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你沒她猥瑣
女子瞧着十八九的年齡,頭簪玉冠,華貴紫袍,瓜子臉,桃花眼,潋滟水眸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宋玉青幾乎在瞬間就知道了面前人是誰。
這樣華貴的打扮,這樣出色的容貌,又兼之這個時間段出現在周府……除了是張家小姐還有誰。
宋玉青抿了抿唇,沒搭理她的嘲弄,只自個兒慢吞吞從地面站起來,一板一眼向她行禮。
“奴才見過張姑娘。”
張如宣在旁邊等了半晌,見他再沒了動靜,挑眉反問;
“然後呢?你不跌倒讓我看你的傷情嗎?”
宋玉青皺眉,語氣平板;
“還請姑娘自重,奴才若摔傷了自會去找醫師瞧,萬萬麻煩不到姑娘。”
“你說——什麽?”張如宣眯了眯眼,臉上的輕佻神情也收了起來,有些不善;
“你讓我自重?呵!”
她扯了扯唇,眼神在宋玉青身上轉了一圈,有些居高臨下的諷刺;
“是你自個兒意圖勾引我,怎麽?被我戳破心思惱羞成怒了?還是想用這種辦法吸引我注意,以顯示你的與衆不同?”
“如果你真是這樣想,那真是太遺憾了。”
她的臉越湊越近,聲音惡意;
“能被我張如宣看中的男子,哪個容貌不是百裏挑一,就你這樣的,我還真瞧不上,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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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青;“……”
看着對方微勾唇角一臉邪魅猖狂的自戀表情,宋玉青的內心瘋狂掙紮。
他好想遵從本性一口唾沫吐上去,可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行,他要真敢這樣幹,小命有沒有危險不說,一頓皮肉之苦是絕對少不了的。
兩方拉據,理智終究戰勝了沖動,宋玉青僵硬的扯出一抹笑,盡量用最禮貌的詞語為自己解釋;
“姑娘誤會了,奴才只是心情不好,才跑來這種偏僻地方休息下,絕計沒有窺探姑娘行跡的意思,再說,奴才一介下人,哪裏來的條件去打探姑娘行蹤……”
“你是在說我自作多情?”
張如宣語氣危險,話裏冷意幾乎遮掩不住。
聾啊,聽不懂我意思嗎?
宋玉青暗自吐槽,可顯然明面上并不能這樣講。
于是他又細細加工了自己語言,努力憋出溫和語氣;
“怎麽會,奴才的意思是,姑娘應是對奴才有些誤會,這才……”
“呵——”不等宋玉青說完,張如宣一聲冷笑,顯然是惱羞成怒了;
“我自作多情,你也不瞧瞧自個是什麽東西,一介下人,打扮的花裏胡哨,又專門出現在我經過的路上,還有臉說我自作多情——”
她的眼神着意在宋玉青腰肢袖口處掃視多遍,面上冷嘲更甚;
“你他媽就差脫光衣服站到我面前躺平任艹了,還有臉栽到我身上。”
她一步步走近宋玉青,見對方微垂着頭,看不清神色,還不滿的掐住對方下巴猛的擡起,四目相對,面上惡意毫不掩飾;
“不說你這樣的我瞧不上,那我就是瞧上了,也是你應該感恩戴德的榮幸,曉得了嗎?”
宋玉青;“……”
他努力壓住胸中戾氣,在對方高高在上的逼視下,極慢極慢地扯出一個讨好笑容,話裏帶了幾分怯懦;
“姑娘說的是,剛剛是奴才僭越了。”
“既是僭越,你就應該補償。”張如宣盯着手裏這張水靈臉蛋,胸中色心蠢蠢欲動。
其實她剛剛說了謊,說什麽自己瞧不上這人皮相,那都是胡扯,她張如宣最喜歡的就是這等幹淨稚嫩的少年。
最好十四五歲,最好機靈聰慧,最好白淨纖細,最好處子之身。
前面幾樣這人都符合,就是最後一樣……
敢明目張膽勾引自己的人,想來也幹淨不了,不過無所謂了,玩玩嘛,湊合一下也行。
“什麽——?”
