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回鄉,勸離

? 春風和暖,曉風再吹楊柳岸。

一條船從河的上游順水下來,船到了岸邊,小小的河岸邊是一個狹小的木橋。船家把船拴在橋樁上,才扶了身後的華服女子上岸。

“娘子可要小心,前晚下過雨,橋上很滑。”船家邊說着,邊扶住女子的胳膊,順勢将她扶上了橋面上。

華服女子站在橋邊往遠處看去,才過了幾個月,她倒有些近鄉情怯了起來。

她身後同樣是名華服女子,衣飾倒比先前的女子要華貴的多,這天氣明明不熱,她手中卻拿了把折扇,附庸風雅之情可見。

“嘿,王妹妹這是近鄉情怯了?”後面的華服女子方玦手中一把折扇敲在王之雯肩上,倒是吓了她一跳。

她匆匆轉身看到是同來的方玦,方才定下心來。

“方姐,你這偷襲作為可不是我輩讀書之人所為。”王之雯很不贊同方玦這種在人身後搞小動作的作為,她也明确表示出了不贊同。

方玦倒不以為然,她收回扇子,邊走邊說:“王妹妹可別這麽說,偷襲可不是我這樣的,不過就是個小玩笑。你有今日,還不多虧了我麽!”

王之雯一愣,眼中迅速凝聚成了陰鸷。

的确,她該感謝方玦,要不是她,她怎麽能下決心投奔朱瑜,怎麽會除了要休掉劉實外,還要做另外的事。

兩個多月前,她在殿試上得中榜眼,都道是她祖上積德,只有她和方玦知道,這其中是有朱瑜和朱尚書出力在先的。

之後,她便被封了個翰林院侍讀學士,是個從五品的官,主要還是在翰林院裏跟着一幫老夫子修修史書,免不了是個幫忙跑腿的活計。

朱瑜覺得她在翰林院裏也沒什麽正經事做,就讓她住在尚書府,等真正有了差事再出府買宅子,買地。

這期間,朱瑜及朱尚書難免也要催促她休夫一事。方玦自打她當了個小小的官後,也湊了過來,說是要給她當差。她尋思着當差也用不上方玦,倒是在這偌大京城,沒個商量事的人,想她方玦也算是走南闖北過,應該是個有主意的人,也就和她湊在了一處。朱瑜催她休夫催的急,她就想到了方玦,就把要休夫的事跟她說了,更把自己心裏的矛盾一并說了。

方玦當即就給了她一個字--傻,要是舍不得家裏的糟糠,幹脆在外面買個宅子,充作外室。

王之雯和劉實生活了好幾年,怎會不了解夫婿的性情,她要真敢把劉實當了外室,別說朱瑜會察覺,就是劉實也斷斷不會答應,到了揭穿那一天,她還怎麽做人。

方玦再出主意,幹脆就休了老家的夫婿算了呗,反正這位朱小公子年少貌美,還有些野性,以後別說生個一兒半女,就是生一打孩子也沒問題,更不愁沒法養。看那朱府的氣派,夠他們花幾十輩子的。

王之雯經方玦這麽一撺掇,心裏也活分了許多。

她在朱府的客房裏翻來覆去想了很多,腦子裏想的都是方玦說的話,男人與前途相比,還是後者更重要,等哪天真的平步青雲了,男人不是有的是,還由你挑。家裏的糟糠之夫哪裏能和那些解語花,俏美人相比。

王之雯在京城多日,也和方玦去那些有名的青樓逛過,雖說沒敢動真格的,倒是也嘗到不少甜膩滋味,真真與家裏的男人不同。

所以那一日,她向朱瑜說了自己的打算,她準備回家正式休夫。

朱瑜只是微笑着說:“我們朱家不會讓你的夫婿受委屈,賬房裏我已經準備了四百兩銀子,你拿回去給他,也別讓人說你虧待前夫。”

王之雯本是推說不要,朱瑜卻硬是讓她帶上。

一路乘船往家鄉裏來,王之雯越發的不安,她從未做過如此負心薄情之事,如今她與古代的陳世美有何兩樣。

方玦則是坐在一邊,勸她,說是四百兩不是小數目了,一個男人,還是被用過的男人哪裏就值這個價。

說罷,方玦還把臉湊過來小聲說:“王妹妹,若是你夫婿不答應,或者要告你,我可以幫你把他賣掉,這事不是大事,而且能賣個好價錢。”

