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次日,莊複與莊禮商議接下來的去向,莊禮道:“随你所願就好。”
莊複道:“我有些想要追上那镖隊。”
“哦?之前不是還避之不及呢嗎?”
“在酒家裏,看到了他們搬運的镖物,似乎是個活人,還是個孩童,我有些在意。”
“那好啊,我看那些镖師如此神經兮兮,也挺好奇,往後必定有趣。”
“那我們即刻啓程?”
“不必着急,我們騎馬快過他們,過兩日再追也不遲,先在附近逛逛,去南山分舵走一趟。”
鎮子所在往來樞紐,繁華非常,逛了半日,午時在鎮上最大的酒樓用膳。此處又有一說書先生,在堂內說書。
見樓內來了幾名江湖人事,話鋒一轉,拍案道:“要說當今武林,幫派芸芸,南北割裂,東西分家,彼此間更是紛争不斷,不知何時才能出個英雄人物,一統江湖。”
一旁有人搭話道:“現在蒼意派可以算上一大派,分舵遍布南方各地,門主莊禮更是武功蓋世,可以算得上是當今武林第一人了,一統江湖也是指日可待。”
說書先生回道:“想要一統江湖,那也需要有個德才兼備之人,莊禮此人,雖武藝絕佳,但德行,嘿,那就很難說喽!”
莊禮聞言挑了挑眉。
“你不要胡言亂語,莊禮為人正直溫厚,行事坦蕩,無愧稱得上是英雄。”旁邊那人又說。
聽了這話,莊複偷着嗤笑出來。
說書人又道:“你可知,莊禮為何從未娶妻?”
“自、自然是沒找到配得上他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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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非也,有傳聞稱,莊禮此人,雖身為男子,但亦喜愛男子,正因他沒有男人本該有的東西,反倒,嘿嘿,多生了一套女子的器官,只有和男人交歡才得以滿足,如此淫邪之人,你還以為他是什麽英雄好漢?”
莊複偷看莊禮,見他也仍然笑着,并不動怒。
“一派胡言!簡直是一派胡言!你不知莊門主剛與他的親生兒子父子相認嗎?若真如你所說,他怎麽生得出兒子?”有人替他道了不平。
“那自然,本就不是他的種啊……莊複此人,原名周複,被其母周問雙養大,你可知周問雙生前是丹劍門門主之女,用藥,将周複變成活藥之身,丹劍門一夕之間傾覆,也與莊禮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這周複,又怎會是他親生呢?莊禮留他在身邊,也不過是為了……”
說書先生話沒說完,莊禮手在桌上輕輕一拍,一根筷子彈起,莊禮揮揮手掌在根部一扶,那木筷就急速飛了出去,正中說書人的喉嚨。
說書人話音止住,難以置信地跌撞起身,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插的筷子。
旁人反應過來,紛紛躁動起來,尖叫逃竄。
莊複繃緊身子蹿上前去,回頭狠狠地望了莊禮一眼。
将說書人放平在地上查看,莊禮也走上前來,彎下身去,伸手将筷子拔了出來,只見筷間有血,傷口卻不曾有血流淌出來。
“放心,死不了,只是不能再說話了。”
“您……您怎能如此?”
莊禮攤攤手,扔掉筷子,似有不解,說:“我都沒取他性命。”
那說書人見自己似真無大礙,呼吸之間有異響,嘴也不能發聲了,忙捂住脖子,彈跳起來逃竄而走。
酒館小兒也上街大喊:“殺人啦!殺人啦!”
莊禮只覺可惜了一桌的酒菜,敗興道:“算了,走吧。”
兩人牽馬離開是非之地,莊複仍覺有憤,問道:“您怎能如此濫傷無辜?”
莊禮道:“有何不可呢?”
“您身懷異能,強于常人,就不該恃強淩弱,常言道,窮則獨善其身,富則通達天下,有能者,更應體量弱者,這不是道德常理嗎?”
莊禮道:“什麽道德禮教,不過是用來約束管教弱者,讓他們更歸順的,現如今,哪個強者是你所說的道德之人的?”
“歷史上不乏大忠大義,心系蒼生的英雄豪傑。”
“哪個又落了個好下場?”
“那哪個大奸大惡之徒又落了好下場?”
“哦?”莊禮道,“我在你心中,是大奸大惡之徒?”
莊複氣急之時失言,此時才察不妥,一時間無以回應。
莊禮又道:“你若真是如此看重仁義道德,又怎會做這種最為有悖倫理之事?”
莊複愣在原地。
莊禮拉拉缰繩停了馬,哼笑一聲,側身上馬,馬走了出去,莊禮回首道:“我在南山分舵。”
而後策馬而去。
莊複被落下,心中惶恐起來。
近日莊禮對他體貼照顧,讓他有些得意忘形了,實際上,就算對他,莊禮也耐心有限。而那說書人所說的,他并非莊禮親生的可能呢?
怎麽可能,相處下來,無論言行習慣,容貌身形,就連真氣的運轉之勢,都處處是他的影子。他最是清楚,他是他的父親。
既是父子,與他在一起,他從未想過倫理道德,若是那說書先生說出兩人父子相奸的話,恐怕惱羞成怒的人是他。
從未想過,只因有仇在。為報仇接近他,進而獻身于他,不過是他用以慰藉自己的遮羞布,做他的枕邊人,真的就能大仇得報了嗎?
如果從一開始就無仇無恨,哪怕再喜歡他,他對莊禮也只會相敬如賓。
正因有仇,他可以對自己說,自己所行的最肮髒龌龊之事,是以正義之名。
因此,他才能肆意愛他。
像被戳破了一層泡沫薄膜,他又回到那種彷徨和忡忡憂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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