宋玉青有些茫然,但下一刻就明白了對方心思。
她居然一手扯自己脖子,一手捂自己嘴巴,往假山那邊拖,一邊拖,嘴裏還看似細心的安慰;
“小東西,這就是你想要的吧?我這就成全你,雖然慕天席地有些委屈,可你別擔心,只要你的身子是幹淨的,我到時與你家公子成婚後,定會将你要來好好寵愛,必不會委屈了你去……”
至于身子不幹淨怎麽辦?
那關她什麽事兒呢,一個被別人穿過的破鞋,她怎麽可能會要,該滾哪滾哪去,莫要杵這髒了她的眼。
宋玉青的心情如坐過山車一般,從憋屈到茫然,再到如今的怒不可遏,那真的是萬般情緒,複雜至極。
反應過來的他,惶恐至極,再不顧及對方身份,瘋了似的開始掙紮。
這一掙紮,他便覺出了養尊處優的主子,和日常幹雜活的女仆體力差異來。
當初月牙兒對他圖謀不軌,他也是奮力掙紮,就算前面怕鬧出動靜掙紮力度不大,有些失了先機,可那種被全面壓制的陰影他至今記憶猶新。
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不過狠擺了幾下身子,又揮舞着雙臂亂拳揮打……竟就将對方甩在了地上?
納尼?自己打得過她?
宋玉青心中惶恐褪去,看着張如宣跌倒在地,漲紅着臉的憤怒樣子,猛的就get到了欺負弱者的快感。
人渣!敗類!強奸犯!像這種人死不足惜,居然還想娶他家公子?
去死吧!
怒意翻騰,他緊握拳頭一步步朝對方走去,幹起了這輩子的第一場架。
張如宣外表瞧着人模狗樣,其實內裏虛的很,宋玉青整個人騎在她的肚子上,左一拳右一拳,打的爽快極了。
他甚至還一邊打一邊罵,胸中憋屈的怒氣終于有地方宣洩,一時間手上嘴巴都有些止不住。
先打個左勾拳,開罵;
“個狗娘養的,什麽東西,就你這樣的弱雞,還敢和小爺我動粗,找死是不是啊?就說你是不是找死。”
再換個右勾拳,繼續罵;
“媽了個巴子,還說老子勾引你,我勾引你媽逼啊,老子為了勾引你故意從假山上摔下來呀,娘西批的,你配嗎!”
錘夠了就換巴掌扇,先掄三巴掌,持續羞辱;
“個□□的母狗,跑老子面前發情來了,起來呀,你不是要滿足我嗎?快呀,怎麽站不起來了,這麽弱雞的嗎?還敢強迫人,娘的,不揍死你都對不起我今日所受的屈辱!”
