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

◎禮物是送給你的,不得由你親自來拆◎

陳放人生少有後悔的事情,今晚算是其中之一。

他眼前看到的兔子圍裙和他以為的完全不一樣,如果這也能叫做圍裙的話。

她那天和他發消息,很興奮,說兔子圍裙到了,他直接跳過了那條信息,轉移到了別的話題,他當時真應該接一句,拍張照片給我看看,這樣,他今晚可能會換一種方式哄人。

不是可能,是肯定會換一種。

陳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

他在網上可沒搜出這種的來。

陶曉皙回,“我之前有一個小同事,辭職不幹回家開網店了,可掙錢了。”

陳放斷定那絕對不是什麽正經網店。

陶曉皙摸了摸圍裙上毛茸茸的黑色尾巴,“我當時一眼就相中了這套,我怕你不喜歡粉色,臨下單前換成了黑色,我體貼吧?”

是夠體貼的。

陶曉皙真的是一眼相中了這套,黑紗蕾絲镂空的前襯搭配白色的蕾絲花邊,圍裙的系帶尾部延伸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再搭一個黑色镂空的兔子耳朵發箍,簡直是堪稱完美。

她看他一眼,“禮物你還要送嗎?”

也不是強求的态度,送不送全看個人意願。

陳放沉默了三秒,嗓子裏擠出了一個字,“送。”

依照她那蔫狐貍的性子,圍裙既然買了回來,肯定要想方設法在他身上試一次,與其被動下套,還不如主動出擊,更何況這個禮物還是他自己應承下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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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曉皙眼裏跳着光,把圍裙遞給他,“那現在換?我最後給你戴那個發箍。”

陳放不是接過去的,是用食指把那個圍裙給挑過去的,其中的嫌棄已經不是用言語可以表達的了。

“陶曉皙,你看上的東西真的……”

陶曉皙趴在床上托腮看他,等着他下面的話。

“很好。”

陳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到剛才在車旁她微紅的眼眶,違心給出了這個形容詞。

陶曉皙點頭,“對啊,所以我嫁給你了呀。”

陳放一怔,這是一句很值得深思的話,不管是說她嫁給他是因為他很好,還是因為她看上了他,又或者……都是。

兩個人隔空對視,她黑亮的眼眸裏有他的倒影,陳放唇角勾起,去換就是。

還有什麽不甘願的。

陶曉皙在床上趴了一會兒,又盤腿坐起來,她等得有些無聊,對衣帽間裏的人喊,“陳放,還沒好嗎?”

沒有人回答她,陶曉皙腳下了床,想要去看看他在幹什麽,怎麽這麽半天還沒好,不就是個系帶圍裙嗎。

陳放從衣帽間慢慢走了出來。

陶曉皙歪了歪頭,“你也太敷衍我了。”

他只是把那個圍裙套在了衣服的外面,半點效果都看不出來,也只有那個毛茸茸的尾巴翹在身後。

陳放走到床前,俯身拉着她的胳膊圈到自己脖子上,“禮物是送給你的,不得由你親自來拆。”

“嗯?”陶曉皙沒明白。

陳放咬了一下她的唇角,“裏面的衣服,你幫我脫。”

陶曉皙:……

她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是這個走向。

陳放笑,“你要是不脫,那這個禮物我們就先留着,等你什麽時候想脫了,我們再拆,反正我不急。”

“你真的是,”陶曉皙摸摸他的眼尾,“太壞了……”

他總有這種本事,明明是她先調戲的他,最後反而是她被調戲了。

陳放唇舌探進了她的嘴裏,“我只能說,我們彼此彼此。”

禮物最終還拆了,但也僅限于拆禮物,陶曉皙裹着被子趴在他身上,飽了眼福,人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陳放大手插到她的長發裏,輕一下重一下地順着,窗外傳來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鞭炮聲響起,新年的鐘聲也敲響了,這個場景像極了夢中的一幕。

陶曉皙聽到了鞭炮聲,猛地擡起了頭。

陳放捂住她的耳朵,“吓到了?”

