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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遠城一晚上都幾乎沒有睡着覺。起床號響起來的時候他困得不行，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随時都會暈倒。

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抓到教室的小黑屋裏弄死了。雖然他不知道那個小黑屋裏具體有什麽，但最終結果大抵就是像根爛布條一樣被扔在地上任人踐踏。

或許這樣也比再“訓練”一次要好。

室友們的三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現在臉色一定很差。昨天晚上回來之後，他們顯然很想知道他遭遇了什麽。可時遠城只是搖了搖頭，什麽都沒和他們說。

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自己被不被允許說，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之後對室友好還是不好。

那還是不要說算了。

“走吧。”時遠城朝室友們費力地揮揮手，“快遲到了。”

時遠城一步步走出寝室，感覺他的兩條腿都不屬于自己了。昨天晚上迷迷糊糊的時候，他的大腦努力地找着寬慰自己，讓自己覺得情況沒有這麽糟糕的方法。

找來找去，他只找到了一個還算合理的理由。

昨天路上碰見那個哥們兒看起來傷得比他還重，這會兒想必撐得比他更難受。

想到這，時遠城突然不那麽期待自己被抓去小黑屋裏弄死這件事了。他覺得怎麽都得再找那個男孩見一面，聽他說句無論進步還是不進步的話。

他的眼睛裏包含的東西太複雜，讓人很難放下。

時遠城不知道昨天有多少人被抓去“練習”了。他只覺得今天課堂上的氣氛好像有點怪。處在意識游離狀态下的好像不只他一個，而講臺上的劉紅焱似乎不為所動，專心致志地講着他的十個強調。

他好像有兩天沒在課上搞人了，大概是怕如果真的把人搞死就沒法進步了。

時遠城一邊努力地把書上的內容往腦子裏塞，一邊偷偷瞟着周圍，試圖找昨天碰見過的那個人。

“主任，”程博站起來，“昨天我給您寫的那份報告您看過了嗎？”

“看了，看了。你說的這個孩子很好啊，你有空寫篇詳細一點的報告，作為典型報上去吧。”

“好，我這就寫。”程博說。

“先別寫真名了，就說某學員就好。現在畢竟還在訓練期，不好太張揚。等訓練結束之後再作為重點栽培對象也不遲。”

“是，還是您考慮的周全。”

“你呀，別天天給我戴高帽。”馮黎明仰靠在辦公椅上，端起茶杯。“哦對了，你們對待進步的學生還是可以溫暖一點，這樣別的孩子見了也懂得好歹。”

“明白，我這就和他們說。”程博應道，“對了，下周科研所的趙主任過來做報告，您有空嗎？”

“趙康明主任？”

“對。”

“那我沒空也得抽空啊。”馮黎明笑道，“你告訴他吧，我一定去。對了，從你隊裏也挑幾個靠譜的帶上吧。那個小劉最近就幹得挺好。”

“是，明白。”

下了課，向秋鴻故意留在最後面，一瘸一拐地走到講臺找劉紅焱。

“老師，我今天還要不要……”

“不用了。”劉紅焱說，“你這幾天就自己多休息吧，沒有身體還怎麽進步啊。你看你今天課上累得，差點睡着了。”

“我錯了。”向秋鴻低下頭，“請老師懲罰。”

劉紅焱拿起書擡頭看着他，目光難得地透出幾分柔和，“我又沒怪你，剛說的讓你好好休息。”

“那等我休息好了之後再來補吧。”

“你看你這孩子，”劉紅焱又氣又笑，“趕緊去食堂吃飯去，別在我這晃悠了，我還有事呢。”

“是。那我走了，”向秋鴻立正站好，“老師再見。”

向秋鴻轉身往門外走。路過教室旁的小黑屋時，向秋鴻條件反射般地身體一顫。他閉上眼迅速調整好呼吸，這才繼續往前走。快到門口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門後閃過，朝食堂方向跑了出去。向秋鴻想去追，可惜傷還沒好力不從心，只好讓他跑了。

那人是在偷聽嗎？

如果只是一兩個人知道他和劉紅焱的對話，其實也沒什麽危險。他眯着眼仔細看了看遠去的背影，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惜還是沒有看清，大概是他這幾天有些頭暈的緣故。

但他又模糊地覺得那個人的背影很眼熟。

不會是昨天那個人吧？

向秋鴻心裏咯噔一下。如果剛才那段對話讓他聽到了，大概不是件好事。

時遠城趴在床上，感覺自己難受得很。

這個難受是多方面的。昨天的傷還沒有好，在教室裏坐了一天，晚上食堂師傅又放了不少辣椒。後方局勢屬實不穩。

前線戰況也不太好。前幾天的不适原來只是一個預告片，随着那裏被禁锢時間的增長，時遠城感到身體裏像是着了火，心裏又癢又漲難以釋放。

他甚至不自覺地用指甲把胸口劃出幾道口子，現在成為了身上新的痛點，讓他懊悔不已。

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他又想起進來的第一天那個姓夏的醫生說的話。

“你放心，這東西影響非常小，不會有大問題的。”

我信你個鬼。他絕望地想，再這樣下去他的腦子和那裏至少要廢掉一個。

下午下課之後，他聽到昨天見過的那個男孩在劉紅焱說話。聽起來他們兩個關系非比尋常，但具體說的東西又聽不太懂。他正琢磨的時候，那個男孩朝門口走了過來，給他吓得拔腿就跑。幸好先出來的不是劉紅焱，否則這時候他墳頭草都要長出來了。

聽起來，那個男孩好像是在主動找劉紅焱請罰？正常人誰不是見了劉紅焱就繞着走，他竟然還主動過去找事兒……

這家夥看着還挺機靈的，難道腦子讓驢給踢過？

可他又能和劉紅焱這麽兇的人搞好關系，這得進步成什麽樣子啊？

太奇怪了，時遠城得出初步結論。這樣的人還是盡量躲遠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