揍一會罵一會,揍一會罵一會,如此交替循環,等身下張如宣嚎叫的沒了力氣,整張臉都腫成豬頭狀,宋玉青也累的吭哧吭哧沒了勁,微側身子終于從她身上站了起來。
本來這段報複也算告一段落,可偏偏宋玉青低頭一瞅,正瞧到自個兒身上被玉書幫忙改良過的漂亮秋衫,心中又想起剛剛這人以這方面入手,對自己的言語羞辱。
胸中怒火再次升起,宋玉青狠狠咬牙,一側身又開始猛踹對方腿彎腰窩的位置。
“該死的,還敢羞辱我的衣服,你知道這件衣服我哥改了多久嗎,還說我為了勾引你故意改的,媽了個巴子,你配嗎!在老子眼裏,你連老子一件衣服線頭都不如……”
改衣服這事兒,其實在周府,那就是一件衆所周知的潛規則。
周府雖是個大戶人家,可對于底下奴仆的衣裳卻有些敷衍,秋衫發是發了,料子也不算差,可款式卻是十幾年前的舊款式,很讓年輕小郎們失望嘆息。
稍微值得慶幸的是,上面對這方面也有點自知之明,發放完衣衫就不管了,只要底下人不修改的太過出格,他們也基本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小小改動,無傷大雅。
是以,每到了這個時間段,愛美小厮們便會野心勃勃,各顯神通。
有的會改動腰身,顯示纖腰。有的會在盤口繡花,襯托臉蛋。有的在下擺繡暗紋,低調美觀又不引人注意。
這麽點小花樣,并不毀壞秋衫的整體款式,又能平白增添幾分野趣。
而宋玉青改的就是袖口和腰間,他手上針線活不好,所以是央求玉書幫他改的。
玉書幫他緊了腰圍,松了袖口,又在腰間位置繡了幾片竹葉,巧手運做,倒顯得原本土氣的衣服更多了幾分清雅,宋玉青簡直滿意極了。
可現如今這麽滿意的衣服,竟被這賤人污蔑,說自己為了勾引她才……
真是惡心死他了!
腳下又發狠死踹幾下,宋玉青才算徹底發洩掉胸中怒氣,然後袖子一甩,扭頭就走。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為了不承擔後果,他還是趕緊跑吧。
想來這女人好歹也是來周家相看,又是因為私德有虧才挨揍,她應該……大概……也許……不敢聲張……吧?
一時意氣打了人,宋玉青現在真的心虛。
悶頭悶腦往前沖,結果還沒跑幾步呢,前邊小路就被人攔截住了。
“這位……壯士。”
來人将聲音壓低,笑着朝他施了一禮,話裏敬佩呼之欲出。
“裏面被你毆打的姑娘可還好?是否有性命之憂?”
宋玉青一哽,瞧了眼她和裏面女人極為相似的眉眼,頗為防備的退了幾步。
“你是誰?”
來人是位十五六歲的柔弱姑娘。
是的,柔弱。
在這種以女子英氣為美的世道裏,對方身上的這股柔弱就顯得與當下審美格格不入。
雖然宋玉青很欣賞這種類型,可有月牙兒那種前車之鑒在,又有打人被發現的驚慌,宋玉青對她的防備只會有增無減,全神戒備。
女人也看出了宋玉青的不信任,只得無奈一笑,自亮身份;
“我是張家二小姐,今日陪我姐姐過來相看的,你知道我家姐姐吧,就是裏面被你揍的那位。”
她語氣溫溫柔柔,一片善意;
“不用擔心我會告發你,反正我們關系也一般,我就想問一句,她有沒有性命之憂,若是有的話,我可就難辦了。”
宋玉青扯扯唇,語氣冷漠;
“沒有,我只是揍了她一頓,有點疼,但都是皮外傷,養養就能好。”
女人聽了,笑意更濃;
“那就好,多謝郎君手下留情了。”
對方态度這麽好,宋玉青也不好意思再擺臭臉,于是他微微欠身,算是客氣回了禮;
“不用謝,這是她應得的。”
兩人一問一答,很快交流完畢,那柔弱女人也沒為難,想知道的都問出來了,便痛快讓開身子,讓宋玉青行走的暢通無阻。
錯身而過的剎那,宋玉青終究沒忍住,将疑惑問了出來。
“姑娘,你和裏面那位真是親姐妹?”
女人一愣,随即挑眉看她,似笑非笑;
“怎麽,不像?”
宋玉青點頭;
“确實不怎麽像,你的氣質沒有那位猥瑣。”
“……”
女人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怔怔反問;
“猥……猥瑣?”
宋玉青“嗯”了一聲,又扭臉看她一眼,沒再停留,大跨步的“噔噔噔”跑遠了。
只留張如玉站在原地,怔忡半晌,突然扯唇笑了起來。
她還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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