陶曉皙搖搖頭,又重新躺回到他的胸膛上,閉着眼睛伸手去摸他高挺的鼻子,又摸了摸他薄薄的嘴唇,含糊道,“新年快樂呀,小阿放。”

陳放的肩膀僵住。

在他遙遠記憶裏的除夕夜,晚上他窩在他媽的懷裏看春晚,撐着眼睛想要等到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和他爸一起去院子裏放鞭炮,但他沒等到鐘聲敲響就睡過去了,模模糊糊的夢中聽到了外面的鞭炮聲,他動了動身子,他媽輕輕地拍上他背,一邊拍着一邊輕聲說,“新年快樂呀,小阿放。”

陳放捏了捏懷裏人的耳朵,偏頭碰了碰那瑩白的柔軟,輕聲道,“陶曉皙,新年快樂。”

如果用一句話總結成年人的春節的話,那就是走親戚。

大年初一拜年走親戚,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走親戚,大年初三還是拜年走親戚,陳放那邊的親戚不多,大多都是陶曉皙這邊的,尤其是今年還是她結婚的第一年,更得領着新姑爺把所有的親戚都走到,這是他們這兒的老禮兒,得讓新姑爺認認娘家親戚的門。

陶曉皙家她這輩的閨女很少,她姨家的都是兒子,她爸這邊除了她也就一個陶曉筱,兩家加起來就這麽兩根獨閨女苗苗,自然是稀罕姑爺稀罕得不行,到哪家都免不了鬧上一番。

起初陶曉皙還想着她得護着他,不能讓他被誰給欺負了,後來發現人根本不用她護,在長輩面前,他是最會說漂亮話的,哄誰都能哄得眉開眼笑,她那幫哥哥就是灌酒,他的酒量不怵被誰灌,但也不傻喝,論耍心眼,少有人能耍過他,陶曉筱就更好對付了,一個厚厚的紅包就能哄得她蹦八尺高地叫姐夫,也不說她姐夫臉黑吓人了。

陶曉皙的二嬸拉着孟青說話,“你一直說曉皙性子軟,做事兒也沒個主見,我看你說得不準,她在小事兒上是能湊合就湊合過去了,但大事兒上還是有自個兒的主意,就拿找對象這件事兒來說,你當初不看好吧,結果呢,事實證明,人曉皙眼光是沒錯的,陳放是少有的好對象好女婿。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的情商很重要,別的條件再好,說話跟棒槌一樣,哪句紮你心就專挑哪句說,半句也不會讓你,跟那樣的男人過日子就算氣不死也得氣出病來,還有的男人,在家裏橫得跟皇上大爺似的,一到外面就畏畏縮縮的,話不敢說,酒不會喝,就那樣的你還指望他當一家之主把家給撐起來,想都別想。”

二嬸嘆了一口氣,“我就想着曉筱的女婿要是能趕上陳放一半,我也就知足了。”

孟青好笑地看她,“你當初不也一樣跟我不看好來着。”

二嬸頓了一下,“我這不現在明白了嗎,我們不能總以我們那個老眼光看人,工作家庭學歷這些都決定不了一個人,還得看他自己的心性如何。”二嬸往陳放和陶曉皙那邊看了一下,“你快快看你家姑爺,說着話還不忘給曉皙剝瓜子,你還說曉皙拿捏不住他,拿捏不住能這樣。”

孟青也看了過去,兩人并肩坐在沙發上,挨得不近,陳放在和陶曉皙的大哥說話,手上在剝着瓜子,剝完放在旁邊的盤子裏,盤子裏已經堆了一堆剝好的,陶曉皙在和陶曉筱打游戲,手時不時地伸過去拿那些剝好的瓜子往嘴裏扔,明明沒有任何交流和觸碰,卻透着一股子自然而然的親昵。

二嬸感嘆一聲,“我這輩子就沒吃過誰給我剝的瓜子。”

孟青笑她,“看你說得可憐的,來,我給你剝,讓你也嘗嘗別人剝的瓜子是不是更香。”

二嬸笑着推了孟青一把。

孟青臉上的笑淡了些,“這才到哪步,新婚小夫妻,自然是看着對方哪哪兒都是好的,怎麽寵着怎麽來,這過日子過得是一個長久,新鮮勁兒過去了,各種問題也就出來了,看以後怎麽樣吧。”

二嬸道,“你就是操心太多,現在感情基礎打好了,以後就算有問題也能給溝通解決了,夫妻哪兒有不吵架拌嘴的,單看吵完以後男的會不會哄,女的會不會軟,曉皙性子不用說,陳放你就看他知道給自己媳婦兒剝瓜子也能看出他是個會哄人的,小夫妻膩膩歪歪也好,吵吵鬧鬧也好,我們都不去幹涉,我們老的就只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享自己的清福就成。”

孟青回她,我就該把你說的錄下來,等你将來有了女婿放給你聽。

二嬸笑,确實,大家都是說起別人來容易,我們當媽的這輩子就改不了這個操心的命。

回去的路上,陶曉皙有些開心,今天就算是走完親戚了,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雪,下雪天最适合窩在家裏,她和老太太已經說好了,明天晚上拿排骨湯下火鍋吃。

陳放偏頭看她一眼,“就這麽高興?”

