這兒,真要看還是等回頭找個日子再去看吧。

“你把東西給我。”陶曉皙隔着孟青和陶文永對電梯間那頭的人說。

陳放将東西遞過來,兩人的手碰到一起,陳放欲進,陶曉皙先一步退開,把東西接過來。

陳放沒話找話,問一句,“是不是很沉?”

陶曉皙看着前面回,“不沉。”

之後陳放再沒和她說上話。

陶曉皙在姜又琳她媽那兒待了好一會兒,老人家本來就愛說,再加上住院實在是無聊,拉着陶曉皙的手,從她怎麽受的傷說到姜又琳找一直不肯找對象快把她給愁死了,最後又落到她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

孟青來電話的時候,陶曉皙剛從病房裏出來。

“你那邊還沒結束?”孟青問。

“剛出來。”

“我和你爸先走了,不等你了,我還得去上班,你爸回去做午飯,你待會兒去家裏取,陳放不只腦震蕩,他胸腔還有些積液,先不急着出院,再住一天,明天看看情況再說。”

“哦,行。”

“他底下那個員工有些嚴重,也是可憐,我聽陳放說也是早早沒了父母,上面還有一個殘疾哥哥要養,昨天是他開的車,陳放坐副駕駛,要不然……唉……”孟青嘆息了一聲。

陶曉皙的手微微收緊。

“不幸中的萬幸吧,能養好就是好事兒。”

“嗯。媽,我送你們回去吧。”

“不用,我們打個車就能到,下午我再過來,”孟青猶豫了一下,“陶曉皙,媽那會兒嚷你,不是為別的,就怕你不想讓我們擔心,有什麽事兒都瞞着我和你爸,我和你爸年紀是大了,但還沒到不擔事兒的時候。這是沒出什麽大事兒,就算出了什麽難事兒,你說出來,家裏人分一分,擔一擔,難事兒也就沒有那麽難了,你明不明白媽的意思?”

“嗯,我明白的,媽。”陶曉皙眼角有些發澀。

陶曉皙挂完電話,往樓道那邊走去,她不想和人擠電梯,想找個人少的地方靜一靜,一打開門,差點和裏面出來的人撞在一起,陶曉皙剛想說抱歉,看清人是誰,又閉上了嘴。

“阿姨怎麽樣?”陳放低頭去探她的視線。

陶曉皙眼睛定在他的肩膀處,“不嚴重,就是得好好養着。”

陳放拉着她的手,把她從人來人往的走廊帶到了安靜的樓梯間裏。

“現在是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了?”陳放俯下身去,和她對視。

陶曉皙直接移開眼睛,看向他身後的白牆,“你既然沒事兒,我就先走了,我還得去一趟工商局,晚了人就該午休了。”

陳放雙手捧住她的臉,“誰說我沒事兒,剛才爸媽在我不好意說,我頭也疼,胸也疼,疼得我昨天晚上都沒睡好。”

“那你該找醫生,我治不了任何疼。”陶曉皙掰開他的手,最終抵不過心裏的那口氣,“或者你去找趙永江也好,找……莺莺姐也好,他們都應該能管你的疼。”

陳放被她的話逗笑了,“我找他們幹什麽,趙以江那個話痨,有他在,我怕不止是胸疼頭疼,耳朵也得疼。趙以江他弟弟在交警隊,昨天正好是他出的警,趙以江知道後咋咋呼呼非要來醫院。”

陶曉皙等着他的下文。

“周莺知道是因為她昨天也在我車上。”

陶曉皙嘴角動了一下,想打斷他,她突然不想聽了。

陳放已經繼續,“豐益集團要在我們這兒建工廠,我想拿下這個項目,周莺認識豐益這塊兒的負責人,昨天本想去市裏見一面,結果去的路上出了車禍。”

他說是酒駕車禍,其實這可能不單單是一起簡單的酒駕,黃保登那邊也想拿下這個項目,酒駕的那個人,雖然是個生臉,但要是真查起來,也不是無跡可尋。

陶曉皙能聽出他還有遲疑未盡的話,不過他既然不想說,她也不想知道了,她擡手腕看了一下表,“我得走了,你回去病房吧,你這樣到處亂蹿不疼你也疼不了別人。”

聲音還是跟以往一樣的軟糯,可陳放也聽出了疏離的冷,他握住了她遠離的指尖,他有一種感覺,這次遠離的可能不只是手。

“陶曉皙,我要怎麽哄你,你才能不生我的氣。”

顯然今天的事情不是他戴一個狼頭套可以解決的。

陶曉皙本要甩開他的手,起了勢,又停下。

她看着兩人交握的手,半響之後,開口,“你之前說過,我可以問你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

“你随時都可以問。”陳放将掌心那只柔軟的小手握得更緊了些。

陶曉皙仰起臉,今天第一次看到他的眼裏去。

“你喜歡莺莺姐嗎?喜歡過算,或者現在……喜歡,哪怕一點點也算。陳放,我要你的實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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