王之雯聽她說完,眼睛一下就瞪大了,這大約是她長這麽大眼睛瞪的最大的一次。她哪裏就是那麽狠心的人,居然要把自己的夫婿賣掉。

可想想方玦說的話,劉實雖說性子堅韌,也有那麽點逆來順受,但要說賣了他,她是真的做不出來。

方玦看她猶猶豫豫的樣子,便也不再說什麽,只自顧去一旁喝酒了。

王之雯坐着船行了一路,直到到了家鄉的河岸邊,也沒能理出頭緒。若是劉實真的不答應她休夫,還知道了她休夫的目的,只怕他真會去告狀,到時候她将被置于何地。

“呦呦!看看這是誰呀?”一個痞裏痞氣的女聲傳了過來,還夾帶着一些哄鬧的聲音。

王之雯今時不同往日,人靠衣服,馬靠鞍,她今日華服在身,倒是有不少人幾乎快認不出她來了。

沒想到還有人能一眼認出她來,王之雯往那聲音來處看去,正是鎮上的痞子于六。她身邊還有不少和她差不多的小流氓,小痞子。

她看王之雯看過來,走過來幾步,姐倆好似的拍了拍王之雯的肩膀。

王之雯一閃沒閃開,硬是讓于六拍着了自己,她心中很是生氣,今日非同往昔,豈容她随意沾身,卻又不想惹麻煩,故而只好把怒意忍了。

“不知于六姐叫住小可是有何事?若無事,小可先走了。”禮貌的說完,王之雯就要轉身走。

于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在她邊似耳語般說道:“聽說妹子在京城已有了相好的,若是妹子不想要家裏那個,盡管給我,我給你個好價錢。”

王之雯本就心中有火,再加上因為方玦的話而生出煩躁,現在這于六又說出這樣的話,她心中怒火已至頂點。

“于六姐說的什麽話,我怎會是那種人,你的好意大可不必了。”王之雯掙開于六的鉗制,招呼方玦一聲就往鎮上驿站方向而去,驿站裏有馬車,雇上一輛馬車回家,總比走着快許多。

于六冷着臉看着漸行漸遠的兩個人,眸中泛出一抹郁色。

方玦等和王之雯上了馬車才說:“剛才那個女人身上一身邪氣,千萬別和她走太近。”

王之雯只說知道了,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她不知道回到家該怎麽和劉實說,以前生活在一起的一幕幕都仿佛在眼前。

人,就是這樣,只有在快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所擁有的多麽可貴。

沒用到一個時辰,馬車就到了王之雯和劉實的家。

此時的王家已非草土坯房子了,雖說與大戶王家還差的遠,到底也是磚瓦結構的房子,院牆也是用磚砌成。此時正值春季,灰色磚牆上竟有生命裏旺盛的藤蔓攀爬其上,好似綠色藤壁很是好看。

這些,全虧了劉實的勤勞和智慧,只是這也越發證明了王之雯的無能。

方玦出身大戶,自然對這樣的房子無甚感覺。

她催促王之雯敲門,門卻沒鎖,一推就開了。

門內院子裏有一條金黃毛色足有一人多高的大狗,狗看到陌生人便一邊掙動,一邊大叫,卻因為身上拴着繩子不能跑來咬人。

方玦先探進來個腦袋,看到那金黃狗大叫,吓了回去。

院子另一側還養着幾只雞鴨,聽到狗叫,也跟着湊熱鬧似的,叽叽嘎嘎的叫了起來。

正在房裏忙着做飯的劉實聽到外面的動靜,趕緊跑出來看,門被推開了。王之雯站在門口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

劉實看到王之雯,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他用圍裙擦了擦眼睛,臉上露出要笑卻又極力忍着的表情。

王之雯也看到了劉實,顧不得那狗還在汪汪大叫,幾大步就跑過來抱住劉實。

劉實被她抱住,忍不住回抱住她。他盼望了多久,秋去冬來,冬去春又來,他終于盼回了她。

“你還是回來了!”劉實念叨了這麽一句。

這一句卻讓王之雯身子一僵,他是知道了什麽?

她慢慢推開劉實,看着他,他比她在家時瘦了,人也黑了些,可這樣的他更有韻味,更好看。

“阿實,我……”王之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她能看出他是真的在盼望她回家的。

“快!快進屋,那位是你的朋友嗎?一起進屋吧,我做了飯的。”劉實擦了擦眼淚,然後笑着邀請方玦。

方玦是吃不慣鄉下的粗食的,她這次來就是監督王之雯休夫。

“妹夫的好意,方某心領了。王妹妹,你還是把回來的意思說了吧。”她早就看出王之雯離了京後就心不在焉,再看看劉實,雖說一身布衣,卻難掩那種純淨與穩重相合的成熟氣質,這種氣質是那個少年公子無法比拟的,若是她,只怕也難做定斷。可現在做決定的不是她,她也就樂得輕松。

王之雯躊躇,猶豫,她本就不想休夫,當時真是鬼迷了心竅,怎麽就答應了,現在她騎虎難下,怎麽也說不出口。

“既然王妹妹不好說出口,我這個當姐姐的,就替她說了。”方玦走過來,回身将門關好後,才開口繼續說:“妹夫,我現在還叫你一聲妹夫。王妹妹在京城裏有了更好的選擇,所以這次回來是和你和離的。”方玦選擇了一個更妥帖的說法,說和離便是夫妻自願分開,顯得比休夫更尊重劉實。這樣說法也更容易讓男人松口答應分開,總比要鬧開了再離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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