陶曉皙點頭,“小時候過年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但長大的過年好像就成了一個坎,尤其是過年走親戚,今年我結婚了還好點兒,要不然,我每到一家同樣的問題和同樣的話都得聽一遍,有對象了沒,什麽時候結婚,再不結婚生孩子都成問題了,我知道他們都是為我好擔心我,但還是會忍不住煩躁。”

陳放手指敲着方向盤,“那你是不是得感謝我,讓你擺脫了這種煩躁。”

“你想怎麽感謝?”陶曉皙是認賬的,今年的親戚走得格外輕松,因為他幫她擋了大部分應付的差事,他應對自如,她就犯了懶,跟在他身後,有一句沒一句地接個話就成。

陳放捏了捏她的臉,“這我得好好想想。”

陶曉皙也捏捏自己臉,有些愁,她這臉明顯又長了肉,她這些天都不敢上秤,好像不看到那個數字的變化,她就跟沒長胖一樣。

她問他,“我是不是胖了很多?”

陳放回,“不胖,再多吃一點兒也行。”

陶曉皙不信,“我過了初五之後,晚上就不吃飯了,我要減肥,至少要減到我結婚前的那個體重。”

“我真沒覺得你有胖,就你那個小身量,我一只手就能提溜起來,你晚上再不吃飯,回頭大風一刮再跑了,我找都找不到你。”

陶曉皙:……

“我真胖了,我……衣服都穿着緊了。”她頓了一下,差點把什麽衣服穿着緊給說了出來。

陳放往她安全帶勒着的那處看了看,“那等晚上我好好檢查一下,看看都哪兒長肉了,你再決定減不減肥。”

他看得明目張膽。

陶曉皙側了側身子,乜他一眼,“快開你的車,春桃晚上還要找我來問題,你自己檢查自己的去吧。”

陳放笑了出來,肆意又狂放。

陶曉皙伸手擰上他的大腿。

陳放握住她的手,揉了揉,又捏了捏,“別急,你要是想檢查我的,晚上我也可以讓你檢查。”

陶曉皙覺得她不應該擰他的大腿,她應該去擰他那張嘴。

陶曉皙和春桃大年初一見的面,他們當地的習俗,新媳婦兒嫁過來的第一個春節,左鄰右舍大年初一要上門看新媳婦兒沾喜氣,春桃跟着春桃奶奶一塊兒過來的,見到陶曉皙明朗一笑,張口喚了聲,“曉皙姐。”

春桃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說起話來幹脆又利落,說自己上學的時候玩心重,沒靜下心來好好學習,見識過外面的世界後,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趁着還不算太晚,想要好好提升一下自己。

這樣有想法的小姑娘,陶曉皙自然要幫,春桃知道她這幾天會忙,晚上也不好打擾,陶曉皙和她約好,初三開始她晚上就可以過來了。

吃完晚飯,顏秋芳在茶幾上擺出瓜子花生各種小零食,還有一堆水果,飲料擺出來了三種。

陳放看着還要從冰箱往外拿的老太太,笑道,“咱家不是開補習班嗎,怎麽改開小賣部了。”

老太太揮手讓他別擋路,“去去去,你一個菜包子懂什麽,學習最費腦子,需要随時補充營養。”

……他家老太太就不能給他留點面子,他成績是差,但也沒有差到菜包子的地步。

陶曉皙在旁邊抿嘴偷笑,陳放屈指敲上她的額頭,“聽老太太損我就這麽高興。”

陶曉皙錯後一步,遠離他一些,“奶奶也不是損啊,那不是事實嗎。”

陳放:……

他覺得他作為一家之主的威信被家裏的兩個女人給質疑了,他拿老太太是沒有辦法,至于她,他總還能修理幾分,他伸手去撈人,門鈴響起,白兔子從他手下溜走了。

“春桃來了,我去開門。”

春桃不是空手來的,帶了些水果和老人的營養品,老太太直說有心了,也沒推辭,過些時候再讓陳放買些東西去看看春桃奶奶就行。

老太太安置完陶曉皙和春桃就高高興興去打麻将了,春桃先給陶曉皙打預防針,有點不好意思,“曉皙姐,我底子很薄,不懂的很多,有的時候會問一些很蠢的問題,你不要笑話我。”

陶曉皙搖頭,“怎麽會,不懂就要問才是對的,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怕別人會怎麽想,你問明白了知識學到手了,你就賺到了,自己賺到才是最重要的,對不對?”

春桃使勁點頭,嘿嘿笑了兩聲。

陶曉皙每給春桃講一個題目,就把那道題涉及到的知識點給列出來,讓她回去再加強鞏固,明天她會再給她出一個類似的題目,看她是不是真的弄明白了。

兩個人中場休息,春桃去洗手間了,陶曉皙拿了個橘子,擡眼看到餐桌那邊的人,驚了一下,她以為他出去了,“你沒出去嗎?不是說要和趙以江打麻将去。”

陳放端過來兩杯溫水,一杯遞到她手裏,一杯放到茶幾上,“不去了,趙以江說要陪老婆孩子,組不成局了。”

“哦。”陶曉皙仰頭看他,“你會不會無聊?”

陳放揉了揉她額前的散發,“聽陶老師講課怎麽會無聊,我這個菜包子也要接受一下知識的熏陶。”

陶曉皙小聲說,“我好多年沒給別人講過題了,我還怕我講不好,耽誤了人家。”

“你講得很好,要是上高中那會兒給我補課的是你,我估計也能上一個211。”

陶曉皙拿懷疑的眼光看他。

陳放想揪着她的耳朵問一下,這是懷疑自己的教學水平,還是懷疑他能不能上一個211。

春桃從洗手間出來了,陶曉皙拿胳膊肘悄悄拐了一下他的腿,讓他走遠點,別耽誤她上課。

陳放用眼神說讓她等着,她總有上完課的時候,他轉身去拿餐桌上正在響的手機走到廚房。

趙以江在那邊扯着嗓門喊,“放哥,你這說好來的,人呢?現在三缺一就缺你了。”

陳放回,“不是跟你說不去了,我不信你還能搖不到別人。”

“和別人來沒勁啊,我們這不是瞅着你愛情和事業兩豐收,想你在麻将桌上的牌運會差點,還指望着今天贏你錢,這個時候不贏,我們還有贏你的時候嗎,快出來吧,媳婦兒什麽時候不能陪,過年就出來玩會兒呗,我跟你說,距離産生美啊,小心你這麽黏着弟妹,她煩了你。”

陳放笑,“你以為我是你,我就不是那會招人煩的人。別給我打了,我們這兒正上課,需要安靜。”

趙以江看着挂斷的電話,啧了一聲,這是玩什麽情趣呢,還上課。

課上到十點多才結束,春桃是看了一眼手機才驚覺已經這麽晚了,曉皙姐說話又溫柔,講題講得又清楚明白,她都不知道時間過得這麽快,春桃吐了吐舌頭,幸虧看了看時間,再晚估計陳放哥就不樂意了,她趕緊起身告了別,陶曉皙讓她明天吃完晚飯直接過來就行。

陳放坐在沙發上等陶老師送人回來,“來,你跟我說說你剛才那個懷疑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什麽懷疑的眼神?”陶曉皙收拾着茶幾上的東西。

陳放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扯到沙發上,“收拾不着急,待會兒我再弄。我得跟你聲明一下,我成績是差,但也不是全都菜,我數學和理綜還可以,只是英語和語文實在無藥可救,才拖了我的總成績。你當老周為什麽那麽喜歡我,還不是我數學還算不錯。”

陶曉皙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你這笑是什麽意思,不信我?”

陶曉皙用眼神回答他,不信,她雖然不記得他各科水平如何,但記得他總是在最後幾名徘徊,如果他數學和理綜還不錯的話,那英語和語文得差成什麽樣,才會把後腿拖成那樣。

陳放氣樂了。

陶曉皙提了個建議,“要不我給你找個高中的數學題做做?你要是能解出來,我就信了。”

“行啊。”陳放應下來,他不能不應,要不然他在她這兒就翻不了身了。

“我們要不要下個賭注?”陶曉皙把玩着他的手。

“賭什麽?”

陶曉皙小聲說,“你要是解不出來,你以後……晚上……那個什麽……不能超過一次。”

陳放猶豫了,雖然他不覺得自己高中學過的那點知識全都忘光了,但她慣會使詐,萬一她給他出個什麽競賽的數學題,這裏面關系到的事情可大了去了。

陶曉皙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

“你要是能解出來,我就穿那個兔子圍裙讓你做身體檢查。”

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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